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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将军府内,君武侯正提笔沾墨,一卷青色生宣在他面前平铺展开,他在认真地练着字,心无旁骛,眉宇紧皱。
四周静静悄悄,甚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笔毛在纸上游走的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摩擦声。
武侯写到一半,搁下了笔,起身把窗门打开,此时星光已极其明亮,突兀地闯进少许,和摇摆欲灭的烛光相映成趣。
深夜,该是脱衣入睡的时候,君武侯依旧戴着那狰狞的妖怪面具,不曾摘下。
武侯轻叹了一声,低头沉思。
待蜡烛烧尽,星光孤单,他还是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只见他重新点亮了烛光,轻声说道:“你去吧,早些回来。”
如若有人在旁,便会感觉奇怪,房内只见有武侯一人,不知他是对何人所言。
只是挂在墙上的山水画轻轻摇摆,朱门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门把发出如同蚊鸣一般的声音,天地元气有一丝波澜,刹那间,便又复安稳。
那人称“武疯子”的君承卿双手依着窗,轻声吟道:“尝送哀思入宣纸,临风递与素裳人,伊人请得清风拒,坠在红尘难入土。”
“难!难!难!一入天人隔万里!错!错!错!故土乡情耐若何!”
西街李屠夫有一手杀猪宰牛的好手艺,而且为人谦和实诚,绝不多斤少两。
谁家有什么难事,他能帮的就会帮一帮,扶老太太回屋,帮儿女在外的大爷家修屋子,从不托词。
故而他生意很好。
那李屠夫刚忙完一天的活,正累得浑身臭汗。
没时间洗漱,他把杀猪时套着的围裙换下,便拿出磨刀石,便开始磨那把因杀猪杀的有些卷刃的屠刀。
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活,每天都忙到很晚,很累,但是他很喜欢。
今天他磨的很仔细,时不时用抹布擦擦刀身上的尘灰。
屠刀便磨地发亮,他擦了擦,满足地笑了笑,正要出门。
这时,门外有一个人影,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那人是独眼龙,兔唇,有一双长长的尖耳,很是恐怖。
但是却是让人注意不到,即使他长着这样的面容,但如果你从他身旁经过,你绝对不会多看一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就是如此。
李屠夫往肉板上一坐,丝毫不在乎上面的油渍,看着屋内悬吊的腊肉和蔼地说道:“你就不怕我的刀?”
那独眼龙不接话茬,冷冷地说道:“武侯希望今夜的事情你别参与,另外,他让我转告你,你再这么和公主殿下胡闹下去,会死的。”
“我要说我不怕呢?”屠夫依旧平和地说,仿佛在谈论着别人的生死。
“李家可就剩你一人。”
心里深藏了三年的情感一时涌现,李屠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双虎目紧瞪,气势大变,握紧了屠刀。
“去他妈的武疯子,长浦江沿岸的人头算不算胡闹?他杀我鲁国一百二十三万人口是不是胡闹?他屠我李氏满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胡闹!?”
那独眼龙没有理会周围暴躁不安的天地元气,依旧冰冷地说道:“武侯大善,已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找死,你也想死吗?”
李屠夫情绪变化极快,瞬间便收起逼人的气势,上一秒还是出世杀神,下一秒便化作那书生儒士。
他慢慢地朝独眼龙行了个严谨的揖礼,一身肥肉随着他的动作抖动,十分可笑,十分危险。
“请阴先生赐教。”
天色渐变,浮云渐浓。
帝王移步寻边路,唯恐俄顷惊天人。
武榜是江湖百晓生家族编绘的一本见闻录,记录九州天上三境之人,
天人不曾现,寻常百姓多是把天上三境当成是传说中的故事罢了,甚至多数人都把那位向剑圣,当成是下凡的仙人,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呢?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宋国的武状元,是一流武人,大宋百姓眼里的武道大家。
但是乐乐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位所谓的武状元,其实就只是真正的高手随手碾碎的一只雀儿罢了。
雀行树梢,怎见天涯?
但乐乐从小便很自信,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稍加练习便做得比浸淫多年的教习先生更好,
她是个才艺之道的天才。
可她不喜欢那清雅高丽的玩意。
她喜欢在洛阳城的大道上,策马奔跑,时常闹得集市鸡飞狗跳。
用她的话来说:“城里的路好走,城外的路不好走。”
郑冠很喜欢刀,但是郑冠没有刀。
左乐乐也很喜欢刀,非常喜欢,而且她有一把刀,很锋利,能杀人。
自从父皇十年前染病之后,她再也没有进过皇宫。
从那以后,她便跟着师傅拓跋愚木修行,师傅教她使刀,教她最为简单的一戳一刺,一劈一砍。
左乐乐跟着师傅行走人间十年,去过剑圣避世的宁远山脉,到过山脉附近妖族聚居的阴山城,到过那荒无人烟的寒潭沼泽。
她见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认识了许多本事很大的人。
其中就有长安街的那个胖掌柜。
她去过那人妖共处的大齐,大齐的胭脂非常好,抹红的色泽也非常鲜艳。
所以她买了点。
胭脂铺的老板娘很是漂亮妩媚,唇红齿白,水蛇细腰,她的胸很大,屁股很肥。
老板娘人很好,多送了她一盒胭脂,教她怎样装扮自己。
虽然师傅说那不是什么好人,让她和老板娘少些接触。
但左乐乐本不是什么听话乖巧的姑娘,对于她来说,人生一大快事便是忤逆长辈。
便经常到胭脂铺陪老板娘说话,和她交起了朋友。
她本刁蛮无理,但特别听老板娘的话,觉得她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主要是人比她的师傅有趣多了。
那老板娘叫柳香香,赢鱼妖族柳香香。
接着她到了鲁国,认识了一个杀猪的屠夫,那屠夫见到她时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特别害羞,左乐乐一见便乐得捧腹大笑。
喜怒哀乐藏不住的左乐乐。
那屠夫说他是个亲王,当时她嗤之以鼻,根本不信,说:“你要是亲王,我便是向伯约。”
屠夫跟她说杀猪杀累了,问左乐乐能不能带上自己,她犹豫地看了看师傅,师傅让她自己做主,她便答应下来。
他们三人一起经历了很多有趣的故事,他们一起去了南唐,一起嘲笑着南唐抹红涂绿的书生。
他们在南唐都城汴京的辩论台上,三人面红耳赤地舌战南唐群儒,一番歪理把南唐一位大学士气得晕了过去,随后撒腿逃奔,背后是一群拿着棍棒的气愤书生。
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城,那城是常德城,乐乐和师傅说想独自逛逛,便自顾自的走了。
有个身材瘦弱的混混还打算偷左乐乐的荷包!
我有的是钱,但我就是不给你!左乐乐没让他偷,所幸左乐乐那天的心情很好,便没教训他。
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人鼻青脸肿,屠夫最惨,衣不蔽体,本来就很胖的脸还被打肿了,显得极为难看。
左乐乐更开心了,乐呵呵的问他们怎么了,他们说跟一个酒鬼打了一架。
左乐乐鄙夷他们,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过。
他们走的时候,看到了一场无聊的戏,戏里讲的是一个人拼命的去杀另一个人。
主角是那个不长眼的小混混。
那混混最后竟然没死,被一个白衣人给救了。
师傅看到白衣人之后手舞足蹈地破口大骂,极没有高手风范。
真是无趣,她暗暗想着。
旅行结束,她准备回洛阳。
屠夫说他无家可归了,她便大方地让屠夫随她而去,说最起码能给他口饭吃。
分别的时候是夏天,很热,让人极其心情烦躁。
师傅背过身去不看她,直让她滚,当时师傅站在一棵青松下,那青松遮住了烈日,但还是很热。
师傅流了很多汗,湿了衣衫。
她知道这个看起来强硬倔强的师傅,心里其实很舍不得她。
她便没有多言。
为了寄托思念,她和屠夫偷走了师傅最心爱的鸿鸣刀,把自己从常德城集市买的朴刀留给了师傅。
然后她回到洛阳,为这十年的大局,做最后的缝补,直至完美,直至无暇。
今天晚上只是一个开始,像一盘棋局,没有胜负,便没有人退出。
过了今日,还有明日,明日之明日,不会停止,除非下棋的人进了棺材,入了土,成了灰灰。
她是左明山的女儿,宋国长公主,拓拔愚木的徒弟。
她是左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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