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章纵身跳下绳索，小贵儿扒着一个岩洞口，探出脸来笑嘻嘻看他。
“三爷爷，就是这。”
元凤章微微喘息着向四下里打量，见岩洞口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洞口周边的岩缝里斜长着几棵歪脖松树，枝杈歪歪斜斜的伸展过来，恰好掩住了洞口。
“真是个藏身修炼的好地方。”元凤章一边想着一边俯身钻进了岩洞。
岩洞里漆黑一片，隐隐传来一股血腥之气。元凤章心中一紧，忙呼喊道：“小心！有妖气！”
“没事没事，没一个活的。”黑暗中传来小贵的声音。
“嗤”一声，一团白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燃起。元凤章拧亮了“火鳞弹”。
“您拿的是个啥？”小贵儿大感奇怪，跑了过来。
“这是火鳞弹，你就当它是照明弹吧。”
元凤章见岩洞两人多高，足够宽敞。环形的岩壁，并没有刀削斧凿的痕迹，脚下岩石也是崚崚嶒嶒坑洼不平，应该是个天然的岩洞。
“三爷爷，拐杖！”小贵儿单手把拐杖递了过来。
“贵儿，真是好气力！”元凤章接过铁杖立在岩壁上。
“俺吃的好、睡的香、能憋尿、拉屎拉的痛快，气力当然足了！”小贵说着憨憨的傻笑起来。
“说得对！”元凤章也哈哈大笑起来，“哎，那些是什么？”元凤章忽然指着右前方岩壁下面几堆白花花的东西问道。
“都是骨头。”
元凤章慢慢走过去，越靠近那堆骨头，越感觉妖气重了几分。
“是什么骨头？”
“全是山精野怪的骨头！”小贵儿跟了过来。
“全是你杀的？”元凤章皱了皱眉头。
“嗯哪！肉可香可香呢！”小贵儿伸舌头舔了舔嘴唇。
元凤章大瞪两眼瞅着小贵儿。
“咋啦？”贵儿眨巴着两只小眼儿，“俺不骗您！可香啦！”
元凤章惊得说不出话来。杀了一辈子精怪妖兽，还是第一次听说，妖怪不仅可以杀，还可以吃？！眼前这孩子可说是破了“玄羽族”人先例，开了除妖人的先河。
“这都是什么精怪的尸骨？”
“这个，”小贵儿踢了踢脚旁的一堆羊骨头，“这是不长胡子的老山羊，两只，一公一母。白天猫在南山里不出来，晚上出来专咬村子里的家禽。肉有点老，但还算是羊肉。”
元凤章看着小贵儿这朵“奇葩”，点了点头。
“这个呢？”元凤章指了指脚下小堆的骨头。
“这个是多翅鸡，还有脑袋上不长疙瘩的大鹅。哎呀，都说呆头鹅呆头鹅，这几只大鹅一点不呆！学人说话，晚上出来专截走夜路的落单妇女，老吓人了！”
“好吃吗？”
“大鹅肉香啊，但就是太老了。多翅鸡还行，鸡翅嫩啊，炸完了拿馒头咔一夹，可得吃了！”小贵儿说着说着，口水就从嘴角慢慢流了出来。
“哦，还有什么？”
“那个那个！”小贵儿兴奋的指着远处一堆尸骨跑了过去。“这个八成是猴儿，眼睛那么老大！”小贵儿圈起两手比划成望远镜的样子，“小个儿不高，腿长胳膊短，浑身绿毛，尾巴是灰色的立起来比身子还长，脸上没毛挺光滑，一脸凶相……”
“不认识……”元凤章思索着。
“会说人话呢！俩字俩字往外蹦！还会吐小火苗呢！”
元凤章忽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洞口处传来“呜呜”的风声。
“贵儿，你好好想想，吃了什么东西之后，就能读心了？”
“哦！”一句话提醒了贵儿，“好像是……一条大白蛇！头上有个大瘤子，还会发亮呢！骨头在那！”小贵儿指着身后一堆白骨说道。
“那个肉瘤，你吃了没有？”
“吃了！”小贵儿咬着手指头，似乎在回想那肉瘤的味道。
“就是它了。”元凤章看了看有吃妖“怪癖”的贵儿。
“就是谁了？”小贵儿不解。
元凤章拉着小贵儿席地而坐。
“你杀的那白蛇，是一种修炼了上百年的蟒，名叫轨疑。我多年前也曾击杀过，很难缠。你要做什么，你在想什么，它似乎都知道。我们玄族很多除妖人都曾在它身上吃过大亏！后来我发现了它额头上的秘密，就设计骗它来吞我，伺机一杖打掉了它的肉瘤……”
“您是怎么骗过他的呢？”
“呵呵，对付轨疑其实很简单，就是心里想着与真实想法相反的想法。”
“哈哈，三爷爷在说绕口令啊！”
一老一少都笑了起来。“火鳞弹”的冷火光，将岩洞照得如同白昼。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些东西的呢？你爷爷不知道吗？”
“从我爷爷没了之后就开始吃……我饿呀……”
“我六弟……到底是怎么死的？”元凤章黯然问道。
“一时大意！”小贵儿满脸愤愤之色，“头两年，俺爷爷总说感觉五气不正，俺也不知道啥叫个五气！爷爷说恐怕三座山里的精怪要多起来了，谁知道还真这样！俺爷爷一百来岁的人了，还非要一个人进山。俺求爷爷带上俺，俺能帮忙啊，可爷爷说俺太小，偏不带上俺！你说急人不？”
小贵儿说着说着又要掉泪，元凤章轻轻的抚摸着小贵儿的头。
“其实俺也没闲着！爷爷从小就教俺做个弓啊箭啊什么的，还教俺鼓捣什么机啊关啊。俺不是那块材料，俺脑子不好使！俺寻思着杀妖不就是拿刀咔咔砍，拿剑噗噗扎呗，学那些没用的干啥？”
元凤章乐得眼泪儿都流出来了。
“真的！俺真是那么想的！为这事俺爷爷可没少揍俺啊……啪啪的打呀……可就算天天打俺……俺……俺也不想让爷爷死……”
小贵儿说着扑在元凤章怀里咧着嘴哭开了。
“一年前，就这个臭妖精，”贵儿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山妖尸体，“那会儿它还不会说人话呢，经常从山上下来，祸害村里的大牲口。爷爷忙着宰别的妖精呢，就没顾上理它！
也就半年的功夫，这畜生也不怎么的会说人话了？！而且开始吸小孩的脑浆子了！俺爷爷这才感觉不对头，说还没见过这么快就能开口说话的妖精呢！还说大事不妙，说妖界也不怎么着了，俺也没记住……”
“后来呢？”
“哎呀！俺爷爷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造了一把大弩啊。俺爷爷造弩的本事您肯定知道，老好老好的了！因为时间不够了就造了一支弩箭，废了好多钱，鎏了好几遍银子水儿啊！哦，就是这个……”
小贵儿伸手从怀里摸出那只钉死山妖的“秘银锥”，递给元凤章。
元凤章接过“秘银锥”细细端详着。
这是一把一尺多长的刺锥。一看便知是用本族特殊的煅造手法“弱水锤炼术”打造的杀妖利器。材质应是精钢，只是周身用秘银鎏过数遍，看上去宛如银铸。握柄位于刺锥靠下的位置，与刺锥浑然一体，上面铸刻着一只小巧的凤凰，旁边刻着一个阴文的“岐”字，确是六弟元凤岐的印记。握柄下方多出的一截也被磨成了尖刺。整体看上去颇像一把两头尖尖的传统兵器峨眉刺，似乎和弩箭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是刺锥，不像弩箭。”元凤章说道。
“这支箭有一米来长！后来折了，俺就给弄成这样了！”
“这箭是怎么折的？”
“俺爷爷在山里埋好大弩，又布下了十几道机关，专等着山妖上钩。那畜生可诡道了！一连半个月不出来，好像知道俺爷爷是怎么想的！后来才发现，这山妖身边总带着一条大白蛇……俺记得那天晚上，爷爷把俺锁在屋里急急忙忙的就走了。俺砸了窗户跑进山里，找到爷爷设埋伏的地方一看，没人！大弩也不在那儿了……”
“他去了哪里？”
“俺就在三座大山里转啊转，天都快亮了，忽然听见山里头有人在笑！笑得比哭还难听！俺就朝着那个方向跑到一片老林子里……俺就看见爷爷……”
“你爷爷怎样了？我六弟怎样了？”
“爷爷让山妖拿这把弩箭……活活钉在树上啦……”
“哇”的一声，小贵儿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元凤章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六弟元凤岐会死得如此凄惨！想自己骨肉兄弟一共七人，除了七弟幼年夭亡，自己还苟活人世外，其余兄弟五人竟都惨死于妖孽之手！他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把牙咬得咯吱吱作响。
“爷爷说……本来已经骗过了妖精，只是他太着急了那一箭没射准，只把那条大白蛇的肚子穿了个大窟窿，山妖瞅冷子才偷袭了爷爷……爷爷临走前，bi着俺发誓不要急着报仇……
俺发了誓！俺发誓，妖精怎么弄死俺爷的俺就怎么弄死它！从那以后，俺就天天摸到山里边杀那些个畜生！杀完就吃！吃完再杀！三个月前，大白蛇落了单，俺一个偷袭就把它给宰了！煮着吃的！今天晚上俺又钉死了山妖！俺总算给爷爷报了仇啦……”
元凤章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这孩子少年坎坷命运多舛，也因此过于早熟。虽年纪不大外貌憨傻，但心路清晰灵巧、行事大胆果敢，拙于外而巧于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除妖人。只是，这孩子杀心过盛，戾气太重，须要经人悉心调教。
“贵儿，杀更多更厉害的妖，你怕不怕？”
“俺不怕！”小贵儿挺身站了起来，“俺恨不得杀光所有妖怪！”
“愿不愿意和三爷爷一起去除妖？”元凤章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这里的妖精咋办？”
“擒贼先擒王！除了那些大妖，这些小妖自然就不会再祸害人了。”
小贵儿抿着嘴，用袖子使劲擦了一把鼻涕。
“俺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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