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黄粱枕中记 > 第一章 河洛赴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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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都洛阳城,自开元五年当朝天子都洛阳,该城一直展示它的雄壮,炫耀它的财富。坊间一直有大唐搬都洛阳之说,虽说皇帝因对吐蕃用兵又移驾长安,但这种倾向愈加明显。洛阳聚集万国商人,奇珍异宝。胡人的商队陆陆续续进入城内,他们运送的有当年侯君集献给太宗皇帝的高昌葡萄酒,见识到的人当然赞不绝口,也有西域和田玉珍珠玛瑙等。当然,洛阳人却早不以此为怪了。

  城门外广阔的官道上,一少年着褐衣骑青驹向着雄城而来。细看来还是一个儒生,手中还拿着《诗经》,口中喃喃。

  接近城门,卢英收了书装入包袱。进城后向路人打听轩然驿的方位,便牵着马向驿站而去。

  洛阳常丰巷,卢英系马进入轩然驿,向里内的白须佝偻驿丞道:“敢问长者,广平郡贡生何处歇脚?”

  驿丞见其也是儒生打扮,连忙说道:“不敢劳郎君如此,我引郎君前去。”说罢带卢英向后院走去。

  还未进入房间,便有一阵议论声传来。卢英细细听来,原来众生员在正在讨论明日重阳佳节欲登临南郊香山的事宜。重阳节洛阳人登高,有北邙山、南香山之说。但今次洛阳本地士绅欲效仿则天大圣皇后“赋诗夺锦袍”,所以有香山举行重阳诗会之论。贡生所讨论的也是此次诗会,他们想打算借此一鸣惊人。

  驿丞只是将卢英带到门前,道过一声“请”就离开了。卢英进入屋内到时,引得一片注目。不过在看到他的儒生衣衫,明白不过是才到的贡生,又开始他们的如何拿得头筹的言论了。只有那不显眼的地方,一个贡生站起来,喊了一声“卢七”。卢英已是注意到了他,原来是同乡程钰。

  “元朗,明日诗会怎么不见你想展示自己的文采?”

  “本地人举办,又有他们的“张李裴薛”四才子参加,我是不用想了。”程钰似乎无奈说道。又向卢英问道:“闻道,你刚到,房舍应该还未安排。我房间还有一处空床,不如你我一室。”

  卢英当然是应允。

  第二日两人自是早起。天朗气清,风和日丽,正是出游的好时间。程元朗换了一身胡服,出门乘的是赤色匈奴马,卢英也换了一件白色衣衫,仍乘青驹出门。

  踏马行进在洛阳官道上,速度当然不快,为了欣赏那两边美景。陆续的有马车驰过,车檐上挂有姓氏符牌,车窗时有豆蔻女子探头而望。也有策马而过的翩翩少年,四五一对,似乎宽阔的官道尚不足他们纵马。唐人的节日不止唐人在过,南诏的商人,突厥的勇士,以及海外诸国的遣唐使,也在洛阳人的邀请下参与登高的活动。

  香山上面香山寺,龙门十寺之首,据说有大德隐于此地。

  “闻道,你说我们拜访禅慧大师,能得一见吗”

  “释家讲究缘法,有缘自是一见。世人无数,不是说见就见的,佛虽度人,但也因缘而度。所以你我今天主要登高,不强求机缘。”

  “哎”,程钰叹了一口气,“且只能如此了。今天的诗会是不参加了,那我们就去往赋诗亭,既可登高又能赏菊。”

  卢英不喜聚会,欣然接受。

  香山不高,亭子几近山顶,但山路却有崎岖。程钰身着轻便的胡服尚感觉有些乏力。但看卢英仍好似闲庭漫步,不以为累。

  程钰疑问道:“卢七,是何缘故你怎么坚持许久?”

  卢英慢下脚步,与程钰前后而行,答道:“曾蒙一道士传授气息运用之法,尚可健身,养吾身性。”

  程钰虽然好奇想一问究竟,只是因为其素来崇于佛陀不喜道家,便不好意思发问了。

  当二人赶到赋诗亭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占了亭子。一少年一女子一小厮。少年面貌风流俊朗,俊美异常,女子青衫衣裙,怀抱琵笆,脸已半遮,仍可想象其倾城之貌,小厮尤显童稚,手捧菊花酒壶。

  亭下有青石,三尺有余,尚可一坐。卢英于是取出菊花酒,插上早已备好的茱萸,与程元朗开始对饮。

  左近就是香山寺,正有危楼切汉,飞阁凌霄,石像七龛,浮屠八角。亭下有菊花,唯有秋菊耐霜,寒金蕊泛流霞。屈子的“餐秋菊之落英”感叹,另有陶潜“采菊东篱下”悠闲,也使二人对菊花不得不喜爱,况且饮的还是菊花酒。隔河望龙门,前朝则天大圣皇后再凿龙门,奉先洞的卢舍那佛就是她的体现。程钰观龙门,谈佛教,自是话语超常。

  正当两人正闲谈时,亭中的小厮却走下台阶,来到青石旁,向两人道:“我家郎君请两位公子亭台一叙。”程钰抬头看向亭中,果见那俊朗少年相对颔首。“既如此吾二人便移位于亭中。”

  两人简单收拾一下,走入亭下。那少年郎倒显得热情,主动说道:“在下洛阳裴子镰,观二位不似洛阳人,可是进京的贡生?”

  程钰没有回答,倒是听闻裴子镰的名字有些激动地问道:“可是洛阳四才子的裴筌裴子镰?”

  裴子镰没什么惊讶,只是笑道:“不敢,正是在下。”

  卢英没有什么悲喜变化,介绍自己道:“吾二人皆来自邯郸,正是参加科试。吾是卢英卢闻道,另一位程钰程元郎。”

  程钰很快恢复过来,又道:“子镰怎么不参加重阳诗会,听闻其他三位才子欲拿头筹。”

  “吾不喜众人集聚,想二位也是如此,不如听曲饮酒畅谈。丽娘,弹一曲“绿腰”。”

  “是,郎君。”丽娘答道。声若鹂鸣,婉转清脆。二人才见其全貌,果出众于常人,但还不使人沉迷。

  三人自是畅谈,裴筌出自大家,应有非凡见识,谈吐出众;程钰自小怀有济世之志,谈天下,舒己见;卢英话语不多,但句句见底。转眼之间午时已到。

  “已至午时,我在香山寺备有客舍,元朗、闻道可先去享用斋饭,然后小憩一会。”裴筌向二人说道。

  程钰问道:“香山寺禅慧大师可能有缘一见?”

  “大师现已不在寺中,听小沙弥说他去往长安已有月余。我倒见得禅慧大和尚一面,不过他说我身上有奇怪气息,于身体有害。我想知道究竟,但他却有些支吾,直说“放弃”。我今身体无恙,岂会信他之言。”

  卢英经过提点,方开始注意裴筌,果然有异,隐约之间有异样气息。但卢英头次经历此事,也不知何缘故,只是能预其有害。程钰本打算劝裴筌听禅慧大师之言,但看其态度,只有作罢。

  香山寺中,三人吃过斋饭便各自休息去了。程钰似乎睡意几无,没休息一会就参拜各殿菩萨佛陀了。下山临别时,裴筌力邀二人明日裴府一聚。程钰卢英俱是答应。

  当二人骑马回到驿站,参加诗会的贡生已经回来了。谈话中带有遗憾的语气,程钰上前打听,才知果然四公子中张岱夺得锦袍。

  是夜,卢英自然很早便和衣而睡,程钰却仍无睡意。月光从窗户撒下,正好落在卢英床上。程钰似乎看到点点银芒渗入卢英身体,他有些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只是一片月光。卢英睡觉很是安稳,呼吸声几无,不注意时以为房间只程钰一人。不免又让程钰想起白天卢英提到的道家吐息术。

  第二日,鸡鸣二声卢英便已起身。清洗过后,从包袱中取出一柄佩剑,前往庭院舞起剑来。大唐文武并重,武人崇文,文人尚武。儒家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御”修身,所以儒生佩剑已成风尚。卢英舞剑,不似寻常剑舞,似有洒脱意。舞剑几次,在他人起床前卢英便已收剑,取《周礼》而读。

  程钰也已起身,只是再见卢英,似乎昨晚所见已无印象,以不曾提起。

  将近巳时,二人出门前往裴府。据程钰告知,裴家现今只有裴筌一人,父母早逝,其家业完全有裴筌把持,但商业无发展,似乎有做吃山空的念头。来到裴府前,果见朱红大门、青色石狮,一副贵气之像。向门房通报二人姓名,仆役便带两人向书房走去,但仆役没进书房通报,请两人进入后便匆忙离开了。

  卢英和程钰进入书房,便看到裴筌正专心作画,旁边一妇人磨墨。妇人身着红裙,插白玉簪,待细看其面貌时,竟是昨日一见之女郎。

  二人突然再见“丽娘”,竟在裴筌家中,还是妇人打扮。昨日见得歌姬丽娘,再见今日,却让人好生奇怪。不过此“丽娘”面呈娇媚之态,似乎能惑乱人心。卢英身有道家之术,自不为所动,程钰恪守孔孟之道,也不至沉迷。卢英此时方明白裴筌身上奇怪气息,与此妇人相近,感觉不似平常人。但昨日的丽娘不曾令他有此感觉,所以今日“丽娘”肯定有古怪。

  主人在旁,卢英自然不好相问。

  在一旁待裴筌已做好画,宣纸上栩栩一丽人,正是丽娘,有昨日之清秀,毫无媚态。

  裴筌方收笔而视,踌躇满志之态。当目光许久从画上收起时,才注意到卢英两人。连忙致歉道:“因我之故,让元朗、闻道耽搁,实是抱歉。”

  程钰仍旧欣赏着画,说道:“观子镰之画,有阎氏之圆润,但行笔之间衣褶之处多有勾勒,似开创新一画风,但未至大成,未得圆满。”

  “元朗误会,我曾有幸拜师于道子先生,从他处学得线条勾勒。但先生尚不敢称得上开创一新,仍完善其法。我只是感觉此法可令人物更真实,却不想引起元朗误解。”裴筌连忙解释道。

  “当去长安拜访道子先生。”

  裴筌这才收起画,并向两人道:“此乃吾妾室朱茵妤。”说罢朱氏便向二人见礼,卢、程连道不敢。却无人发现朱茵妤的眼神更多看向卢英,似乎要把他看透。

  “茵妤,给两位客人上茶。”裴筌吩咐道。卢英这才发现,后院好像没有见到仆人和婢女,程钰也有点疑惑。

  朱氏上茶过后就先告退裴,筌并没有看她一眼,三人才开始畅谈。卢英终是发现裴筌对朱茵妤有些少于对丽娘的爱怜。

  从裴府出来,已是申时。“闻道,有没有感觉这府邸有些古怪。和昨日歌姬一模一样的妇人,不曾随身伺候的仆人,裴筌也是个风流性子。”程钰有太多疑问想与卢英一探。

  卢英也有些蹙眉道:“朱氏给我的感觉不似生人,裴筌可能也受她影响。人皆有秘密,可能这也是其不用仆人的原因。”

  “不似生人?难道是鬼怪显化?”

  “经你一说,倒真可能。但你我对鬼怪相知甚少,况观她又无害人之意。且再行观察,方有对策。”卢英到不是担心鬼怪作祟。

  程钰想起昨日之事,说道:“听裴公子说禅慧大师早看出端倪,并言对其有害,或许禅慧大师能解决此事。”

  “禅慧大和尚远去长安,远水怎能解近渴,此事应该无碍。子尚不语“怪力乱神”,况且一未知是否的鬼怪。”

  两人商量,终未得准确章程。同行回到驿站,已有贡生得到消息,后天贡品出发。贡生们有置办些洛阳特产,也有游玩洛阳胜地,不使有憾事。卢英有事未决,可能有所耽搁。

  明月照窗,卢英还是很早睡下。

  不知何时,屋内突然出现一身影。先是立于程钰床头,双眼有光,看向程钰。程钰头顶有青气数丈,中有竹简、书籍起伏,俱是儒家经典。“只是人间官位得享,不是此人。”有声音发出,却难辨男女。

  当其两眼再看向卢英时,突然床上金光耀眼,不能看清,有金色剑芒直奔双眼而来。那身影才知不好对付,连忙后退,但屋内太小难以施展。剑芒转瞬便到,却在离其身体很近处停止,一古朴骨甲出现,挡了剑芒。剑芒最终消散,只是骨甲上面裂痕更多。

  “果然有怪。”卢英在剑芒攻击那身影的时候就已醒来。这时才看清来者,一身红色衣裙,身姿妖娆,显然一个女子。只是再看向脸庞时,发现有面纱遮饰。但卢英已经断定了来人,“朱茵妤,你是何鬼怪,竟然还想害人。”卢英这些倒是推测。

  “确实是修仙者,今日世间少见。你接近我裴郎意欲何为?”,确实是朱茵妤的声音,不过没有回答卢英,只是自说自话,又反问卢英起来。

  卢英只是听见什么“修仙”之类,却还是迷惑。正欲再相询问时,朱茵妤却瞬间消失。再出现时,竟在卢英身后。她左手朝卢英后颈伸出,指甲寸余,甚是狰狞。眼瞧着卢英可能毙命在这利爪之下,不过一道光芒闪过,齐齐削断指甲。

  原来是卢英挡下攻击,只见其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金光泛在表面。只是此剑非铁非石亦非木,却是一把气剑,乃是天遁剑法中“意念成剑”之法门。卢英此刻不再迟疑,手持长剑向朱茵妤逼去。

  伤及利爪后,朱茵妤好像再无攻击之想。又是一瞬,便从屋内消失。卢英不通移形之法,所以追击作罢,气剑也从卢英手中消失。卢英想到程钰安危尚未可知,便探查程钰情况。程钰安然躺在床上,之前动静尚未惊动了他。卢英始松了一口气,只有明天再去裴府打探一下了。

  裴府。一道身影进入房间,宽衣解带动作很轻,但还是惊醒床上之人。

  “娘子,深夜而出,所为何事?”

  “裴郎,你我相恋已有三年。卿本风流,妾身庸姿凡貌,遵郎君喜好而幻化,你尚有抱怨。你我终有相别时,妾日日惶恐,惜每日之相聚。然今日裴郎邀客之中有断你我情缘之人,方才妾身前去一探,实与先辈所言之人相符。”

  裴筌这时才意识到朱茵妤话语中的决绝,慌忙道:“我现在就让人把他两人赶出洛阳城。不!让裴安把他们押到长安。我二人去江南,不复相见。”

  朱茵妤抚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裴筌,说道:“我本为报恩而来,自相识君之日起,因你喜而喜,为汝悲而悲。根本不同,郎君老去之日,妾尚苟活,不如忘了,早早归去。”

  “茵妤,你怎能离我而去?我因你之故,几与族人相绝,至今尚未交往。后院不用奴仆,也是你的缘故。”裴筌想以此挽留。

  “确是妾身之过,累君至此。但郎君也有私心,眠香惬意,自有其乐。妾身去意已决,郎君岂勿挽留!”

  “生死别愁肠苦,生离别痛心头!茵妤,还记得你我初时相逢?可否再让我欣赏一下你的容姿?”裴筌不再强留。

  朱茵妤没有说话,只是挥了一下衣袖,瞬间满堂光亮,犹如白昼。裴筌却是只看着她,深情溢于双眼。再看朱茵妤,完全不是“丽娘”的容貌,却远远的胜过其人。云堆翠髻,凤飞眉角,明眸善睐,皓齿如雪,舌吐芬芳。脸颊宜喜宜嗔,面容似隐似现。问其艳若何,惭于满室光。西施善蹙眉,羞于见此女;飞燕掌中舞,未敢言第一。天上仙子下凡尘,不食人间些烟火。

  “哎!”,裴筌许久之后才叹道。只是为了将茵妤的形象刻在心头,“我能够助你何事?”

  朱茵妤又是挥了衣袖,满室光亮顿无,无双容貌也藏于黑暗中。“明日再请卢公子府中一聚,我要借助他的力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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