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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坐在后排的爸爸默不作声,像有什么心事一样,前排的尹灿堂也对妮娜恍若未闻,唯独妮娜兴奋的似出笼的百灵叽叽喳喳没完没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临沂城,那种感觉犹如自由飞翔,车厢内寥寥几个人已对这充满新鲜感的姑娘百般包涵了。都十七八岁的大丫头了,竟似孩提时的顽皮,从这节车厢溜达到另一节,而后又巡查般转悠回来,原来火车车厢比公车还要大,而且车厢连接处并不像西部电影里那种只有一个相扣的大铁栓。看着闷闷不乐的爸爸她百般调戏。
“怎么啦爸爸?”
“没什么……”
“脸色那么难看。”
“你不懂规矩,爸爸管不了你了,只好在这生闷气。”
“啊?!真是的,你真狡猾。”
于是女孩老老实实的坐在尹灿堂身旁等待终点站的到来,青岛啊,多么美丽的名字,多么诱人的城市。看看尹灿堂闭目养神,后排的爸爸依旧愁容满面,妮娜很不满的瞪着他说:“你女儿变乖了,怎还跟吃错药一样,脸色那么难看。”
“啊?!什么事?”爸爸回过神问到。
“我问你怎么还哭丧着脸,跟有人欠你钱一样。”妮娜好不生气。
“哦,爸爸晕车。”爸爸敷衍道。
“你就这么点出息了,坐个火车你都晕。”妮娜趴在椅背上说:“以后坐飞机该怎么办呢。”
“爸爸老了,恐怕没这福分了。”爸爸勉强撇嘴一笑。
“有,等你老的走不动了,我就带你到处旅游怎么样,你说你想去哪儿吧。”妮娜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微微往上翻,像是在寻思哪儿有好点的旅游胜地。
“为什么得等我老的走不动了?”爸爸饶有兴趣。
“那时候我就参加工作了,能赚钱了,要知道飞机票很贵的。”妮娜轻叹一口气,表示这是个艰巨且必须的责任。
爸爸只淡然一笑,如往常般捏一捏女儿稚嫩的脸蛋儿,女儿摆开这只温暖的手,对爸爸的反应她即习惯又失望,她倒希望爸爸能吻她的额头或脸颊儿,然后像美剧中的父亲那样严肃的对孩子说“Iloveyoubaby”,那样她就能戏剧般的回复“Iloveyoutoo,Father”。
不觉间女孩开始盯着窗外出神,刚刚驶过的是一段山坡地段,两旁高低耸立的小山头上长满杂草,接着是鳞次栉比的田地,北方的小山田不似江南十八弯的梯田一层又一层的摞在一起,层次感那样清晰,它更像慢慢退却的海浪。玉米在烈日下耷拉着叶子毫无生气,大豆也无精打采的随着微微晃动的东南风摇摆着身躯,离车窗近点儿的景色则白驹过隙般一闪而逝,电线杆在妮娜眼前一个接一个的划过,而下垂的电线如同过山车忽高忽低的飞跃着。妮娜透过窗外阳光的映照变得熠熠生辉,久久的她揉一揉眼睛瞄一眼身后的爸爸,他正神色忧幽的盯着自己,与女儿四目以对时便迅速将脸转向窗外,可戚伤的眼神依旧残存。
爸爸郁郁的神情印入妮娜脑海久久的挥之不去,一时间女孩情绪也低落起来,她一直搞不懂大人们的心态,她明白活泼开朗并不是唯一讨好他们的办法,可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大人们希望她能快乐成长,她只好在他们面前装作调皮的样子,或许有些过分,再者这么做也违背了大人们的初衷,生活本来就很枯味:学会听话、上学、毕业、继续上学、再就业、结婚生子……接着重复上一辈的细节,然后慢慢等待人生闭幕的那一刻到来。很明显爸爸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他很少有妈妈至微的柔怀,不懂得如何教导女孩看待本该真实的世界,从妮娜记事起,她眼中的父亲就一直在努力为她营造一个完美温馨的环境,给她讲述一个美丽善良的世界,直到她已经晓得分辨真假,爸爸仍像照顾小猫咪一样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为她创造的那易碎的童话王国,有时候妮娜真心觉得爸爸很无趣,甚至有些不可理喻,认为他缺乏两辈间的沟通意识,但女孩知道这都是为了她好,她知道爸爸爱她,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
青岛之旅是女孩向往已久的事情,过于兴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或许事后她会愈发的感慨外面也不过如此,比起家乡街头最常见的“大美临沂”之类的标语,外面是多么的陌生。火车缓缓的驶入站点,经过漫长的几个小时的发呆,三位风尘仆仆的旅客终于神情恍惚的离开了火车:青岛的火车北站坐卧在悬空高台上,本是临海的崖壁,一经修正改造后便摇身为旷美的特殊景点。近处每个月台两侧都各立一根车轮粗细的大理石柱,由南向北如有素的仪仗队直挺挺的耸立在那儿。头顶是一张巨大的圆形拱顶,坚实的连接着火车道轨两侧的石柱,如巨大的天伞使里外一隔为二。月台东面是宏阔的扇形广场,广场中央坐落着一显眼的白石雕砌的水池,水花正从池中高高的似月牙般的石像顶喷洒四周,最东面远处的铁栅栏就像女生头上的卡珑把广场圈在里面,栅栏外便是临海悬崖,壑深百丈。妮娜蹦蹦跳跳的飞奔到围栏近处死睁着大眼眺望远方。
“哇塞!”妮娜被眼前的旷景惊呆了,午后的东方海平面昏暗无比,深青色的海水在夜风的怂恿下肆无忌惮的咆哮着,顶着花白泡沫的浪头一波接一波的冲撞妮娜脚下百丈余外的凸礁岩崖,犹如来自遥远的海的彼岸的交响乐鸣奏不止。
听着豪迈的海浪声,妮娜很不满的瞥眼瞅着身旁不远处那个脑袋快跟望远镜黏在一块的老大爷,很明显她眉下两颗紫黑色的大葡萄没有半点足以喝退老头子的决绝,于是女孩清清嗓门儿,无厘头的大喊道:“啊————!”
旁边的老头纹丝不动,倒是远处商客小贩们好奇的应声观望。
“大————海————啊————!”妮娜继续扯着嗓子挣命:“你————真————吓————人————!”
或许是刺耳中带点变调的叫唤声使老人有些不自在,他缓缓转过身死盯着妮娜,妮娜被唬的后退一步,稍有畏惧的略略低头,眼睛悄悄翻做偷瞄状,这时老头一手扶耳拖着长腔问:“啊?!闺女!你刚才问爷爷什么?!”
顿时女孩石化在那儿,她早该料到身边的老头多少都有些耳背,妮娜纠结的望着老人慈祥的树皮脸,很无奈的干笑一声:“啊哈……啊哈哈……,没什么的爷爷,真的没什么的。”说罢一溜烟儿跑的无影无踪,看来妮娜得放弃站在海边大唱《军港之夜》的念头了,即便她五音不全的腔调连自己都难以接受,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发泄方式。
不久后一家人来到一座叫金悦沙滩的假日酒店,让妮娜汗颜的是这里最最平民的普通间也得六百多块大洋,当热情的服务员带他们找到各自的房间后,妮娜立即钻进男人的据点狐疑道:“爸爸,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爸爸警觉的反问。
“你闺女每年过生日啥样我还不清楚?”妮娜压低嗓门:“搞得这么招摇肯定另有隐情吧!”
爸爸跟尹灿堂四目以对,沉默少许后心虚的说:“其实过几天爸爸得在这儿办点儿事,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的。”
尹灿堂忙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去哪儿办事?”妮娜质问。
“呃……嗯……附近,就在酒店附近。”爸爸含糊其辞。
“哼!去荷花号对不对?!”妮娜蔑笑:“别以为我没听过你们俩谈论这个。”
父子俩大窘,看来家里也不再是两个男人密谈的保守地了。
“啊哈!”妮娜见俩男人默不作声,突然暴跳如雷:“我知道,我终于知道你们的肮脏计划了!”
听罢,尹灿堂不安的依着电视柜点着烟,爸爸则略显迟疑的瞅一瞅女儿,心想该不会都暴露了吧。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两个月前我在新闻上看过,青岛扫黄打非,荷花号游轮是重点清理对象!”妮娜恶狠狠的说:“你们两个猥琐的家伙,是到那里找小姐的吧!”
女儿的说辞使爷俩一头雾水,此惊彼险的,爸爸本以为漏了什么破绽被女儿察觉,可听到的竟是如此南辕北辙的结果,父子俩再次面面相觑,不知怎的回答是好,爸爸哭笑不得的蠕动着嘴唇却没能迸出一个字来,得了利势的姑娘更是滔滔不绝的训起劲来:“哥哥你也真是的,都二十四五的人了,别一门心思把精力全放在工作上,也不见得你多有成就啊,该找个女朋友了,咱这么个帅小伙儿,还怕找不到相称的姐姐?要是觉得太漂亮靠不住,照你妹子的标准找一个,我想咱老爹还是能接受的,你倒好!找小姐都找青岛来了,亏我一直都看好你,你说是不是呀爸爸!”
妮娜转过脸来寻求爸爸的支持,爸爸很知趣的点点头表示赞成。尹灿堂被妮娜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终是听出几分道道,妮娜以为他们俩是专程跑青岛泡妞来着。
妮娜顿一顿思绪,开始单手掐腰,一手指着爸爸继续数落:“爸爸你也真是让女儿失望,我知道,大人需要和谐的生活,我也知道,只有亲情是满足不了你们空虚的心的,你女儿又不是老封建,都什么年代了是吧,就算你给我们兄妹俩找个后妈,也未尝不可呀,你说对不对哥哥!”
妮娜又去寻求哥哥的支持,尹灿堂听着有点意思便点头称赞,于是女儿更加自信的说教:“可像你现在这样做好吗?还带着我哥哥,你对得住我那连面都没来得及见的……呃……嗯,妈妈吗?”
妮娜拗口的吐出这陌生的称呼:“亏你女儿一直把你当做新世纪好男人!”
“你这都说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爸爸不耐烦,女儿说的越发离谱,真不知道继续放纵她还会倒出多么让人揪心的言语。
“我才没有呢,你们去哪儿我都得跟着,省的你们不三不四。”妮娜干脆的说。
“不行!妮娜!”爸爸厉声道:“不许在任性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体谅长辈呢?”
“啊?!”妮娜气愤的嚷嚷:“这种事还让我体谅?!”
在一旁装无辜的尹灿堂见妹妹要火冒三丈,知道一场大战即将开演,他寻思着在家里吵也就罢了,要是在这儿没完没了的吵下去,整栋楼的人都会来看热闹。
“该睡觉了妮娜,你就别大惊小怪了。”尹灿堂镇定的说:“爸,明天带她一起上船也没什么,我会照顾她的。”
“她不能去,她必须呆在岸上!”爸爸反驳道:“都回房间睡觉吧,不谈这个了。”
至此妮娜发现一番争斗毫无效果,便义愤填膺的说:“不让我去我就不去,明天你们就继续做你们龌龊的恶心事吧,青岛大着呢,我倒想自个儿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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