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指。
尖刀。
鲜血。
叶千渡左手托着瓷瓶,右手疯狂的画着。鲜血不断地溢出,空中的符号歪歪斜斜,与沐晨黯身上的符文交相辉映。
符号的血光几乎把整间房都映红,空气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随着“啵啵啵”的响声,空中符号一个个破裂。像溪流入海似得,所有鲜血都涌向白色的瓷瓶。
鲜血浸染,原本白色的瓷瓶变成血红色,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瓶里有一个小人,呼之欲出。
叶千渡失血颇多,一阵喘息之后,只见他目光坚毅,手中捧着的瓷瓶,缓缓升入空中。
“沐公子,你要怪便怪老夫吧。”叶千渡感慨的口气中透着十分的坚决。
“诸令妙法,七煞为引。生灭有道,阴阳当循。”叶千渡身体向后一撤,连踏七步,对着空中的瓷瓶,口中念道。
瓷瓶发出一道血光,打在沐晨黯身上,符文似乎似被完全唤醒,竟是在欢脱的跳着。
瓷瓶的血光更甚了,丝丝的雾气冒出,不消片刻,方才还在瓶里的小人随着那缕青烟,飘了出来。
雪卿,三百年了,三百年了!
叶千渡的眼角润湿了,没有变,她的容貌,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可他高兴之余,忽而又有了些惶恐,可我变了,我老了,你还能认得我吗?
不认得也没关系,只要你活过来,只要让我知道你活得好好的。
“叶爷爷,你要对沐大哥做什么?”尹钟梦冲开房门,喝问道。
“七巧锁”乃是神教高深的禁术之一,能使用者莫不是神教的股肱。姓叶,有高深的医术,更极有可能是圣教股肱。尹钟梦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马上就与叶千渡的脸相互重合——神教四大先生之首,圣心修罗叶千渡。
要说“四大先生”,还要从魔教上一任教主谈起。当年老教主病危,新任教主尹天策尚且年幼。时正值魔教内忧外患之际,老教主高瞻远瞩,托孤于“四大先生”。四大先生受老教主知遇之恩,无不是甘效死力。短短十年之间,辅佐幼主,外抵强敌,内惩奸邪,立下无数功劳,也终使尹天策成为一代雄主。
而四大先生中,修为最高,最受人敬重的便是叶千渡叶先生。
“姑娘,你怎么来了?”叶千渡惊道,如今他失了大半气血,十成功力中又有九成功力用以支持“血阵”。
尹钟梦道:“叶爷爷,我是二丫头尹钟梦啊!”
“什么!?”叶千渡道:“你是二丫头?”
叶千渡口中的“二丫头”,乃是魔教教主尹天策的独女——尹钟梦。不过,她是不可以迈出那道“阵法”的,怎么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救雪卿要紧,其他的事儿,一概放在一边。
“原来你是二丫头,想不到你居然能破解‘七巧锁’,但是,爷爷现在有要事,你先闪到一边。”
破解“七巧锁”之术,也算是机缘巧合。因为以七巧锁之精深,本来尹钟梦是很难破解的。但她出生魔教,平日里贪玩好动,每次闯祸,家里的长辈就用各种咒法惩罚。而“七巧锁”虽说高妙,却无伤人之意,自然成为了禁足尹钟梦的不二法门。时日一久,身边又有秋奈这个智囊,她也就习得了这破解之法。
“叶爷爷,沐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千万不要伤害她。”尹钟梦那时年龄虽小,却也知道叶千渡经常以活人做实验。而这些人,死相之惨烈,以魔教中人之歹毒,也是谈之色变。从小到大,尹钟梦也只有对叶千渡是又敬又怕。
“二丫头,给我退下。”
“不!”尹钟梦胸膛一挺,斩钉截铁道。
时间紧迫,一刻也不容耽误,叶千渡厉声道:“再不退下,我可要动手了!”
尹钟梦不答话,银牙一咬,手诀一指,一条红绫飞出,绕在她的指间。其用意,自然十分明确。
“火云绫?好——”叶千渡提起一口真气,左右两手泛起了青光。
尹钟梦手掌自左向右一挥,火云绫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射向叶千渡。
火云绫宽度颇大,而房内空间太过狭小,叶千渡难以回避,只好以力相抗。
火云绫材质特殊,质地极柔,叶千渡打在其上便好似打在浆糊上一般。绫上有一股吸附之力,竟是让人进退不得。
其实,莫说是全盛时期,便是之前叶千渡气血未失之时。要制住尹钟梦也只在覆手之间。但是此刻他只余下一成功力,多年来残余在体内的毒素更是蠢蠢欲动。加上尹钟梦乃是魔教教主之女,当年叶千渡穷途末路,承蒙老教主厚爱,视他如弟,方有日后威震天下的圣心修罗。而现任教主尹天策更是对其礼遇有加,尊为“仲父”。对于尹钟梦,叶千渡如何能下死手?
不过,尹钟梦显然不会有什么顾忌。叶千渡修为远胜于她,她哪敢有一分怠慢,双臂交叉在胸前,做兰花指状,口中喝道:“长!”
火云绫红光大盛,仿佛得到了尹钟梦的命令,舞在空中,如红云舒展般不断变蔓延开来。片刻之后,凡目所及,皆能看到它的“触手”。
尹钟梦轻身一跃,踩到火云绫之上。“唰”,绿色身影掠过叶千渡头顶,直落在床上。
叶千渡急切之中不但没能制住尹钟梦,反而是让她落到了床上。时间紧迫,如此情景,他又怎能不急,奈何尹钟梦刚落床上,喝了声:“缚。”原本舞在空中的火云绫似得到指引,一圈圈直将尹钟梦和沐晨黯连人带床缚在里面。
从外向里看,活脱脱像一个蚕茧。
“作茧自缚”这便是尹钟梦精心想出的战术。她知道,单凭自己修为,断然不可能带着沐晨黯逃离此地。而自缚为茧,却是不同。火云绫坚韧无比,化为茧后,以之为依托,让它带着自己和沐晨黯,离开此地。
尹钟梦左手在下,右手放在唇前,俱成兰花指状。随着口中咒语的念出,红茧上竟然冒出了红色火焰。此际看起来,宛若天外陨石。
咒语将尽,尹钟梦右手上尖,左手下刺,断然娇喝道:“起!”
但见,火茧冲天而起,便要逃离此地。
雪卿的魂魄和复活的希望全在里面,叶千渡又岂会让尹钟梦得逞。当下再也不顾念什么旧情,他的身子高高腾起,手上绿光大盛,仿佛是用尽毕生的力气,重重地,将火茧按了下去。
“轰”。火茧砸在地上,沙土飞扬。尘散之后,只见叶千渡倒立着,一双手穿过火焰,死死的按住火茧。
“二丫头,把沐公子交出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有声音传出来,火茧上冒起的红光和手掌上传来的阻力已经告诉了叶千渡——不。
“轰”叶千渡左手按着,右手一拳打向火茧。
茧内一阵晃动,尹钟梦勉强站直,还是连掐法诀。
“轰轰轰”叶千渡更不犹疑,右手的铁拳如雨点般地挥落,每打一拳,茧内便是一阵天翻地覆,而尹钟梦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轰轰轰”火云绫的坚韧和尹钟梦的坚持出乎叶千渡预料。如今他全然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一拳重过一拳。而潜伏在体内多年的毒素此刻失去了压制,已经游走便了他的全身。他的神智开始模糊,出拳虽重,实际上却已经毫无章法可言。若是不然,仅凭尹钟梦那点微末道行,即使依靠着火云绫,也断然不可能坚持到现在。饶是如此,此际尹钟梦也是身受重创,茧内一刻不停的震动,她的七窍已经流出殷红的鲜血。
不能放弃,尹钟梦从未受到过如此的重创,而她的头脑也从没有想今天那么清明。
她清楚地知道要做什么,在做什么,没有了什么报恩的念头。死死地坚持,保护着身后的男人。
绝不能放弃,旧毒入心,叶千渡完全陷入了疯狂,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念头,打爆这个火茧。
他只知道他要救活她,让她好好活着,哪怕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无怨,无悔。
这两个人是何等的相似,又是何等的相异。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能比另一个先倒下。
时间流逝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缓慢。子时将逝,如果不能让雪卿的魂魄在子时之前得到“圣胎仙骨”的力量,那么之前所做一切将全部白费。
一拳一拳——叶千渡越来越疯狂。
一拳一拳——尹钟梦只凭借一股意念,苦苦支撑。
够了,够了,尹钟梦心中一直有这样的声音喊着。的确,以她的修为,撑到现在,实属不易。身子软软的,单膝双手,跪在地上,她这是要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啊。
“轰”即使尹钟梦有心坚持,但火云绫却再也经不住叶千渡铁拳了。
火茧上的火焰熄灭了,下一刻,红茧崩裂,尹钟梦再无依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离子时还有一刻,红茧坍塌,对于叶千渡来说,一切来都还得及。
“不好!”叶千渡心中“咯噔”一下,刚在沐晨黯在红茧之中,不知受了几拳。这圣胎仙骨,为了护主,竟然自动运行。这对沐晨黯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可对叶千渡来说,经此一来,圣胎仙骨却不是处于最佳状态。
唯今之计,只能以叶千渡之力,再对圣胎仙骨淬炼一番,补足它的元气。
可是,凭现在叶千渡的状态,这无疑是在以性命相博。
但是,他没有一丝犹豫,扶起沐晨黯,体内的真元是以一种唯恐不及的态度在输入。
沐晨黯的面色越来越红润,而叶千渡的面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距离子时逝去只剩半刻,叶千渡停下手,口中气喘连连,额间也尽是汗水。大功即将告成,接下来不能再出一丝差错。
叶千渡手印连结,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瓷瓶再次升起,空中血光弥漫。小人再次现身,不过看上去却是暗淡了许多。
叶千渡一指小人,再一指沐晨黯,口中念道:“负筋易骨,化灵……咳咳为神。阴……阳交……互,由死入生。”
没反应?
又是手印,又是两指--还是没有反应!?
“雪卿,雪卿,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千渡心中疯狂的呐喊,手脚已经慌乱。
又是两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子时——子时,在叶千渡慌乱和迷茫中一分一秒的离去。
“咚!——咚!咚!咚!”
“咣!——咣!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更的锣响了起来,每一下都是在向叶千渡宣告一个事实——子时已过!
以命立誓又如何,变幻莫测的天意从不给人任何承诺。因为生命在它面前,渺小的微不足道。
“咚!——咚!咚!咚!”
“咣!——咣!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快三慢,两个更夫很有规律的敲着、喊着。他们的敬业向人们传达一个冷酷的事实——所谓时间,就是这么不紧不慢,极为规律地流逝。并且,一去不返。
“咚!——咚!咚!咚!”
“咣!——咣!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人事如此,人事已矣,叶千渡面色灰败,失去了一切力气,颓然坐倒。
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的身体,只怕再也无力搜集到那么多灵药法器,也不可能有机会看到雪卿复活的那天。
复活?还有可能吗?
把希望粉碎在我的面前,命运,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吗?
一生的执念,这就是我该有的结局?
错,你是想说我错了吧!
叶千渡心神已乱,神智也变得更为不正常。
只见他忽而霍然起身,身体里好似再次蓄满了能量,他的双目狠狠地盯着尹钟梦,道:“不,是她,如果不是她从中阻挠,事情一定不会是这样子的。”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使得如今的叶千渡几乎心智全失,恍恍惚惚,他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心中只是存着这样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她就是为雪卿报仇。”
报仇?哈,这又是一个多么充分的理由,让自己麻木的理由。
“砰”血色的瓷瓶破碎,却不知道是不是叶千渡心中的声音。
“呜呼”一阵阴风吹来,带进一个清幽女声:“师兄,我们还要怎么错下去?”
是雪卿?难道刚才的仪式已经使她复活了?
(https://www.biquya.cc/id24168/131623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