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暮晚，已近黄昏。
在夏家的院子里，凌小羽像是抓到救命草一般，可劲摇着顾逍然的手臂，哀求道：“逍然哥哥，你带我去修炼好不好？我想去修炼，求求你了……”
小孩子总是这样，一句话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遍，弄得顾逍然是哭笑不得。最后只得答道：“好！如果令尊同意的话，我就带你去一个可以修炼的地方。”
凌小羽听罢破涕为笑，道：“嗯！一言为定。”说罢，一溜小跑又进了屋内。
“哭完了？”凌头冲着儿子直翻白眼。
凌小羽默默地来到凌头的面前，学着书上所教授的礼仪，冲着凌头三拜九叩了起来。凌头被儿子的举动吓了一跳，但鼻中却莫名地涌起一股酸意。骂道：“小兔崽子，你在作甚？”
凌小羽行礼完毕依然跪在地上，说道：“爹！我要走了，我要去修炼。等我学成回来，再回来孝敬您。到时候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凌头一怔，猛地抬起巴掌，作势欲打。但看到儿子依然倔强的眼神，他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一肚子闷气化作了一声冷哼：“哼！你是想跟着门口那青衣小子一起走吧！你认识他吗？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他走，怎么死的你也不知道！”
凌头发飙，把凌小羽骂了个狗血临头，一旁夏猛急忙来劝。
凌小羽虽然被骂，但生平第一次没有闪躲对方愤怒的目光，依然执拗地看着凌头。
爷俩一坐一跪，斗鸡似地呆了半晌。最终，凌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决定了？”
“嗯！”凌小羽重重地点头。
眼看凌头似有同意的迹象，夏铁柱急忙说道：“老哥！小孩子不懂事，你可别老糊涂。小羽才九岁，哪能随随便便就跟人走了。我觉得，还是老哥带着小羽走吧，这事……”
凌头微一摆手，打断了夏铁柱的话语。他眉头紧皱，目露沧桑。一改之前市井无赖的形象，倒是别有一番威严。
“男人的事，就让男人自己决定。小羽，既然你都决定了，爹就不多说什么了。跟我出来。”
凌头一直以来都想让儿子坚强起来，有自己的主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曾想凌小羽真有主见之时，竟是他们父子离别之刻。
凌头率先出了房门，凌小羽紧随其后。夏家三口也跟了出来。
“小子！你可愿带小羽去修炼？”凌头一点也不客气，指着顾逍然直接问道。
顾逍然沉吟片刻，说道：“小羽暂时还不能跟着我，这几年顾家内部也是风云暗涌，并不安全。我可以把他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足以躲避顾羿的追杀。”
“我没问你能不能保证他安全，我问你能不能让他修炼！”凌头颇为不耐烦，语气*人。
顾逍然看了看一脸祈求之意的凌小羽，毅然答道：“能！”
凌头点了点头，又道：“那便行了，小老儿赶紧不尽。若是以后他有危难，你愿意帮他便帮他，不愿帮他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顾逍然凝视着凌小羽，突然脑袋一热，说道：“小羽！你可愿认我作大哥？”
“我一直都当你是大哥哥的。”凌小羽很诚恳。
“那好！今日我们便结拜为兄弟，你过来！”说完顾逍然弯下身来，搓土成炉，插草为香，之后拉着凌小羽齐齐跪了下去。
“我也要与小羽做兄弟！”夏猛大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跪在了凌小羽的旁边。要论感情，夏猛与凌小羽要更为的亲密。
“我顾逍然今日自愿与夏猛、凌小羽结为金兰之好，八拜之交。从此之后死生相托，吉凶相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苍天有眼，厚土为证。如有违背誓言者，天下共诛，不得好死！”顾逍然朗声说道。
夏猛与凌小羽懵懵懂懂，依葫芦画瓢，各自说完了誓词。
而后顾逍然哈哈一笑，拉着二人站起身来。三人一合计，顾逍然十七岁，当为大哥。夏猛十四岁，排行老二。凌小羽九岁，排为老三。
凌头裹了一口烟，连连点头：“好！好！如此把小羽交给你，老汉我也放心了。”
夏夫人也是性情中人，急忙找来三个大碗，倒满了好酒。兄弟三人除了凌小羽喝酒如咽糠一般，顾逍然、夏猛倒是喝得爽快。
六口人说说笑笑，皆大欢喜。但是转眼间，就到了离别的时刻。
夕阳西下，直到夏家三口消失在地平面上，耳边还能传来夏猛那响彻云霄的呐喊：“大哥！小羽！崇玉王朝，乌风郡，铁山城，拜刀武馆！一定要来找我！”
凌小羽小手做喇叭状，嘶声喊道：“我们一定会去的！”
凌头吐了口烟，对顾逍然说道：“逍然啊，明天一早你再来接小羽吧。我还想和小羽再住一个晚上。”
“那万一顾羿回来怎么办？”顾逍然担心道。
“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命。你看当初上山的人足有数十人，到现在逃命的也不过十余家。就让我和小羽再呆一晚上吧。”凌头似乎有些伤感。
顾逍然没有再多说什么，目送着凌家两口消失在去牛下村的路上。
秋风缭绕，卷落几片枯叶。话冷意，尽数悲沧。
昨夜凌头赌钱，依然没有忘记捎带着好酒好肉。吃饱喝足，爷俩儿聊了半夜。直到凌小羽沉沉入睡之后，凌头拿起了那七节短竹，便在自家的院子里忙碌了起来。
一夜无事，直到天亮。
当凌小羽起床之后，瞄见了桌子上一支翠绿色的竹笛时，兴奋地直跳了起来。当他手舞足蹈拿着竹笛乱比划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恐怕一夜没睡，才赶制好这一支竹笛。他鼻子有些犯酸，撅着小嘴便出了房门。
凌头早已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见到了儿子刚起床就一副困难相，顿时火冒三丈：“大清早的，摆一副死爹的脸给谁看呢！”
“谢谢爹！”凌小羽扬了扬手中的竹笛，抿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凌头烦道：“婆婆妈妈的，哪像个汉子？抓紧去洗漱，别在这里气我。”
“嗯！”凌小羽应了一声，把竹笛别在了腰间。而后洗漱吃饭，与往常一样。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也许就是父子俩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当凌头带着凌小羽走出家门的时候，顾逍然早已远远地站在村口，不知等候了多久。
临行时，凌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穿有红绳的玉佩，挂在了儿子的胸前。
“这是你娘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你就带在身边吧。记住了！若是弄丢了或者弄碎了，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凌头目有泪光，嘴中却狠狠地说道。
凌小羽把玉佩塞进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滚吧！”凌头装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可以走了。
可凌小羽真到要走的时候，却有千万种不舍，迟迟迈不开步子。
顾逍然暗叹一声，坏人总是要有人做的。他冲着凌头一抱拳，只说了四个字：“伯父保重！”而后，便拉着凌小羽离去了。
开始时凌小羽三步一回头，不过最终还是跟着顾逍然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唯留下凌头一个人，立在风中，独叹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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