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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阙城内,暴雨之后。
街道刚有些杂乱,便被人来人往踩走了萧瑟。孩童们嬉闹着不管泥泞,调皮地涂鸦伙伴的衣服,两旁屋檐还在滴着水,达达的,谁也不能听见那份纯净。
赵信落脚不阙城中已有个把来月。出门在外,身无分文,须得赚取些费用,总不能白吃白喝李行。赵信索性让李行把药锄背篓给他,上山采药换些铜钱。虽说有些功夫,让赵信偷鸡摸狗可以,窃人财物就做不成。有人行侠仗义,敢取富人不义之财,赵信心里羡慕,却不愿如此。有手有脚,还能饿死?
刚刚上山采药的时候,想着石猴毕竟天生灵物,是不是能带领着他采些什么奇珍异果,又或者寻来些什么猴儿酒之类的天财地宝,甚是天真。这石猴一入山林,便上串下跳,不见猴影,归家时候出现,也只是捧着几颗青果,满脸讨巧。赵信尝过,又酸又涩,难吃极了,就对这猴不抱有期望。只是看着石猴,似乎极其喜欢这种果子,赵信笑斥:“毕竟畜生!”石猴怒目相对,甚是不满。
李行把采药门路给了赵信,最近又没什么人家让他帮闲,几天都在城门口兼职中介。在城门口为人领路导游的人大多是少年孩童,家里贫困,小子也在外赚些赏钱。李行近四十中年立于其中,不知经受多少白眼。从前为母亲治病,有一点机会李行都硬是挤进一群小鬼当中抢生意。如今母亲已逝,经济重担轻了许多,又因赵信石猴解开心结,见着一群小子很是欢喜,有外来人时也不再争抢,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瞧。
做这份工作很是考人眼力。李行做了几十年早练就一份火眼金睛,看着一帮小鬼乱七八糟见人就一哄而上,却失了几个大顾客,白白让旁边冷静观察的人轻松得了生意,十分趣味。李行也不上前推销自己,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拿着块木板,上头写着“带路”二字,等人指定。
这两字是赵信所写,前世有见人在路边拿过这种牌子,李行一说赵信就想起这事,给了这么个主意。可惜前世都是硬笔写字,这世呆在村里也没什么机会握过毛笔,自然把字写得歪歪扭扭,反正能看得明白,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远远走来一少年,劲衫束裤,手持宝剑斜跨腰间,剑眉星目,甚是冷冽。
一群少年孩童围了上去,七嘴八舌推销自己,少年不言一语。可能是太过嘈杂,少年剑眉一锁,紧了紧手中宝剑,一阵凛冽,顿时周围不敢言语,一个个闪烁着晶莹眼珠望着少年。李行一旁望去,不知怎么,总觉得在这冷漠少年身上看到了些许慌张。
少年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李行举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似乎是“带路”二字,就指了指李行,开口说道:“你来带路,其他人散开。”顿时鸟兽群散。
李行走向前去,做了个揖,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是观景还是寻人?又或者是要采办事物?这不阙城大大小小的事情小人都略知一二。若是令公子满意,再向公子讨些赏钱,多寡随意。”
“不必多言。带我寻个客栈。”少年吝于言语,最烦呱噪。
李行眼光老道,一下晓得少年性格,不多言便领着少年往城中行去。
李行和福兴客栈最熟悉。每拉一个客人,掌柜的都会付予李行十个铜板。
福兴客栈在不阙城中只算得不大不小,虽然比不得中央官道两旁的大客栈,却也在西市街道有些口碑。几个拐角,李行便领着少年到了客栈。
少年看算是整洁干净,听了听李行介绍,就要了间上房。
李行领着少年随小二看了房间,一天一两银子。少年还算满意,交了五两银子作为押金入住了。
李行见少年没有不满,微笑道:“公子若是满意无事,小人就先出去了。”
少年从怀里拿出张银票,递给李行。李行一看面值一百两,吓了一跳,推脱道:“不敢收不敢收。这么多钱小人还没见过呢。”
少年冷冷开口:“那不是给你的。帮我去钱庄把银票换成铜钱,全换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这是你的劳务费用。”
李行一楞,苦笑道:“公子这不是难为人。我直直拿着一百两银票进钱庄换铜板,人家不当我是捣乱的?”一百两银子能换十万枚铜钱,哪个钱庄有功夫应酬李行这么个小人物。
少年又掏出了一块玉牌,说道:“你拿这玉牌给钱庄掌柜一看,他自会协作。”说完便不理李行。
李行摇了摇头,只得带着玉牌走去钱庄。
商朝钱庄都是聚财一家垄断。也不知是什么背景,几百年老字号从没出过差错。
李行心怀忐忑,进了钱庄,走到柜台前面。
里头伙计问道:“客官有什么需要?”
李行递过一百两银票,回道:“麻烦小哥把这银票换成铜钱。”
伙计接过一看面值,不禁恼怒:“客官是来捣乱的?”
李行一惊,急急忙忙递过玉牌:“小哥别急,这有块玉牌,烦劳给掌柜的看下。”
伙计接过玉牌,看了半天,皱了皱眉头,回道:“等着!”就进了里头。
不多时便见掌柜出来,招呼李行:“贵客上门,有所怠慢,还望见谅。”
李行摆了摆手,连称不敢:“小的只是城门口领路中介,受客户委托而已。不敢受掌柜礼遇。”
掌柜微一笑,回道:“不管是谁,领着这玉牌到我钱庄,我便要以礼相待,贵客不必拘谨。”说完吩咐手脚点算了十万枚铜钱,见李行一人,又让一伙计帮着李行背回客栈。临走时还直招呼再来,再来。
李行茫茫然领着钱庄伙计回了客栈,把钱和玉牌交给了持剑少年。那伙计放下钱袋,也没多说什么就回去了。
少年见着装着铜板的麻袋,随手一挥,便把麻袋变没了。李行见着须弥芥子的仙家手法,一时失神……
不待李行回神,少年便把一两银子给了李行,让李行先行离开。李行恍然,急急忙忙往家里回去了。
赵信在家正和石猴嬉闹,便看到李行远远急跑而来,口中唤道:“小信!小信!”赵信急忙迎上去,问道:“李大叔?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李行喘了口气,回道:“仙……仙人!我见着了……仙人。”赵信追问,李行略微一缓,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赵信听完一喜:“李大叔你赶紧回屋停歇一下,我先去看看。”撇下石猴和李行相伴,着急地向福兴客栈奔去。
一到福兴客栈门口,见一少年手持宝剑,一身气度沛然,正要出门。赵信心忖就是他了,便要上前搭讪。举脚还未踏出,突然想到之前几次遇仙不能所得,怕又唐突了,便收了回来。暗自权衡一番,还不晓得是否真修仙之人,索性尾随跟踪。
赵信得悟风韵,一身所学迥于常人,虽说不懂跟踪之法,却能身随风动,一般人没修得神识,只以为空气流动,却也不能发现。少年虽说师门法藏不同寻常,自己也是天纵英才,却也没修得神识,不晓得已被人跟踪。
少年径直走去,一路上人来人往,赵信紧随其后。不多时便见着少年怪异举动。
少年每有几步见着街边乞丐便给一枚铜板,然后驻足凝视,听闻乞丐说声“谢谢”便又直行。如若没得到答谢,少年便一直不走。
就有一老丐困乏睡觉,少年铜板扔到破碗,便等候了两个时辰,直到老丐醒来。老丐醒来茫然不知,少年指了指碗里的铜板说:“我给你的。”老丐回道:“谢谢公子!”少年这才转身离开。
如此布施,不多时便已黄昏,少年才回去客栈休息。赵信暗自称奇,见少年没再出门,便先行回到李行家里。
李行见赵信回来,问道:“怎么样小信?有见着那个少年吗?是不是仙人?”赵信便把之前所见告诉李行。
李行不解:“当时他让我换了有十万枚铜钱啊。这般布施,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用完?奇怪奇怪。”
赵信笑了笑:“哪需要多久。等明天那些乞丐回过神来,再多铜板也不够他施舍。”李行想了一想,便恍然大悟。
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为生活所迫,投机取巧占便宜最是擅长。
“那他这样子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一枚铜板不能收名,不能买恩,细水长流又是大大花销。难道真是仙人游戏人间?总不会只是喜欢听人家说谢谢吧?”
赵信咧嘴嗤笑:“有可能是傲娇,真喜欢听谢谢也不一定。”李行见赵信嘴里吐出怪异词语,一时有些愕然。
难得见过这般趣事,赵信暗自思忖,明天再探个究竟。
而此时,不阙城内的乞丐圈里早传遍这件怪事,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明日再见着那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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