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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晏羿领了批文正收拾行李准备开始自己的计划,如今的他已经一无所有,空有一身皇室头衔,他没有钱入住奢侈高档的酒店,现在下榻的地方还是曾经一朋友所经营的,他们害怕跟他有所联系而受到牵连,好在即便如此也还有些许人等愿意帮助他。
晏羿早早的醒来,他无声息的盯着吊灯冥思,只一会儿他从床上一骨碌儿翻起身来,隔着花帘的窗外已是透亮,即便已近中秋也不可小视夏末的炎余。这是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普通客房,里面塞有两张单人床和一张极其敷衍的桌椅,卫浴搭配毫不合理,可这些都不是影响晏羿情绪的重点。
晏羿坐在床前默默的望着只隔有一张小茶几的两个妹妹,从盖着小薄被的胸脯均匀的呼吸起伏上可以看出她们睡的正香。晏羿深深的轻叹一口气,凝视着她们一个娇容一个稚气的纯真面庞,脑海中映现出八九年前对于雍州猫宸族屠杀的情景。
那年十六岁的他已经身为十军卫之一,刺杀太子一案的矛头渐渐指向这个偏远地区的小部落,猫宸一族生性拥有几乎遗留了完美的猫科特点,视黑如昼的瞳孔术、闻索八方的洞听力以及身形矫健的行动力,这些都使得猫宸一族成为晋升刺客的最佳群选。当时晏羿接到指令,带领本部千兵侍秘密搜查凶手皇甫修言,而整个围剿计划动用了整整三组十军卫。
然而在新的储君下达命令之前,晏羿的父亲齐东王给了他一份秘密的地图,就在围剿行动开始以后,整个部落陷进哭天喊地、火光冲天的噩梦,短短不到半夜的时间,三组千兵侍便将整个部落屠杀精光。就在大屠杀开始之前,晏羿带领本部近卫跟着地图上的指示找到皇甫修言的小竹楼,他们不由分说的掳走了甫修言的两个女儿…………齐东王留下两个小姑娘做了义女,并赐给她们皇族姓氏,一晃眼的功夫过去了八九年,再也没有人知道雍州猫宸族一事,即便是姐妹俩也不曾见闻关于她们族人曾发生的惨剧。
晏羿忧虑的强抹一把脸提提精神,从洗洗漱漱开始了新的一天,早餐后兄妹三人一行来到济南市中心一座巍峨近千米的高塔前。此高塔乃远古西周时期太公望封神所设,按周天之度高筑三百六十五丈,基深百丈,顶俯群山,时名曰“天忌台”。后来姜尚十二代玄孙齐桓公姜小白盟会群雄立霸春秋,只因不敬众神礼祀,天忌台旧弃不提。再后来秦庄襄王嬴子楚之子嬴政统六国独称三皇五帝之首,众神愤懑,集众战于山阳,惨败,战罢始皇帝嬴政下令拆除天忌台,怎奈有神力庇佑,通尽办法也只断开半截,自此天忌台只剩得两百丈余废弃不言。直到太宗皇帝李世民于贞观年间重修了天忌台遗址,虽不曾还原筑建,却立了阵法改了妆容,本是高柱冲天的祭坛,摇身一变建成个高塔,太宗皇帝亲题“齐鲁之巅”,赐匾高悬“奘文阁”,而后千百年来这齐鲁之巅几经各朝修整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阁藏天书,文库之地”。
“哥哥……”晏樱跟在晏羿身后不解的问:“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寻找答案。”
“那是什么?”
“关于信念……”
“信念?”晏樱大惑:“到书里去找吗?”
“玲子啊,信念无处不在”晏羿抚着晏樱的小脑袋说:“但从哪儿开始就难说了。”
“少子殿下,我先提前跟大师通知一声吧。”晏雪依矫健的跑向前去。
“不用,雪依……”晏羿叫住眼前的美少女:“从今开始不许叫我殿下,明白吗?”
“好的,少子殿下。”晏雪依冷漠道。
“……”晏羿好不生气:“请——不——要——这——么——叫——,好吗?”
“呃……”晏雪依难堪的低下头:“嗯……哥哥。”
晏羿三人从南门进入阁内,乍看来内外的景象截然不同,呈圆形的大厅广阔无垠,径直少说也得二里有余,脚下的大理石地板纹路清晰不见一丝接缝,抬头看来直向云霄并无别层。靠墙处是三十余米宽的围成一圈的柱顶开间,它们像圆形走廊一样绕着墙垣每隔十余米一层直顺到顶端。大厅中央的中心楼是一栋微缩版的奘文阁,径长也就六七十米的样子,它像一根金箍棒一样直上云霄。
他们一行三人来到门侧不远处一询查机前。
“文左大师在不在,我想跟他见面。”晏羿点击唤醒操作屏。
“请输入预约姓名。”询查机回应。
“昌邑王晏羿。”
“请稍后……”询查机再次回应道:“请到中心楼29号传送梯等候,谢谢。”
三人约好会面结束后的集合点,晏羿独自赶去中心楼,中心楼内有一排笔直的走廊,走廊两侧是通样的电梯,他找到29号梯报了姓名进入传送梯内。只少许间便到了顶层,梯门前是一条由汉白玉铺就的十余米宽长的过道,过道侧的墙上挂有各类水墨名画,尽头一张四米余高的大门上雕刻着秦琼、尉迟二门神,他们威严醒目、面目狰狞。
就在晏羿准备进去的时候,屋内走出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那男人体型健魄,身量高壮,着一身雪银的休闲西装显得煞有精神,长长的奔头梳得油亮晃人,一架滚圆的金边单片眼镜严严实实的盖住他的左眼。他见到晏羿时突然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客客气气的鞠一个躬说:
“这不是晏少子殿下吗?能在此见到您真是万分荣幸啊。”
“啊————”晏羿亦舒缓的回答说:“原来是付兴杰大人,不用客气。”
“想必殿下来此定是与大师有要事磋讨吧”那个叫付兴杰的男人犀利的盯着晏羿。
“当然没有,只是偶有思念,特来与大师闲叙。”晏羿的微笑中傲意十足,他似乎十分讨厌眼前这个男人。
“哦————”付兴杰另一只充满疑惑的深棕色眼睛闪亮闪亮的:“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告辞”晏羿只无视般的点点头:“不远送。”
那个叫付兴杰的男人也挺起桀骜的胸脯毫不示弱的离开了,晏羿走进房间,这是一间古风犹存的客厅,中央是一组红木沙发茶几,四周里摆放着各异的古董架,展示有各类奇珍异宝。晏羿四下里扫视一遍不见大师的踪影,正门对过是一扇红木门,想来大师自在那书房中,于是晏羿信步进入,那屋里与前一间的整洁华古相比显得别具一格,大厅中央摆有一张十余米长的花雕木高桌,铺着精致的红绸缎,格调极像欧洲中世纪的豪族餐桌,桌上堆摆着满满的或打开或摞放的书籍。而整个大厅墙壁一周皆摆上整齐的四五米高的书架,一个紧靠书架的活轮梯架上正站着一位老者,他正煞有介事的抱着一本十六开的红皮书研究。
“文左大师……”晏羿恭敬的作个揖。
“……”那老者抬头看一眼,缓缓的从梯架上爬下:“这……不是五王爷的小儿子吗。”
“希望我冒昧的进来,没有惊扰到您”晏羿略表歉意。
“呵呵……”老者笑的很勉强:“不会……不会……来,我们到客厅里吧。”
说罢两人来到刚才那间整齐的内厅,眼前这位满身沧桑的老者名叫文左卫门,是文学巨匠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的门徒,也是名声显赫的第七代塔罗护。当年安徒生大师在寻找龙之遗迹的时候曾去过日本赤城山,因不忍心伤害为保护幼崽而主动袭击的黑熊,导致腿部重伤,在路经山下一个小村落时被一个叫文左卫门的小男孩救治。后来寻找龙之遗迹的旅途蔓延到加拿大的北落基山山脉,在一个山脚下,安徒生大师捡到一只后腿受伤奄奄一息的北落基山狼幼崽,大师从狼幼崽的眼睛里读取到它的母亲在偷袭羊圈时被牧场主杀死,且被族群放逐的父亲也因遭受袭击而亡,大师收留下他并纪念性的为他取名叫做“文左卫门”。
晏羿凝视着文左大师,他的两只挺竖的耳朵上,茸毛已秃退的差不多了,一双透着寒光的崭黄色的眼睛被厚厚的镜片隔开,岁月似乎压垮了他的身板,以至他的背高高隆起,他套一件浅棕色的麻织大褂,拄一根米把儿长的松拐,利爪上套着手套以防不小心划坏了书本。他不时的打着沉重的鼻息隆隆作响,近三百年的岁月已将他折磨的少有锐气,两人各坐礼毕自不多提。
“老朽少说也得三年多没有见过你了,对于家父的不幸老朽深表歉意。”文左卫门不时的夹杂些呼噜声。
“大师……”晏羿答非所问,踌躇道:“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家父常教导我民生之重,可家父的遭遇让我不知该怎么前进,大师您能给我一些指点吗?”
“民生为重?中华文化历来由儒家学术统筹,儒学讲究忠孝礼义,它本就是个安民合生之道。你父亲的结局跟他个人的作为并无关系,你明白吗?”
“我知道……”晏羿唉声道:“所以我不敢确定我今后打算的所作所为会是个什么样结局。”
“嗯……”大师递给晏羿一杯茶:“老朽对你的行动稍有耳闻,老朽的疑点是,在你的心里,家父与社稷安生哪个更重要?”
“后者!”晏羿毅然的回答道。
“那你要做的是为了你的父亲还是为了你所说的后者?”
“…………”晏羿没有回答,他犹豫不决。
“老朽与家父交往颇深,你父亲的忠义之德着实值得肯定,常言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现在犹豫,是因为你要做的是你父亲生前所安排,对不对?”
“啊……”晏羿震惊,他惶恐不安的张一张嘴想要说什么:“难道大师在读取我吗?”
“呵呵……”文左卫门干笑:“不不不……老朽无意这么做,你要明白,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要比通过双眼读心更重要……”
“…………”晏羿不语,他知道大师远比他想想的睿智:“是的,是父亲安排于我的,但是我很支持我父王的想法!父王绝无强迫之意。”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文左卫门用锋利的眼神灼伤着晏羿:“至今你也分不清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不对。”
“……”晏羿捧着茶杯低头默默,像个认错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
“告诉我,孩子。”文左卫门慈缓的说:“你愿意为你以后所要做的事情伤害你亲近的人吗?”
“我……”晏羿抬起头来睁大眼睛考虑着:“我愿意……”
“那你觉得始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文左卫门正如他所想的引导着晏羿的思路。
“始皇帝……?”晏羿拼命思索着:“心怀贪鄙,暴虐至极。”
“只有这些吗?我的孩子……”
“…………”晏羿不语。
“始皇帝因他个人脾性的恶劣常被后人憎恶,但是千万不要否认他的功绩……”
“他的功绩……?”晏羿默念道。
“是的……”文左卫门郑重的说:“你也一样,不论今后你做什么,你都要独自承担你的所做所为。”
“可我不想伤害别人……”
“你若带来战争,就得试着用美好的结局去弥补它所产生的痛苦,不然你会备受煎熬,因为老朽能感觉到你跟你的父亲一样秉性善良。”
“我明白了,我不是为了我父王才去做这些事,只是父王所想跟我的恰恰相同……”晏羿就像茅塞顿开一样。
“孩子……你需要的是坚持,不是分辨。”
“大师……,我根本就没必要去分辨,对不对”晏羿底气十足道。
“是的……”文左卫门由衷的笑着:“所以……你并没有什么问题需要请教老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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