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那个年代 > 十二 我的“大学”〔2〕

?过大年的日子终于到了。

  

  在我更小一点的时候,每逢年根儿底,我娘一高兴起来,还会用鼻音哼哼一首歌谣。歌词中写道: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如今,再也没有人唱这一类儿歌了,大家都开始高唱革命歌曲了。

  

  不过,那一天是跳不过去的,人终究还得要过年的,只是那个程序变得简单了。到了三十晚上,守着年夜,打一打扑克,再放几个鞭炮,吃几个饺子,然后倒在炕上眯二、三个小时的觉,就熬到了大年初一。早上起来,吃几个饺子,便去给三叔二大爷五姨六舅拜年,争取赚三、五元的红包,那天天盼的年就算是过完了。

  

  过完了大年,发生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黄大麻子不再喊我和他去卖酱油醋了。这可不是我不想跟他去,也不是黄大麻子不想卖酱油醋了,而是二大妈不让他去卖了。

  

  她说:“老黄啊,从今儿以后你不能再出去买酱油啦,这是街道上做的决定,具体是什么原因就不用我多说了,你心里也清楚的。”

  

  黄大麻子无奈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唉,打从解放那天起,我就开始自己去卖酱油醋,一直就靠这个活着呐。”

  

  二大妈动了动嘴唇,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她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是看看黄大麻子几眼,又摇摇几下头,就踮着两只小脚晃晃悠悠走开了。

  

  我呆在一旁,有点沮丧,若有所思说:“这一回我是啥也看不着了。”黄大麻子瞪我一眼:“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你还想看到什么?”

  

  我也晃晃脑袋,立刻就走开了,还低声嘟囔一句:“真叫人悲哀啊!”当然,我这可不是为黄大麻子而悲哀,而是为了我自己而难过,为了自己那一双贪婪的眼睛而难过,为了那眼睛后面一个充满无限联想的大脑而难过,更为了大脑支配下的那一具欲望身体而难过。我知道,难过的自己不会再有现实中幻想了。我也相信,自己上得最最明白的“第一课”是永远结束了,再也不可能看到那“惊魂动魄”的一幕了。

  

  第二件大事,就是我已经成功的联系上了石五儿,并且开始和他一块鬼混了。

  

  在年前,腊月二十八那天,商店进来了一等刀鱼,三毛八分一斤。我娘急了,催促我赶紧去买。我一路小跑去的,但还是晚了一点,长龙一样的队伍已经排到店门外。赶巧在这时候,叼着一支烟卷的石五儿走出了店门。他看见了我,一听说我来买鱼,二话没说,拿走我手上的钱和购鱼票,转身又回到了店里。不一会儿,等他再走出来的时候,那手上拎着几条闪着银光的刀鱼,一句话也没说就给了我。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正当我正痴迷专研于女人的时候,我又有了第二件事儿去干,完全可以将自己过于集中的注意力分散出一小部分。在那一段时间,每天早上我扫完了胡同,回到家中,再急急忙忙划拉几口饭,然后就马上溜出家门,踮踮地去找石五儿这一帮小混混们。

  

  我这时候已经知道,石五儿确实是胡卫东的哥哥。但是,两人不是一个亲爹,也不是一个亲妈。嘿嘿,石五儿只是胡卫东的表哥。也就是说,胡卫东的大姑妈是石五儿他妈。石五儿的小舅是胡卫东他爸。他们俩是亲姑舅兄弟,关系一点都不算远。

  

  胡卫东一家人下放去了农村,胡卫东的奶奶和家里一部分东西,并没有跟着他家人一起走。东西已经打成了包裹,还存放在这间屋子里。那老太太腿脚还算利索,就去了自己大儿子的家,也就是石五儿他大舅的家。嘿嘿,这大冬天里正好,闲下来一间空房子可以供我们在一起鬼混。少的时候,只有二、三个人。大多的时候,聚集三、五个人。要是赶上人最多的时候,大炕上躺着一排,地上还站着几个,抽烟的抽烟,闲聊的闲聊,就在这打荤儿吹牛皮的闲暇之余,还帮忙给胡卫东照看照看他家了。

  

  石五儿大我三岁,他那年十七,念初中二年级。他教唆我干的第一件坏事,就是*迫自己和他学抽烟。在实际生活中,除去类似我们这种特定条件外,每个人叼在嘴上的香烟,或多或少也能体现出其人在社会中的等级地位。

  

  那时候,我们那旮旯儿就流传一首打油诗,是这样写的——高级干部“红牡丹”

  

  科级干部“大生产”

  

  工人农民“大老旱”

  

  学生八分“农丰烟”

  

  我们人人都是学生,当然抽“农丰”牌香烟。“农丰”是地产烟,八分钱一盒,是那时商店柜台上最便宜的香烟,比一块豆腐贵三分,刚好和一斤大酱的价钱相抵。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石五儿也是一个学生,他就不抽“农丰”牌香烟,要抽外地产的“劲松”牌香烟。这烟很贵,锡纸包装,带过滤嘴,三角二分钱一盒。一分钱一分货,这话一点也不假,那“劲松”牌香烟就是好抽,有劲、还香,不像“农丰”烟那样燎舌头。除此之外,还让人感觉到忒带派儿,似乎那过滤嘴一含在嘴上,人也立马精神抖擞起来了,和包装盒上面那棵高傲的青松一样挺拔。

  

  所以,每逢石五儿的手一伸进衣兜里,大家伙儿全笑着脸迎上去,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溜须,谁都想混一支好烟过过瘾。大多的时候,石五儿那做派也非常敞亮,他先用手指尖转动着烟盒,眼睛再扫一圈大伙儿,然后,“咔咔”撕开那一层锡纸,再用食指“啪啪”地一弹烟盒底部,那过滤嘴就会探出烟盒,随后递到每人面前,那一只只小爪子一伸,人人便叼在嘴上一点,就开始喷云吐雾了。

  

  我必须也得溜着石五儿。不过,我溜须他,可不是全为了混一支好烟抽。那时,我还处于学习抽烟的阶段,还没有那么大的烟瘾。我溜着石五儿,心中自有自己的小九九。因为我一直在想方设法的给他下套,打算从他嘴中套出来一句话。其实,这一句话十分简单,那就是胡卫东为什么一定要将他“告发”我的真相再告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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