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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监闻言眯着眼睛道：“第一，这次宋国看起来威风了，不过却是暗藏杀机。楚国之所以没有再次发兵攻宋，多半是因为魏国的原因。等到哪天魏国无暇顾及宋国时，宋、楚必有一战，楚国没有魏国的牵绊以宋国的实力恐怕要吃大亏。
第二，什么残暴不仁、嗜血成性，多半是那些受到利益伤害的氏族散播的，骗骗大字不识的老百姓还行，遇到明白人这种说法不攻自破。至于刺杀，臣觉得多半很氏族有关，楚国只是一个幌子。”
秦孝公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景大夫说的有道理，这个宋公的改革倒是颇有法家的影子，难道宋国出现了什么能人异士？这么默默无闻的宋国怎么会突然变强悍了。”
“臣在山东时(函谷关以东)未曾听说过宋公此人的事迹，想必宋国肯能有高人指点。”景监也疑惑不已，宋人在这大争之世没有血性，温润醇和、自安自保，忽然之间击败强国、扩地百里，真让人费解。
秦孝公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先不管这宋国如何，秦宋两国相差万里。没有利益纠纷，相反还有很多合作之处。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三晋，只要魏国现在不找事就好。”
景监闻言点了点头道：“现在魏国的国相不是一致灭秦的庞涓，乃是公子昂。我想我国现在应该可以得到缓息的机会。”
秦孝公转脸看向窗外嘀咕道：“但愿如此！但光缓息还不够，你密切关注那个中庶子卫鞅，他有什么动静马上来报。我秦国太缺少大才了，既然公叔痤这么推崇他，不管他是不是有才能，我们都得注意这点，以免真有大才而从身边溜去。”
“诺，我会把他盯得死死的！”景监闻言狠狠的应道。
那个让秦孝公关心的中庶子，此刻正在秦国的乡村勘察民情，和别的入秦士子不同，其他山东列国士子入秦最多就是到县城中转转看看，而卫鞅则是哪里穷就往哪里钻，专门去那些穷乡僻壤。
“哎，老大哥你说说这个魏国的士子不在魏国做官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干什么？”一名年轻的壮汉一边翻土，一边对旁边一位年长的汉子絮叨。
年长的男子闻言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族长让我们拿酒我们照办就是了！”
年轻的壮汉闻言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埋怨道：“唉！我们这酒放了这么多年，族长都不让拿出来喝，现在来了这么一个士子还是魏国人，族长就让拿出我族珍藏的酒水，也不知道这个魏国人哪里好。”
年长的男子闻言赶快虚了一声，在年轻壮汉的背上拍了一巴掌道：“你小子是不是欠揍啊，竟然在这里非议族长。族长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就不要瞎想了，干好你的活就行了。”
年轻壮汉闻言也不再说什么，拿起手中的工具继续挖埋在地下的藏酒。
在离年轻壮汉不远的小山村，一排排的残破额土坯茅草房中，有一间和周围的房子比起来略显得比较好一点的宅院，宅院里有一排木头做的房墙，房顶上也是一层厚厚的茅草。
在木房子的大厅内，一位身着麻衣的老者和一名年轻的男子对席而坐。
那老者拱手微笑着说道：“这位士子，我知道你来我秦国是为我秦国做事的。我们老秦人恩怨分明，你虽然是魏国来的，但是你现在为我秦国做事，那么你就是我秦国的贵客。我老秦人对待自己的友人要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去挖我族珍藏多年的老酒，一会让贵客尝尝我们秦酒的味道！”
年轻人闻言笑着道：“多谢族长，卫鞅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更好的了解秦国，不需族长大费周章。”
年轻人正是卫鞅，卫鞅本是卫国的皇族后裔，家道中落以后，来到魏国学习杂家之道，后又拜魏相公叔痤为师，世人都叫他卫鞅，或公孙鞅。
卫鞅在魏国公叔府的那段时间，让他受益匪浅。公叔痤家的藏书都被他看了个遍，其中就有一部典籍名曰“法经”，乃是法家代表人物李俚根据各国的法律综合所著。卫鞅在魏听说秦公在招贤后，就带着此书前去秦国。
他来秦国已经月余了，在这段时间内他造访秦国大小乡县，跑遍了关中大地，今日的他正好遍访到了这小山村里。
“来了、来了，族长酒水来了。”二人说话间，院子内一老一少，两名男子抱着一个瓦坛大老远的叫喊着。
族长闻言大声说道：“快拿来与贵客！”随即拿出几只陶碗。
抱酒的二人快速的走进房屋，将坛盖打开后倒入碗中，一股酸味扑面而来。卫鞅拿起瓦碗对着族长说道：“秦酒清冽，而酸味儿正增其厚，单单饮秦酒，不输给赵酒，若再配苦菜同饮，则胜过赵酒了！”
族长闻言眸子闪亮，粲然笑道：“士子也懂得秦酒？看来士子对秦国勘察的很透彻。若非经常在秦国游走，很难发现如此绝配！”
卫鞅闻言笑道：“实不相瞒，卫鞅也是在来秦以后经友人介绍而得知的此事！”
族长闻言，抚着泛白的胡须问道：“士子可知这秦酒的来历？”
卫鞅闻言摇头拱手道：“卫鞅不知，还请族长相教！”
族长闻言饶有兴致的道：“这秦酒也叫凤酒，周人尚是诸侯时，凤鸣岐山，周人以为大吉，酿的这酒就叫凤酒了。秦人继承周人土地后，大体沿袭周人习俗，也叫凤酒，只是山东商贾叫做秦酒罢了，说起来这酒也已经千余年了。”
卫鞅闻言大赞道：“经族长相告，卫鞅才知这秦酒可算得天下第一老酒了！”
族长闻言笑了笑道：“哈哈，士子所言我爱听，我们来浮一大白！”
卫鞅闻言大声说道：“好！干！”随即一饮而尽。
放下瓦碗族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两年年景不好，家家都没有多余的口粮，这老秦酒是没得喝了。”
哈！卫鞅被秦酒酸的呲牙咧嘴的问道：“难道官府都不管吗？”
族长闻言苦笑的摇了摇头道：“官府哪里管的了！”
卫鞅闻言皱着眉头问道：“那么族中人口有多少？赋税又是几何？”
老族长闻言答道：“我族有口一百余人，几乎都是老弱妇孺。青年男子都当兵打仗战死了，留下这些老弱孤寡，照看不了多少田地，勉强糊口。赋税战时是十税五、没战事时就轻一点十税三。”
卫鞅闻言又问道：“那么，族长可曾入过军？”
没等老族长说话，旁边一年长的男子就抢先说到：“有！怎么会没从过军！我老秦的男人个个都上过阵、和魏国干过仗！族长的一条腿就是在那个时候伤残的！”
卫鞅闻言看向族长的腿，点了点头道：“既然上过战场，那么杀敌可有封赏、爵位？伤残退伍可有抚恤金？”
老族长闻言苦笑摇头说道：“士子不知啊！当兵打仗哪有什么封赏，这都是每个国民的应有的义务。至于爵位…哎！那都是贵族的事我们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哪有那个福分。伤残回家，打输了仗那是什么都没有。打赢了仗可能会发放一点钱粮，让你回家糊间小屋娶个娘们，等到发放的钱粮用光就只能靠娘们养活了！”说道这里族长那枯燥脸上一挂上了一串热泪。
卫鞅闻言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道：“多谢族长的款待，卫鞅要马上起身前去栎阳，告知国君你们的苦难。”
族长闻言颤抖着一双满是老茧的双手含泪说道：“士子如能见到君上，就说我老秦人不怕苦难。只希望秦国能够强大，不再受人欺负，不再壮丁尚未长成就开赴战场，能给我老秦人留点种！！！”
卫鞅闻言宽慰道：“族长放心，卫鞅见到君上定把您的原话告知君上！”
族长闻言急忙说道：“士子等等，老夫还有几句。”
卫鞅闻言正色说道：“族长请讲！”
族长颤抖着大声喊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卫鞅闻言对族长深深的施礼道：“族长的话卫鞅记住了！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旁边一年轻的男子起身道：“族长我也想去栎阳！”
族长闻言骂道：“你去干什么？你家老母怎么办？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看着田地、在你老母前进进孝道！”
年轻男子听到族长说起老母，地下头去不再言语，卫鞅见状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栎阳？”
男子大声说道：“我要有出息，要让老母过好日子！”
卫鞅闻言道：“你叫什么？你会做什么？”
男子闻言道：“我叫山甲，别的我不会。但我有牛一样的力气，我要做一名将军！”
卫鞅闻言大笑一声道：“哈哈…山甲好志气！”言罢转身对族长说道：“族长，山甲可否与卫鞅同去，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至于山甲的老母，我留下些钱财，你们先帮忙照看。等山甲在栎阳安顿好了就再接他老母去栎阳。”
族长闻叹气言道：“哎！罢了、罢了！窝在这大山沟里这辈子都没什么出息了。既然他有志气就让他随士子去吧。他的老母我让人代为照应。”
山甲闻言跪在了族长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感激说道：“多谢族长，等哪天山甲做了将军，就把全村人接到大山外边过好日子！”
族长闻言挥了挥手道：“你有此心就好，走吧！”
卫鞅闻言对族长施礼道：“卫鞅告辞！”转头对山甲说道：“山甲去与你母告别，我们去栎阳！”
“诶！先生”单甲说完就向家跑去。
一刻钟后，在族长和山甲老母的目送下，俩名年轻人踏上了出山的道路。现在的老族长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人在不久后，将在秦国甚至列国掀起一场多莫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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