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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熊陷和天弓地网

  “蓬蓬...蓬蓬...”几声枪响,将猎人重新拉回了现实。

  他将碗里的酒撒向空中,叫敬天;沷在地上,叫敬地;浇在坟上,叫敬亲人,然后对着坟头“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站立起来。

  余下的干粮和烈酒都放在布包里,斜跨在身后。起身背起枪,提着军刀,又在院里找了几只狼闸,拎在手上,吹了一声口哨,和“花虎”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他们穿过一片树木,淌过二条小溪,跨过二座山包,越过三道山梁,就可看到位于半山腰处的“月牙儿”洞。枪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猎人给“花虎”做了一个蹲的手势,“花虎”立即匍匐下来,安静地看着主人。

  猎人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屏住呼吸,从缝隙向洞口窥望。

  一棵歪脖树下,戳着三支步枪,树上还挂着一支盒子炮和几件鬼子外衣。树旁生起一堆篝火,一个鬼子坐在石头上,嘴里的涎水快流到地上,枪上的刺刀挑着一只山鸡。山鸡被篝火烤得焦黄,正发出一股诱人的糊香味。

  猎人和“花虎”都忍不住地怂了怂鼻子。

  还有两个鬼子赤裸着上身,在洞前的空地上摔跤。他们像两只狗熊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惹得旁边的一个鬼子发出野兽般地狂笑。不一会,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洞口走了出来。他满脸络腮胡子,手里拎了一瓶酒,一边走一边喝,脚步踉跄。

  只见他对着下面的这几个鬼子,呜呜哇哇地不知嚷了些什么,这几个人立即穿好衣服,举手立正行军礼,并将烤好的美味,毕恭毕敬地献了上去。

  猎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从背上取下猎枪,将枪口对准络腮的脑门,以他的枪法,只要稍稍扣动食指,便可叫他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但他只是瞄了瞄,然后又将枪放下,低头沉思了一会,转身和“花虎”悄悄离去。

  天上有几只乌鸦“嘎嘎嘎”地飞着,树上一只山鹰正死死地盯着它们。

  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岩石后面,猎人正在擦拭猎枪,“花虎”蹲在猎人身边,旁边用绳子捆了一只咬了半死的兔子。阳光暖暖地照着,猎人的额头和鼻尖早已沁出油亮的汗来,“花虎”伸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

  不远处有一片树林,那曾经是猎人和红子秘密幽会的地方,也是从月牙儿洞下来的必经之路。猎人和花虎钻进树林,一片乌云遮挡了阳光,树林显得幽暗无光,阴森恐怖。

  猎人将那只已经渐渐恢复活力的兔子,拴在林间空地的一棵树上。树的四周,是深三米,宽二米的环形沟,沟里面有厚厚的一层白灰,还埋有一尺多长,密密麻麻的竹签。竹签粗大锋利,并带有倒须,利剑一样向上伸着。陷阱表面伪装了许多残枝落叶,上面还洒了一层浮土。

  这是猎人用来捕大型兽类的陷阱,俗称“熊陷”。它适合于捕行动缓慢,笨重的动物,只要掉进陷阱,必死无疑。如今,它们被用为对付日本侵略者,那是比熊不知还要残暴多少倍的敌人。

  猎人将干粮掰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口酒,在“熊陷”周围草木茂盛处,悄悄埋伏下来。“花虎”安静地趴在猎人身边,它刚刚抓了一只田鼠,肚子正饱着呢!

  猎人知道,一只山鸡远远添不饱贪食的小日本,他们一定会下山找吃的,接下来就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一击致胜的机会。

  做为一名猎手,忍耐和坚持是必备的素质。

  很小的时侯,为捕获一只黑熊,猎人和父亲在山里追了七天七夜,最终将黑熊杀死。黑熊临死的时候,已累得骨瘦如柴。爷俩的胡子,眉毛和头发也连在了一起。

  地上有许多只黑蚂蚁,如滚动的黑线轱辘般,在洞口忙碌地爬来爬去,八成要变天了。

  一个日本兵扛着枪,哼着小曲,从月牙洞向树林走过来。走进树林先解了下手,就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那只蹦跳的兔子。“要西,兔肉香香的。”他禁不住地呲开了大金牙。他连裤子也没有系好,提起枪,黄鼠狼一样地向猎物接近。

  就在要接近兔子的时候,他忽然站定了。

  他眨了眨鼠眼,晃晃脑袋,四下观望。然后又瞅了瞅树旁被藤条缠住的兔子。他确信没有什么危险了,便大摇大摆地向猎物冲去。

  只听到“嗵”的一声,接着是杀猪般地嚎叫。猎人和“花虎”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陷井里的日本兵身上不知被穿出了多少个血窟窿。白灰迷瞎了他的双眼,他一边惨叫一边胡乱挥舞双手。猎人热血上涌,太阳穴青筋暴跳。

  他捡起身边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过头顶,狠狠地砸向自己的仇人,砸向仇人的脑壳。

  这一石头是为母亲砸的,母亲,您安息吧!他又举起第二块石头,这是为媳妇砸的,老婆,你瞑目吧!接着又举起第三块石头,这是为儿子砸的,儿子,爸爸为你报价了!

  脑浆四溅,血光冲天,野兽终于垂下了罪恶的头颅。

  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山石上,石头好像要爆裂开来。石头上放了一只拳头般大小的蜘蛛,腹部是红色的。这是当地独有的一种巨毒蜘蛛“赤腹蛛”。他现在已经被岩石烤裂,张开的腹部有毒汁流出。

  猎人正在用匕首削尖碗口粗的竹箭,然后将锋利的箭尖,用毒汁浸透。

  “花虎”在一旁打着响鼻,用爪子不停地抓挠嘴巴。刚才抓蜘蛛的时候,不小心被它蜇了一下,很痛,还好,没有大奈。

  现在他和“花虎”来到树林中,一处埋有巨大兽网的附近,将毒箭一支支地装入,已经上好弦的几排竹筒中,竹筒机关由粗绳固定在树上,只要树上面的巨石落下来,便可砸断绳子,触发机关,万箭齐发。

  巨网上面伪装有枯枝败叶,四角通过藤条栓在巨石上,巨石用树棍别在树叉间。消息通过一根与地面颜色不差的细绳,栓在两棵树之间,形成拌索。一旦拌索绷断,巨石随即滚落,巨网迅速收起,野兽便成了瓮中之鳖,囊中之物。这是专门用来捕获奔跑或在地面上爬行的大中型动物,俗称“天弓地网”。

  但是要想让敌人从伴索上经过,还需要“花虎”的引诱,这可是它的拿手好戏。就是依仗“花虎”的配合,猎人不知捕了多少狼豺虎豹,猎人和“花虎”也因此练就一身英雄虎胆。

  龟缩在洞里的敌人,饥饿难耐,饥肠辘辘。山本中尉在洞里暴跳如雷。为了寻找八路军的军火库,他带领十个士兵来到这月牙山,结果半路遭遇了游击队,折了大半,还迷了路。

  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先发现了一处民居,拿几个老百姓撒了气。本来想留个活口问路,没想到这几个人的骨头真硬,宁死不屈。

  又误打误闯地找到了一个山洞。

  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水米没沾牙了,电台又没电了,联系不上总部,只好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寻些吃喝,再做打算。刚才派了大金牙出去寻找吃的,一个时辰了,仍然不见踪影,气得山本在洞口大骂:“八格牙路,八格牙路。”

  他踢了一脚坐在地上的小胡子,让他下山找吃的。

  小胡子蹑手蹑脚地从洞里爬出来,嘴里嘟囔着,拿起枪,淌过洞前的一条小溪,蛇一样地拨开草丛,窜进树林。

  斑驳的阳光从树干与枝叶的缝隙间洒下来,照在人的皮肤上,让人感觉忽明忽暗,忽冷忽热。

  寂静的树林,神秘莫测,小胡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汗毛孔倒竖起来。一只好似獾子狐狸的东西,从身边“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吓得小胡子赶紧趴在地上。过了一会,慢慢抬起头来,眨眨眼睛,仔细观瞧。原来是一条黄黑相间的野狗。

  小胡子抿了一下鼻子,心想,今天就拿你开刀了。那只狗好像也明白了小胡子的心思,并不着急逃跑,而是在距离小胡子20米开外,摇头摆尾,扭捏做态。

  小胡子本想一枪打死它算了,可为了节省子弹,又避免惊扰长官,他决定用刺刀。他将刺刀从枪身上卸下来,用双手握紧,猫着腰,一步步向“花虎”逼过来。

  “花虎”倒并不害怕,定定地瞅着他,待到还有十步左右,转身跑开了。小胡子提着刀在后面紧追不舍,只到累得气喘吁吁,热汗直淌。抬头看时,花虎又站在20米开外,向他挤眉弄眼。于是,他接着追,狗接着跑。

  就这样,“花虎”引着小胡子一步步走向树林深处,一步步接进“天弓地网”,一步步走向死网陷阱。

  当“花虎”轻盈地跳过拦索的时候,小胡子几乎要碰到了“花虎”的尾巴。

  就在那一瞬,拌索绷断,触发机关,巨石滚落,索命之网张开了血盆大口,断喉毒箭射穿了血肉之躯。毒蛇尚未来得及挣扎呼喊,就万箭穿心,一命呜呼,效忠了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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