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被人打死,又活了七、八年,还念到了小学六年级。
在决定我命运的这天晚上,经过我的家人一番抚今追昔,再加上我大姐夫一通费劲巴力的研讨,终于找到了“傻子”这一道“护身符”,大家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是,这一把“尚方宝剑”究竟顶事不顶事,那可不是咱自家人说的算。
大姐夫问,爹,咱们是去区分局还是去派出所呢?
我爹一锤定音,咱们不能越过锅台上炕,还是先到派出所打听打听。
派出所距离我家只有一路之隔,驻扎在路北面的慈恩寺院内。
慈恩寺始建于明朝中叶,距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据说,明灭亡前的一场大火,几乎焚毁了整个寺庙。现存的大部分建筑,是前清年间重修后的遗址,其使用的建筑材料,以青砖木材琉璃瓦为主。整座寺庙布局,也错落有致,坐北面南,颇具皇家大院色彩。走进寺庙大门,由东至西,依次坐落有大王殿、天王殿、禅寺、法堂、藏经阁等十多幢殿宇;而在南北二侧,坐落两趟对门对窗的大房子,其中有僧舍、斋室、开光宇、超度室等。
听我娘讲,解放前,在寺庙西侧有一片很大的市场,可热闹了,上至柴米油盐,下至针头线脑,卖啥东西的都有。每逢到了初一或十五的日子,来市场里购货的人们,大多都不会忘记先到庙里供一炷香,磕三个头,然后,再默默许下一个愿望。
我娘讲到这里,她偏过头,望着窗外,望了很长时间。
她叹口气说:“唉!在那个时候,庙里的香火天天萦绕,从来没有断过焾儿,只是那慈悲的佛祖总不显灵,天下的人们还是吃不饱、穿不暖。”
我问:“人们都吃不饱穿不暖了,他们哪还有钱买香火呀?”
我娘道:“有一顿饭吃的就不差佛的一炷香,有一件衣穿就不缺观音的一件褂。”
我说:“那你有那么多买粮买菜的钱,怎么总差我那几角零花钱呢。”
我娘说:“谁让你不是佛了,你将来成了佛就有人养活你。”
那时,我还不懂得什么是佛,更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当然也无法知道解放前发生的那些事。我想,或许就真像我爹嘴上常说的那样,自己出生在好时候了,天下太平,既没有挨着大饿,也没有挨着大冻,活得还挺结实、健康的,只是傻了那么一点。
至于我将来能成不成佛、有没有那么多的居士肯养活自己,那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我这个人一向不关心将来,只惦记着昨天和今天那点事儿,因为这才是我曾经活过的时候,已经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而且,自己也应该有一点发言权的。
打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在慈恩寺边上玩。
那空旷的庙宇,既高大又冷清。在寺院中,时常有一、二个无精打采的僧侣在慵懒地晒着太阳。起先,偶尔还会来几个来拜佛的人,他们躲躲闪闪的,像小偷一样溜进了庙里。到了后来,就再也看不见一个拜佛的人,那香火也日趋黯淡下来。
我上小学二年级,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了。
这一年深秋的一天,一群扎红胳膊箍的红卫兵冲进了庙里,那水缸一般大的香炉砸碎了,一摞摞经书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了,连十几座不会走道的佛祖塑像也未能幸免,该砸碎的都砸得稀烂碎,不能砸碎的就搬走,反正全部推倒、彻底给去根了。
我一点也不害怕,凑得很近,不像别的小孩躲得远远地瞅。
在那一团熊熊燃烧地火堆旁,还跪着一个哆哆嗦嗦的老和尚,只见他双手和在胸前,嘴中嘚嘚咕咕念叨道:阿弥陀佛,大慈大悲……阿弥陀佛,大慈大悲……。
不过,生活在凡间的众生们,他们毕竟还是一群俗人,一时无法做到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境界,而且,他们下手也是毫不留情,连推带搡的撵走了那几个老僧弱侣。
从这天以后,这座寺庙便空了,没有一个僧人在这里念叨着“阿弥陀佛”佛号,也没有了弥勒和那四大金刚镇守佛土。于是,这地方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玩耍嬉戏的天堂。
我胆子大,最喜欢去天王殿里面玩,白天里玩不够,天黑了还要再进去。
在漆黑的夜晚,我常常一个人跑进寺院,也曾经几次越窗跳进那大殿里面。冥冥之中还是有神灵的,一踏进那阴森森殿宇里,一股“嗖嗖”小冷风直刺我的后背,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带冰碴儿的水里。但说来也怪,我不仅一点也不打怵,反而还会让我那颗焦躁的心立刻就安静下来。更叫我迷惑不解的是,自己那浑身上下还随之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畅快感。
然而,快乐总是瞬间而逝。
在僧人们卷铺盖逃走后的不久,有一天晚上,和慈恩寺毗邻的派出所突然着起了一场大火,那几间办公用的房子也在大火中被烧毁。所幸,有了阿弥陀佛特别庇佑,慈恩寺的建筑毫发未损。没过几天,派出所便迁进了慈恩寺大院。
所长办公室就设在天王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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