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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打误撞遇见某位隐士高人,得授玄功妙法,成为天下第一大修士。这是童话般的幻想,只有那些渴望修行却无缘修行的可怜孩子才会这么天真。等他们再大一些就能认识到,即便成了修士,打坏人杀魔族远远不是生活的全部,甚至连小部分都算不上,他们面对的将是职位的升迁与贬谪,收入的丰厚与微薄,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嗷嗷待哺的孩子与动不动就得就医的老人……他们会发现,所谓的方外修行,最终也没逃过“钱”这个俗气的词汇。
为了衡量物品价值,人类发明了钱。不幸但无可避免的,人类的价值也开始可以用钱来衡量了。历代圣贤为了不让误入歧途的人类就此失去生命真谛,发明了很多别的词汇试图取代掉“钱”,比如“地位”和“名望”,但最终都与“钱”字合流,派生出“利益”。
这个词涵盖的更多,且没那么直白,听起来也不是很俗,所以不管世内还是方外,到处都在用。利益之争,最常见的是争地盘。不只是黑道和小混混,方外修行界也一样经常发生,甚至因为都有修行在身,后者之间的争斗更为惨烈。不过,比之上不了明面的黑道和上不了台面的混混,方外修行宗门背|景更为深厚,能够极好的掩饰他们的腌臜事不让大众知道。
当初明寂寺替代镇魔殿晋入七大宗门之列,就发生过大小数十场比斗,直到镇魔殿从上到下都被打怕了黯然封山为止。这些事,在当时,就连京城的老百姓也没几个看到过。他们只知道拾柴方丈亲赴镇魔殿,与殿主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会谈。后者随后发表声明,说为了提升门人的境界实力,以更好地应对即将发生的、千年来最大的一场魔劫,镇魔殿决定封山,全部门人都将闭关修行。就算闭最难的破妄关也用不了二十年吧?时日久了,傻子也回过味,镇魔殿主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不就是争地盘输了,找了块遮羞布?
除了个别愤世嫉俗的人,谁故意去掀开重重黑幕,揭露那赤裸裸的利益争夺?大家只是心照不宣,呵呵一笑,就像明知年少爱慕的纯真女子在夜里也会骑在男人身上,却仍认为她是纯洁无邪的,都不过是为自己留一份念想而已。
多少以为修行就是餐风饮露镇妖除魔的孩子在真实世界面前无所适从,如果不是石散名极不负责地让妍媸交杂的世态不经过滤就扑面而来,如果年纪再小些,莫枯或许也一样。世上没有如果,他从小就没问过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不能相安无事这样天真的问题,长大了更不会认为修士都该是无欲无求的圣人。事实证明,只要还在人的范畴之内,修士就不能免俗。
如果说当初看到樵易为了学剑拍四两马屁,他还有些在所难免的错愕。如今,连错愕也没了。这并不代表莫枯喜欢这样的修行界,他只是无力改变——三更他们拎着把剑在长安硬生生砍出一间悉鉴教院的实力,他暂时还没有。
他只好学着叔叔莫展对生活的态度,对修行界不抱怨不牢骚,沉默以对。
当少年意识到言语早晚都会变得幼稚可笑,唯有沉默行动永远不会变味的时候,话就会越来越少,这就标志着少年开始转向成熟。无论是年纪还是命运,十六岁的莫枯都正处在很关键的转折点上,所以少年越来越沉闷。幸好有四两,不然等他到了长安,也许就变成一块石头了。
四两以为自己向莫枯传递了太多消极讯息,影响了他的兴致,忍住没详说鉴教院被各方打压的具体情况。想起莫枯在腹目居上的异状,四两很是好奇,问道:“你那时在腹目居上手舞足蹈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事能让这个沉闷的家伙做出那么违性的行为?四两想到某个可能,追问道:“莫非小白那一剑让你领悟了什么,然后生念了?”
“手舞足蹈?”莫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做过这样的举动。
四两干脆站到马车座上,把莫枯当时的动作照学了一遍。引得过往路人纷纷侧目,待看到眼看就要入夏了还戴着皮帽的四两,赶紧小心地绕离这架古怪的马车以及车上那个古怪的少年。至于那些在岐州城看见过四两出手的人,一直都坠在后面老远。
莫枯脸上有些发烧,自己真在那么多人面前干过这事?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四两看出莫枯并不是装的,是真的记不起来。难道是物我两忘?修士在闭关参悟大道至理的时候,神识往来天地,往往因有所感悟而做出最本能的肢体行为,很符合莫枯当时的状态特征。可问题是,这家伙才刚上道连入门都算不上,怎么能进入那种玄妙的境界呢?四两想了想其他的可能性,问莫枯道:“我很好奇,你到底用什么方法破去小白的念力攻击的?”
莫枯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斟酌了一下用辞,说道:“严叙白出现的那一刻,有道灰线钻入我脑海中。起初我以为是剑气,等我闭上眼睛的时候,那道灰线依然存在,我想这并不是肉眼看到的剑气在脑海里的投影。等我看到隔山眸不在严叙白身畔时,想起在渭河上感知你出剑的情形——当时的感觉与这次不同,这是为什么?”
灵识附剑有一潜一显两种形态,他当时用的是潜,而严叙白用的是显。两者都是伤敌手段,不同之处在于前者重在以剑攻击敌方肉身,后者重在灵识攻击,剑只是灵识的载体。四两解释完,示意莫枯继续说下去。
“那道灰线的首端像针一样尖锐,刺入我识——脑海中,然后整条灰线都钻了进来,锋利有坚韧地勒着我——这就是你说的灵识攻击吧。为什么没法摆脱?”
也许因为患难与共,也许因为莫枯那句改口让人无比心酸——识海是修士才能用上的称呼,他怕说出来让人笑话?四两很郑重地决定给他从头到尾解释:“所有念力的诞生都有一个根源,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识根。念力如果能不消失,或是诞生速度比消失快,念力就能积累,直到蔚然成海,这就是所谓的识海。打个比方,我在干涸池塘里挖土不小心挖出一道泉眼。泉水喷涌,注入池塘——这泉眼就是识根,池塘就是识海。普通人与修士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泉眼出水速度比蒸发流失慢很多,致使池塘盛不住水。当池塘的水浇到菜园子的时候,就是生念境界。”
“所谓念力攻击,就是一方主动把念力装进某种盛水的器物,比如飞剑等命器,投进你的池塘,在里面兴风作浪。这是没法摆脱的,只有人家自行收回去。怎么让对方自行收回去?这就看你的手段了。你可以池水都冻成坚冰逼对方狗咬刺猬怏怏离开,也可以采取围魏救赵逼回身其自守,甚至可以直接把它吞没等等。”
莫枯的问题只是基本常识,没有涉及立念择道这些对修行至关重要的关键点,四两也不怕误莫枯往后的道,因而解释得浅白又详尽,然后才回到最初的问题——莫枯到底用哪种方式破去了严叙白的念力攻击?
莫枯想了想,说:“诸天神佛,我不见则是个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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