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胡卫东约我会面的那天晚上，石五儿连打带骂了我两次“滚”。他第一次骂我时，我置若罔闻，并没有立马就滚犊子。在那一会儿，我才真正上来了那驴脾气，人也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处于一种癫狂状态，所以，我非常勇猛地和他单掐起来。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那时候，应该介于横与不要命之间，如果非要勉勉强强吹一点牛，也算属于“不要命”的范畴之内。但是，真要和那个敢抡铁锹、拍板砖、动刀子的石五儿相较量，自己属实还嫩了点。
发生的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我们之间那几下比划，简直都称不上是较量。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竟然是那么不堪一击，仅仅才交战了三、五个回合，便狼狈不堪地败下阵来。待我从地上爬起来，身子还没有站稳，石五儿又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叫道：“还打呀！”
“闭嘴！”石五儿一边吼着，一边把拳头放在自己嘴前，像吹鸡毛一样吹了吹，随后再大骂一句：“小比崽子，你要找死呀！”
我眨眨眼睛，动动嘴唇，没敢再说话。
“去，再和他好好唠唠。”
石五儿吼吼着。他像一个不可违抗的仲裁者，一脚就将我踡到了胡卫东身边，而他自己则站在一边，叼上一支烟，每吸一口都会瞥我一眼。
我的鼻口还在淌血，一边擦着，一边还得听胡卫东讲诉那件事经过。他讲得认真细致，就像从前给我讲故事时一样，绘声绘色，只差一点有说有笑了，碰到他认为有趣的地方，还会故意诙谐我一把，似乎都忘了我才是这个故事中主角，是一个真正受害者。
起初，为了得到事实真相，再加上石五儿的武力胁迫，我尚能保持几分克制，坚持把个人当做一个旁观者，竖起耳朵，细细倾听胡卫东的叙诉。然而，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待到他再讲到那关键的时候，我心如针扎，怒火焚烧。那熊熊地烈火，沸腾了我的血液，化作一股不可阻挡的气流，直接就窜出了我的脑门……
嘿嘿，其结果不言而喻。我还没有碰到胡卫东一根汗毛，石五儿那一只脚就已经飞踹过来了。很幸运，再一次划过我的命根儿，落在了那大腿底上。我“嗷”地大叫一声，便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滚！”石五儿怒不可遏，狠狠再踡了我屁股一脚。
于是，我才滚了。
第二天，小年到了。
大清早，我和黄大麻子还没有扫完胡同，就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几声鞭炮。在分手前，黄大麻子说：“憨弟呀，我们吃完早饭后就去。”
我不自觉地往两边趔了趔大腿，说：“去哪啊？还卖酱油去？”
黄大麻子一愣，说：“你怎么忘了？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不去卖酱油，咱们一块去日杂商店买‘二踢脚’。”
我又往两边趔了趔大腿，说：“哦，那几个‘二踢脚’我不想要了。”
黄大麻子面呈惊讶之色，连眼睛也露出了白眼珠，像不认识我一样瞅瞅我。
我跟在他身后，一走进大门洞，见四周没人，一步就躲在了大门后面。然后，我急急忙忙把手伸进了裤裆里，揉了揉大腿底处。这正是石五儿踢青的那地方，偏偏又让裤衩上*嘎巴给蹭着了，还他妈的挺疼。
我一边揉着，一边在心里大骂：草你妈石五儿，你妈的这脚丫子也太黑啦！一时间，一口浑浊的恶气充盈了我整个胸膛，死死堵住了嗓子眼儿，把我身子都憋得快要爆炸了。在这一会儿，对于我个人来说，女人那旮旯地方也暂时不重要了，至于那五个“二踢脚”就更不值一提了。
我吃完早饭后，就直奔胡卫东家去了。
我想，在这个送灶神爷上天请财神爷的大好日子里，自己就不送灶神爷了，而是要亲自送一送我的冤神爷——胡卫东。黄世仁找杨白劳算总账的时候，也正好是年关。不过，我还不想拿那个喜儿来抵债，只想把自己和胡卫东这一年多的账都结清楚。
胡卫东家我熟悉，从前去过好多趟。他家和我家隔三条街，住在和我家差不多一样的大杂院里，并且，连两家房间的大小也差不多，只不过他家住夕照日头的西厢房。
但是，我一走到胡卫东家小院门前，自己顿时就懵了，那腾腾杀气也泄去了一半。因为我看见了那个杀气腾腾的石五儿。他站在小院中央，正兴致勃勃地放“二踢脚”。只见“哧地”一缕白烟，接着就是“啶——”“咣——”两声巨响。
我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就呆呆站在原地不动。
几声巨响过后，石五儿冲我摆摆手，叫道：“傻小子儿过来！”
我打开院门，走了过去，嚅喏道：“这不是胡卫东的家吗？你来这干啥？”
石五儿说：“现在这里就是我家，你小兔崽子来这儿干吗？”
我说：“我来找胡卫东。”
石五儿说：“你找他干吗？”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能够忍住，近乎于脱口说：“我要和他单挑，一决胜负。”
石五儿立马眼睛一瞪：“哎呦！你这个小比崽子还没完了，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他妈的还想咋的？难道想打持久战！？”
我说：“这是我和胡卫东两人之间的事情，你凭什么在中间插一杠子？”
石五儿说：“凭啥？就凭我是胡卫东他哥哥呗。”
我一愣，说：“他哪来的哥哥，你就别蒙我啦，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嘿嘿……”石五儿几声冷笑，一把就薅住我的衣领。然后，他将自己脑瓜皮贴在我的脸上，正色道：“现在你知道了也不晚，胡卫东的哥哥就是我。要不你就先打我吧，打我就等于打着胡卫东了，这样你们之间不就扯平了。”
我挣了挣衣领，没有挣开，就说：“我才不打你呢，你那脑瓜子跟酱块似地。”
我话音未落，石五儿那脑瓜子就猛地离开了我。他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看了我好长一会儿，突然咧开大嘴笑了：“哈哈哈……，小兔崽子！你得打我，你必须得打我。”
他说完，又将自己脑瓜子凑到我眼前，还不停地来回蹭着，那支棱棱头发都扎疼了我的脸。终于，我被扎急眼了，脑子一热，抬手就是“咣咣”两下子。
“好！好！好！”石五儿抬起脑袋，还打了一个响指，自鸣得意地叫道：“我很赏识你的勇气，够虎！够派！从今个儿起你就可以跟我在一起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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