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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雪烦恼地托住腮帮子,静华则是弹了一下烟灰说:「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是勉强也好,她还是得吃点东西啊。」
冬马看着由花的侧脸说道。她的眼眶凹陷,气色也不好,看起来非常憔悴。就像深雪所说的一样,她应该吃一顿饱,然后好好睡一下才是。
——这孩子笑起来的话应该很可爱才对。
他一这么想,就不由得更仔细的望向少女的侧脸。
「我接下来要做的是能够治疗记忆丧失的料理喔!」
深雪唐突地说了这句话,她握着拳头,表情非常认真。
「能、能够治疗记忆丧失的料理……?」
「是的!这是柚本家代代相传的秘藏料理唷!」
深雪微微笑着,冬马和静华则是不断眨着眼。由花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深雪。
「厨房借我用一下。」
深雪起身离开座位,很在意料理内容的冬马也跟着她进了厨房。
「真的有可以治疗记忆丧失的料理吗?」
冬马皱起眉头问。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就太了不起了。」
深雪笑着打开冰箱。
「啊啊,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深雪是为了要让由花吃点东西才这么说的。
「不过有一半是真的喔,不管是生了什么病、受了什么伤,最棒的药就是营养满点的美味料理和休息,记忆丧失一定也是一样喔。」
「……是啊。」
冬马点了点头,越过深雪的肩膀看着冰箱,里面的冷气非常舒服。
冬马向来自己煮饭,所以冰箱里通常都备有一些食材。
「仔细想想,我从吃了西瓜之后就没吃什么东西了耶。」
「我会做些好吃的东西,冬马也请到客厅里去等一下吧。」
深雪拿出奶油和蛋,微微笑着。
餐桌上摆着蛋包饭和蛋花汤。
「真不愧是深雪,这个蛋包饭做得直一好,放了很多蔬菜这点很棒喔!」
「谢谢,不喜欢吃蔬菜的真矢也愿意吃这道蛋包饭喔,重点就是这个特制酱汁。」
被静华这么一称赞,深雪也不禁微笑。蛋包饭里面放了很多切细的高丽菜、红薙卜、洋葱、长葱和青椒,对健康似乎非常有益。
「我家的小宝贝们也不爱吃青菜,让我很困扰啊。我下次也在家里做做看好了。」
「我有个小秘方可以消除青菜的味道,等一下我连酱汁的作法一起写给你。」
看着两个女人谈论起这个话题,冬马在一旁皱起眉头。
蛋包饭和蛋花汤闻起来都很香,只是……
「不、不行。我吃不下。」
「……」
冬马和由花一口也没动。
由花低着头不打算开动,冬马则是紧握着汤匙和蛋包饭大眼瞪小眼的。
「冬马,不可以偏食。」
「没办法的啦,深雪,这家伙恨香菇恨到入骨了。」
静华挥挥手。
「呜呜。」
冬马呻吟,两道菜里面都放有冬马的天敌——香菇。
「蛋包饭里的香菇已经切得很细了,所以你一定吃得下去,更何况根本就没有什么味道啊。」
冬马不断地摇头,深雪则是烦恼地叹了一口气。
冬马会这么讨厌香菇是有理由的。
六岁那年,他们一家子曾经去采香菇。那时,静华把她采来的来路不明的香菇硬塞给冬马吃,结果害他食物中毒,那是一个红、黄斑相间的诡异香菇。
从那之后,冬马就再也不吃任何的菇类。
知道这件事的深雪为了要让冬马克服对菇类的恐惧,好几次都特别作了香菇料理给他吃,但这半年来冬马从来没吃过那些料理,今天用的干燥香菇还是深雪以前买来的东西,冬马是绝对不会去买菇类的。
「就算只吃一口,这家伙也会立刻喷泪的啦。」
害冬马罹患菇类恐惧症的元凶一脸没事样地继续大口吃饭。
「由花敢吃香菇吗?」
由花虽然点了点头,但她还是没有要吃的意思。
——也许她丧失记忆的原因不是脑震荡,而是精神上的创伤……这样就不可能勉强她吃东西了。
冬马看着由花无力的脸思考着,深雪突然在一旁吸起了鼻子。
「咦?」
冬马把视线焦点从身旁的由花转到对面的深雪身上,深雪正两手覆着嘴巴哽咽不已。
「咦咦咦……」
吓到的冬马差点丢下汤匙。
「我明明就这么努力地作菜……」
深雪悲伤地低下眼。
「我明明就放了这么多爱情在里面,而你们两个却都不愿意吃……我要哭了……」
深雪一边哭着一边靠在身旁的静华身上,静华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头。
冬马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由花则是把眼睛睁得斗大。
「蛋包饭和蛋花汤也一定为了你们不愿意吃它们而厌到悲哀,再这样下去,它们一定会变成不良少年。」
「还、还会拟、拟人化?」
冬马的表情已经不是困惑可以形容,他已经快哭出来了。而由花则是……
「那、那个……我……对不起……我、吃饭。」
她似乎因为深雪的泪水厌到罪恶感,而拿起了汤匙。
「我、我要开动了。」
由花开始吃起蛋包饭,瞬间——
「谢谢你,由花,蛋包饭和蛋花汤也一定很高兴!」
深雪的眼泪马上收起,换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什么,她是在演戏吗……?
冬马愣了一下。
「冬马,你不吃吗?」
冬马被深雪还带着泪光的眼一瞪,不禁「呜」的呻吟一声。
「由花都吃了,冬马你不吃吗?」
她的眼里再次溢满泪水。
「我、我吃、我吃!」
冬马握紧汤匙,咬紧牙根瞪着蛋包饭,深雪则是凝视着他。
一副从容就义表情的冬马,用汤匙戳了蛋包饭一下,把一口蛋包饭放进嘴里。
深雪拍手笑开了。静华一脸惊讶,由花则是一边咀嚼一边轻轻歪着头。
加了蕃茄酱的特制酱汁,风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啊、没问题,这次搞不好可以……
虽然冬马一瞬间放下心,然而敌人却在下一秒钟袭来。
「呃!」
和各种蔬菜、香辛料混在一起之后,香菇原本应该失去了它原有的味道,但不幸的是,冬
马的舌头还是敏感地撷取到香菇的味道。
「呜呃呜呜呜呜呜!」
冬马含着汤匙哀嚎出声,脸的颜色在蓝、红、白三色之间不断变换。
「来、来,喝水。」
由花把水递给眼里满是泪水、脸上肌肉开始抽筋的冬马。
冬马把水一口气灌下,放下杯子摊倒在桌子上。
「我想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吃好了……」
由花担心地看着冬马的脸。
「我、我没事。真的很好吃,所以我、我想这一定对记忆丧失很有效……嗯,所、所以你也、多、多吃一点……」
冬马快没气的说,由花眨了眨眼……
「你好怪。」
笑了。
虽然说不上是个很有精神的笑容,但她笑起来果然很可爱。
冬马也试着跟着笑,但现在的他根本笑不出来,只能让脸部不自然地抽筋。
「那,吃了香菇的感想是?」
「……香菇最好吃了!」
冬马趴在桌上,向对面的静华和深雪比了个大姆指。
由花又笑了,这次的笑容比刚刚开朗多了。
「太好了,这里没被烧到,幸好这里够高。」
静马捡起脱在钟楼边的深蓝色运动夹克,轻轻拍了拍。
附近仍旧是一片火海,虽然敌人已经离开,但救火的行动却还没开始。
「要压制火势还得花些时问呢。」
静马用手抚了抚头发吐了口气。
「你们能动吗?」
他转过头去,对着靠在杉树上的鹰秋和真矢说,两个人都已经回复到人类的姿态。
「不行,出血停不下来。」
鹰秋用手按住侧腹无力地说道。他的脸色一片苍白。
真矢只是垂着头瞪着地面,什么话也不说。
「这时候就要用兽气覆住伤口,这样就可以止血了。」
静马用手指着自己的下腹部。那里有一个被锐利刃物刺穿的伤口,不过他已经用兽气覆住它,所以出血已经止住。由于这个伤口并没有攻击在致命的位置,只要把血止住就没事了。
「我没有厉害到会做这种事啦。」
鹰秋皱起眉头挥着手。
「你们最好学学要怎么用兽气。你们的兽气本来就不弱,只是你们不会活用而已,这样真是太可惜了。」
静马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丢给鹰秋,接下手帕的鹰秋用手帕按住伤口,表情扭曲。
「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会使用治愈能力的女性白狼,你们等我一下。」
静马离开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摸着下腹部的伤口,他想起划下这道伤口的紫色眼瞳青年。
——结果,是我打偏了……不,如果对方不松手的话,我或许早就被杀死了……
紫色眼瞳的青年会使用长剑和妖术。
他所挥舞的长剑和静马的「御剑」——|妖术和雷击互相攻击,使这场战斗成了拉锯战。虽然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但青年还有妖魔『犬』的援助,让静马处于劣势。
「你还真强啊,虽然我很想分个胜负,可是有人来打扰了。我期待下次和你的对战。」
紫色眼睛的青年在战斗中留下这句话后,就翻身消失在火焰的彼方。
「打扰……?」
静马低声说着,停在原地不动。
在青年撤退之前,静马看到地上有个人影出现在高耸的烁树上。青年是因为那个人影的出现才撤退的吧。
「喂,在高处看我们表演,看得还愉快吗?」
静马看着前方,对背后树上的人影说道。
「我明明就救了你,你却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如果我不现身的话,你早就被那个白发男给砍了吧?」
背后传来一阵轻薄的声音。
静马回过头,一个戴着圆形镜片太阳眼镜的年轻男子站在背后,杂草般的棕色长发随便绑
在背后,身上则穿着水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他的发量异常地多,以致于绑在后面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扫把一样。
「你是谁?」
静马锐利地眯起双眼,眼镜男则是夸张的大叫:
「你、你居然问我我是谁!是我啊!和你同期的小响啦,你忘了我这圆滚的双眼吗!」
他把太阳眼镜拿下,男人——响忍指着自己的脸。
「男人的脸和名字很难记住。」
「……你还是一样惹人厌耶。」
响嘟起嘴,再次戴上太阳眼镜。
「在本部做事的你,干嘛跑到这边来?」
「我要是说我是来跟东京的年轻辣妹搭讪的话,你也不会相信吧?」
「我不信。」
静马干脆地说。响念着「算了算了」,边用手抚着杂草般的长发。
「你会在这里,就表示本部有预测到今天这场袭击,是这样吗?」
「哈哈哈,无可奉告。」
响发出干涸的笑声。
「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你实在是个很惹人厌的家伙耶,这样的个性居然还能受到女孩子欢迎,这算犯规吧,」
「……找我有事的话就快说,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在男人身上。」
响耸耸肩。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只是个忠告而已。」
「忠告?」
「是啊,『长者』给你的忠告。」
兽圣十士的其中一人——响忍像猫一样地眯起双眼,他细长的眼里带着刀刃般的锐利和冰雪般的冷淡。
火花在两人之间漫舞。
「我和由花一起去泡澡。」
深雪洗完碗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折着围裙一边说。
「嗯,好啊。」
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冬马抬起头,看着站在深雪身旁的少女。
「谢谢你帮忙,辛苦了。」
冬马说道。由花笑了一下。
她吃完饭后还帮忙收拾,而且是她自己说要帮忙的,好像是因为「不帮忙收拾不行」的关系。
「这是她丧失记忆前的习惯吧?我也有叫我们家的小宝贝们吃完饭后自己把餐具收到流理台去喔。」
五分钟前回来的静华说。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由花整理的功夫很棒喔,手脚真利落。」
听到深雪的称赞,由花害羞地低下头。
「喔!~」
冬马看着由花,眯起双眼。
由花在吃饭之前几乎半句话也不讲,但吃到一半时阴沉的小脸慢慢地不再低垂,也开始会讲话了,她把每样东西都吃得一干二净,让深雪非常高兴。
当然,冬马也是吃得一干二净。因为每次只要他一放下汤匙,深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仅深雪高兴,连由花看到冬马每次把香菇放进嘴里,痛苦挣扎的样子都会笑出声,让他的忍耐有了回报。虽然,这样做的后果是到现在胸口还是非常不舒服。
由花的记忆并没有恢复。不过既然她已经笑得出来了,就表示深雪的料理彻底发挥了功效。
「冬马要不要一起去洗澡呢?」
深雪带着微笑邀请冬马。
「呃,还是不要好了。」
冬马慎重地拒绝。
「冬马……你的脸好红。」
被由花嘲笑的冬马用报纸遮住发红的脸,深雪和由花对看了一眼,一起笑了出来。
「那我们就去洗澡啰!」
「我们先洗啰!」
深雪点头示意由花前往浴室。
「这个小孩不但乖,而且也很有礼貌啊。」
冬马看着由花的背影低声说道。
「我再打一次电话给大哥吧。」
冬马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以为有留下来电纪录,对方就会打电话过来,不过静马他却完全没回电。
「大哥去见女人的时候一定会把手机关机……是因为这样吗?」
就因为这样,他打大哥手机的时候常常找不到人,而静马又常常不在家,总之就是个很难找的人。
冬马在厨房暍完一杯麦茶后,走到走廊上拿起话筒,拨了静马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几声后,大哥接起了电话。
「太好了,你接电话了,大哥?是我——」
就在他为了终于找到大哥而感到安心时——
「我在忙,明天再打给我。」
哔,还等不到他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冬马僵在原地。
「喂、喂喂、大哥!?」
虽然他试着叫住大哥,但他唯一听到的就只有「哔——哔——」的空虚声响。
他试着重拨,可是大哥似乎把电源关了,完全打不通。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冬马盯着话筒呆呆地愣在原地。
「呀——!」
浴室里传来一声惨叫,是深雪的声音。
「这边又是怎么一回事……」
冬马跑到更衣室前,对着门的另一边大喊「深雪,你怎么了,」结果深雪就打开门从更衣室里冲了出来。
「呜哇哇哇,」
冬马看到全裸的深雪包着一条浴巾走出来的样子,不禁有点狼狈。
「冬马,由花她……」
冬马看着深雪快哭出来的表情,皱起眉头。
他和深雪一起走进更衣室,探头看进浴室,他的眼睛睁的斗大。
全裸的由花坐在浴室的角落里,抱着双肩不停颤抖。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说她的头发很美,摸了她一下之后,她就……」
深雪摇了摇头。
由花睁大了眼,瞳孔里浮现出强烈的恐惧感。
冬马进入浴室。
「怎么了?没事吧?」
冬马伸出手要把手放在由花肩上,结果——
「不可以碰我!」
由花的叫声响遍浴室。
「不可以碰我……」
由花不断重复,她看起来非常狂乱,呼吸也显得异常紊乱。
「不、不要……碰我……」
由花失去意识,趴倒在张大眼睛的冬马面前,冬马伸出手把她接住。
「冬马……」
「嗯嗯……」
冬马把由花抱在胸前站了起来,从她身上感受到彷若要撕裂胸口的悲伤气息,冬马垂下双眼。
香沙薙桂坐在长椅上,紫色的瞳孔里映照着澄澈的深蓝色天空,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现在在秩父市内的一个小公园里,旁边没有任何人。
身上的白衬衫满是破洞,沾满了血迹。
路边一盏快要坏掉的路灯闪烁,照亮他的身影,在电灯附近飞舞的昆虫拍翅声根本就是噪音。
一只乌鸦无视在电灯边飞舞的昆虫,自顾自地顺着羽毛。
「为人父亲的执着……吗?烦死丫。」
桂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低语,他的瞳孔稍微扭曲。
他让绫濑由纪彦逃了,然后,又有人来打扰他和那头银狼之间的战斗。
——叫作响忍是吧……既然有人把直属的密探送来……就表示『那个男人』预测到我的行动了……
桂的嘴角烦躁地扭曲。
——就算有再多人来打扰,只要有人挡在我的路上,我就杀了他。我一定要解放长眠在由
花体内的力量。
其实,就算不特别去催逼,沉眠在由花体内的力量迟早会被自然地解放。但桂并不打算等下去。
桂从位子上站起,对着路灯上的乌鸦张开眼睛。
啪叽,电灯碎裂,乌鸦随着碎片一起落下。
桂高傲地俯视着乌鸦的尸体,握紧伸出的左手,一道红光从他拳头里流泄出来。
他慢慢地张开拳头,里面有着小小的红色碎片。带着透明感的发亮红色结晶颜色比红宝石再淡一些。
桂把掌上的红色结日阳洒落在乌鸦的尸体上,结晶一下子就被吸进乌鸦体内。
乌鸦的尸体大幅度地跳了一下,然后它慢慢蠕动着站了起来,吸人体内的红色结晶彷若第三只眼一般,出现在它的眉间。
化作妖魔后复活的『乌鸦』鸣叫一声后飞起,停在桂伸出的手臂上。
「去找这名身体中寄宿着魔物的少女……」
『乌鸦』鸣叫了一声表示了解,随即飞向夜空的彼方。
绫濑由纪彦所用的金属板里并没有太强大的魔力,由花应该不会被送到很远的地方。
「多来几个手下吧。」
桂用比先前更大的力量握紧左手,力量强到他的拳头都在颤抖,手臂上也浮现鲜明的血
管,先前只是漏出红光的拳头这次还冒出了雾气。雾气的颜色跟由花杀死里穗时所散发出的雾气一样,是红色的。
过了一会儿,桂张开左手,手掌上有两个小小的红色结晶。它和先前乌鸦的结晶是一样的东西,只是「密度」不同。
桂的呼吸稍显紊乱,颉上也冒出了干痛。
「狗我已经看腻了。这次来种个大型的肉食性动物吧……」
桂用左手玩弄着『种子』,拿起靠在长椅上的长剑离开公园。
北边山上的上空现在仍是一片暗红。
「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冬马你不是说过了吗……你说你从由花身上厌受到悲伤的气息的!」
深雪的反应跟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尖叫的深雪紧紧抓住冬马衬衫的领口。
「你叫得太大声的话,会吵醒由花喔。」
冬马把食指抵在双唇前,深雪抿起嘴唇看着地上。
由花就睡在隔壁的和室里。
冬马把手放在深雪肩膀上,要她坐下来。
「我的确是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悲伤的气息,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把她安置在家里。」
冬马低下身,斩钉截铁地说。深雪仍旧低着头,不愿看向冬马。
由花对于碰触会表现出激烈的拒绝反应,一想到刚刚在棉被上发生的事.他只能断定由花是个危险人物。
刚才,冬马和深雪帮失去意识的由花换上睡衣,让她睡在和室的棉被上。两个人一同看着由花入睡。
由花不断地呻吟着,深雪不禁担心地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没想到一股鲜红的雾气突然从由花的体内冒出来。
感到危险的冬马立刻把深雪从由花身边拉开。就在那个时候,他的右手肘碰到了那股雾气,结果竟然就像是被强酸灼伤一样的烧烂了,但由花的睡衣和棉被却完好无缺。
「那孩子所发出来的邪恶气味……深雪你也应该感受到了吧?」
在雾气散出时,冬马从由花身上感受到一股让人作思的恐怖邪恶气息。
像是肯定冬马的话一般,深雪的头愈来愈低,凌乱的前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一阵沉默流过两人之间。
「我也联络不到大哥,我想我们就直接和『院』取得联络,请他们把她带走。」
冬马打破沉默。
「不可以!」
深雪抬起脸,大叫了一声。
「如果我们把由花交给『院』,而『院』也觉得由花很危险的话,他们一定会把由花杀掉的!」
「……」
冬马无法否定深雪的话,的确,被『院』判定为危险的人事物,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武器或道具被判定为危险,它们会受到严格的封印或是直接被破坏掉,如果是人或是生物的话——抹杀。
「就算那个孩子因此被杀,你也无所谓吗?冬马。」
「这种事……我也……」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请你重新考虑!」
「……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啊。」
冬马摇了摇头,深雪咬着下唇推开冬马。
深雪带泪的眼瞪着跌坐在地的冬马,迅速离开客厅、爬上二楼。
冬马一边抓着头发一边站了起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推开隔着客厅与和室的纸门。
由花就睡在和室的正中央。客厅的灯光和自窗外洒落的月光让冬马得以看见室内的样子。
——冬马你完全不懂我的心情,
冬马看着熟睡的由花,脑中不禁浮现深雪下午讲的那句话。
「深雪,你也不懂我的心情啊。」
之所以会想把由花交给『院』,完全是为了深雪。
脸颊上满是鲜血、从天而降的少女.由花——冬马一直觉得她会是一个危险人物。
那股鲜红的雾气,证明了他的想法。
——如果我的力量完全恢复了的话,或许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可是……
冬马看着纱窗外的月亮。明天就即将再度满月的月亮光辉是如此淡白。
冬马是狼人族里最强的?黄金狼神狼。但在半年前,他在一场与妖术士的战斗里失去了所
有的力量。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战斗能力再也不能恢复,因为他的父亲也是失去了力量的神狼。
父亲在十二年前失去了力量,从此,狼人族的力量就再也没回到父亲身上。
但冬马不一样。
从一个月前开始,他所丧失的狼人族力量正逐渐恢复。
第一个恢复的是嗅觉,就是因为嗅觉恢复了,他才能从由花身上感受到悲伤和邪恶的气息。
下一个恢复的则是过人的回复能力。手指被菜刀切到的伤口能在十分钟以内毫无痕迹地愈合,这就是最佳的证明。
最近,他的运动能力也开始恢复,不过他现在的力量就和一般的狼人族没什么差别,完全此不上他的姊姊和哥哥。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力量正慢慢恢复,包括他的父亲和深雪。
虽然他一个不小心对深雪说出「感受到气息」,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她把冬马丧失神狼能力这件事当作是自己的责任,如果告诉她他的能力已经恢复,她或许会很高兴,不过冬马现在并不打算告诉她。
就算力量正逐渐恢复,也并不能保证他已经可以变身,他不想在还没完全恢复之前就让她空欢喜一场。
——这种半吊子的力量,有跟没有差不了多少,如果发生什么危险的话,现在的我也救不了深雪……
冬马对由花身上邪恶的气息和鲜红的雾气厌到害怕。
如果把由花安置在身边,深雪可能会遭遇到危险。
冬马很清楚深雪放心不下有困扰的人,也明白她是设身处地为由花着想,而他自己何尝不也希望能帮助这个少女。
但是若把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少女』和『深雪』摆在同一个天秤上,他的心一定会倾向深雪。
如果留下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女,会让深雪碰到危险,那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留下来的——
他是这么想的。
——我也知道这样做有多残酷、薄情……
「冬马……?」
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由花从棉被上坐起身。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
冬马进到和室里,坐在棉被旁边。
在淡淡的夜色中,冬马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
——她吃了饭之后气色明明就好了不少……
看到由花的脸色又再度憔悴,真是遗慑。
「那个……刚刚真的很抱歉。」
由花掀起盖在身上的毛毯。
「什么?」
「刚刚深雪碰我的时候,我打了她的手……」
「原来如此,你别在意啦,深雪她根本没生气。」
听到冬马这么一说,由花笑说太好了。只是她的笑容有点无力。
「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碰你?」
冬马原本打算这么问,但他还是把问题吞了回去。他怕这个问题又会带给她打击。
一想起她紊乱的呼吸、颤抖的身躯,他就觉得心好痛。
冬马猜想,精神面的打击或许才是她丧失记忆的原因。
冬马皱起眉头盯着由花,而她低下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被她这么一问,冬马思考着要如何回答。
他还没告诉由花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定会一阵混乱……也许不要告诉她比较好……
「我连自己的事都不记得……我想知道……」
冬马垂下眼帘,而由花则是用大大的双眼盯着他。看着她成熟的眼神,冬马有点惊讶。
——这孩子,或许比我想象中来的成熟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冬马就把他们在河边相遇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由花,只是他没说出当时她满脸满手都是血,也没告诉她刚刚她的身体发出红色雾气的事。
讲完后,由花一脸震惊地紧紧握住毛毯,不知道是因为她对自己从天而降的事厌到震惊,
还是因为她想起了什么事。
「你刚刚作了恶梦吗?你一直在呻吟喔。」
冬马不想让她一直钻牛尖,便出声和她说话,由花点了点头,把梦境告诉他。
她说她独自在红色的雾气里走着,一个白发紫瞳的青年出现,她觉得害怕,便逃离那个青年,此时,有个她认识的女人对她伸出手……只是当她抓住那女人的手的一瞬间,女人就化作烟雾消失了。
「很糟糕的梦……好恐怖……好悲哀……」
由花一脸痛苦地诉说着梦境,冬马开始后悔自己居然把话题转到梦境上。
——一定是她身体里散发出雾气时所作的梦……
听着由花这么讲,冬马陷入思考,是梦让她的身体散发出雾气?抑或是雾气造成这场恶梦?冬马无法理解。
「如果睡着的话,是不是会再作一次那场梦……」
由花吸了吸鼻子,害怕作梦的少女竞让人如此心痛。
「既悲哀、又恐怖的梦……吗?」
冬马也曾经害怕作梦。
那个他亲手杀死母亲的梦。那是十二年前确切发生过的事.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时会梦见这个梦。虽然这个梦在半年前已经不再侵蚀自己的心,但那仍旧是个让胸口绞痛不已的梦。
杀母亲这个事实并不会改变,这个梦大概会跟随他一辈子吧。不过现在的冬马已经不会再否定自己「不想作这个梦」的心情。
因为他希望能把这份罪恶感和悲痛化作自己的坚强和温柔。
那个害怕作梦的自己之所以能有如此巨大的改变,这一切都是一位女性——深雪的功劳。
「我再也不想睡着了……」
一可是你一定得睡啊,不睡的话,一定又会累到倒下,如果你太累的话,记忆也回不来喔。」
明白由花害怕作梦的心情的冬马,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说道:
「没事的,如果你作了恶梦,我一定立刻把你叫醒。」
「嗯?」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陪你,好吗?」
由花眨了眨眼。
「……真的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嗯呢,我不介意。」
由花摇了摇头。
「……谢谢你,冬马。」
由花躺下后像小猫一样眯起双眼。冬马对着她微笑,她安心地闭上双眼。
她躺下后还不到五分钟,就已传出打呼的声音。看来她没有再作恶梦了,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平稳。
冬马眯起眼看着她无邪的睡颜。
——明天一定要和大哥取得联络,在和『院』报告之前还是先跟大哥讨论过比较好。
他下定了决心。
「不要感冒了喔。」
缩成一团的冬马背上盖了一块毛毯。
冬马盘腿坐在由花身边打瞌睡。
「刚刚真的很对不起,冬马。」
深雪压低声音说道,以免吵醒两人。
她在反省自己刚才一时的气话说得太过分了。冬马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不可能会抛弃有烦恼的孩子。
足以证明这一切的温柔气息正包覆住由花,由花就在他温柔气息的包覆下安稳地熟睡。
深雪喜欢这股温柔的气息。
「晚安。」
深雪静静地拉上纸门。
绫濑由纪彦在白色朝霞中梦游般地走着。由于刚从火灾现场逃出来,他的衣服上满是煤
烟、破烂不堪。
一台长途运货的卡车对着走在路中间的由纪彦猛按喇叭,但他却毫无闪开的意思。
「闪开!神经病!站在大马路中间,找死啊!」
听到司机大声怒吼后,他才茫然地转头走到路边,看来他是听到那声怒吼后才发现自己站在路中间。
看着卡车消失在朝霞的彼端,他突然用左手抓住胸口蹲了下来。
「里花……再给我、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由花……从被诅咒的命运中解放……」
他咬紧牙根站起身来,紧紧握住右手上一块金黄色金属碎片。
这些金属片是那块转送由花的金属板所留下来的碎片,只要有这些碎片,他就能知道由花在哪里,因为前往目的地的路程会浮现在脑海中。
想起九年未见的女儿,他因苦痛而歪曲的表情化作一抹微笑。
九岁的女儿长得好像她妈妈——他那死去的妻子。
「由花……」
在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下,他继续走着,走向女儿的身边。
由花微微地张开眼睛,自窗外射入的阳光让她眯起双眼。
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鸟儿的叫声愉悦地在耳边响起。
「我……作梦了……」
由花低语。她想起睁开眼睛前所作的梦,眯起的眼睛边带着笑意。
和昨天晚上的恶梦不同。
梦中的故事到她一个人独自在鲜红雾气中彷徨迷失的地方都还是一样。只是接下来的梦境里,出现的不是白发紫瞳的青年,而是漆黑的『龙』。那只巨大如山的『龙』三颗火红眼珠正绽放着光芒。
由花一边大叫救命一边拼命逃开,但她的脚却被绊倒。
当『龙』张大的嘴逼近到眼前时,环绕四周的鲜红雾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白色光芒。
有个人抱起了受到惊吓而腿软的由花。
那是一个全身上下被美丽的金黄色体毛包覆的狼男。
狼男把右手上的白亮长枪射向漆黑的『龙』,接着『龙』便化作白色的尘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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