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马任由那个声音操纵,把左手伸向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有一个淡淡的金色小光点。
“你在干什么?”
巽戚到一股异常的气势,开始小声的咏唱咒术。
‘解放你的力量。’
一股炙热的力量随着内心涌上的声音划过左手。
“喝!”
冬马瞄准巽,解放了那股力量。
铿!被解放的力量化作金色的光芒奔流。
“这股力量是……!?”
巽急忙把双手交叉在身前,勉力挡住这股力量,然后将它弹开。点亮山谷的亮光就像是太阳坠落至山间一般耀眼。
“没错,这就是我的力量。”
非常爽快。感觉好像把累积已久的什么通通解放出来的感觉。
为什么我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呢?冬马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拥有力量呀。不管是现在,还是十二年前,那种妖术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妈妈也不需要死了。
“呜!”
巽用双手拨开光芒,看起来虽然没受伤,但他的呼吸非常紊乱。为了挡住冬马放出的攻击,他大概是在一瞬间立起了相当坚韧的防御壁吧。
巽把手放在胸口,拼了命调整呼吸的样子看起来异常滑稽。
即便他用憎恨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映在冬马眼里却只觉得凄惨。冬马用鼻子嗤笑了一声。
“太好了。你要是那样就死了的话,那就没什么好玩的了。我还打算要好好玩弄你一番再杀了你的。”
“呵……呵呵……”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巽抚着额头大笑。是一个让人感到侮蔑、哀怜和充满自信的笑。
“你的眼神不错喔。满满的愤怒和憎恶……不,没有愤怒吧?只有单纯的憎恶吗……还是我看错了?”
巽双手环抱着胸口,讽刺地笑着说“只是单纯的破坏冲动吧”。
“不是!我无法原谅你!”
冬马一边喷着口水一边狂叫。巽一脸无畏的问着“为什么?”
“杀了你妈妈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巽的这句话,刺进了冬马胸口最深处的伤痕。
“你的母亲大人没告诉过你,不可以把自己犯的错,怪到别人身上吗?”
“呃……”
冬马紧紧咬着牙,全身因为怒极而颤抖不已,血液倒流,身体就像快要燃烧起来一般的发热。
“居然会被自己的儿子杀掉啊,想想诗织也蛮可怜的。不,还是说这是她所期望的?”
“住口!巽!”
巽无视相马的阻止,继续说下去。
“还是说这不是她所期望的?因为她是被丈夫过去所犯下的错,和儿子身上的神狼血脉害死的嘛。”
巽一掀斗篷,高声的笑着说:“全部都是你们的错!”
“诗织八成很恨你们吧。”
“闭嘴!”
冬马咬紧的唇边流出鲜血,他红着充血的双眼大吼。
妈妈可能会恨自己——不用巽说,冬马自己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妈妈是一个永远带着微笑的温柔的人。如果妈妈在那个世界里,因为对自己的憎恨而扭曲了她的脸——和御堂巽一样,被憎恶的黑色火焰附身了的话——对冬马而言,那是超越悲伤和痛苦的绝望与恐怖。
为了要推开这种恐怖感,冬马准备朝着巽再度放出光弹。
但刚刚的光芒却没有出现。
到刚才还涨满体内的力量像梦境一样消失了。
“为、为什么!?为什么打不出去!”
他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放出光弹。
焦燥让冬马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另一方面,巽正背对着满月,慢慢接近冬马。
每当巽踏出一步、鞋子沉入积雪,冬马便不断颤抖着,向后退去。
意识渐渐模糊的冬马把巽和妈妈的影像重迭在一起。明明就一点也不像,连性别也不一样,但是他就是重迭了两人的身影。
“不、不要过来!”
冬马大叫。同时,巽的踪影也不消失不见。刹那,他又出现在冬马眼前。
“噫!”
就像是被鬼压床一样,冬马一动也不能动。全身的力气都已散去,喉头干渴不已。
“被妈妈仇视、被妈妈憎恨的可怜孩子啊。我现在就让你舒服一点。”
巽的食指轻轻碰了一下冬马的眉间。下一个瞬间,冬马的视线范围所及全成了一片漆黑。
又冷又热,很不可思议的感觉。明明背脊上寒冻的颤抖就停不下来,但皮肤上却缠绕着一股异常的湿气,吐出来的气也湿湿暖暖的。
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冬马现在身处在一切被‘黑’所支配的虚无世界里。
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失去了视觉、还是这个空间里只有黑暗而已。
冬马拼了命摸索着四周,但却碰不到任何东西。
‘暗’和‘无’蚕食着人心。
冬马害怕自己是否会就这样发狂。
“不、不要!我不要待在这里!让我出去!”
冬马双手抱头,四处狂奔。但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也找不到任何出口。
“我不要啊啊啊啊,”
当冬马狂乱的大叫时!!
(冬马!)
背后有个人在呼唤他。
冬马高兴的转过头去。任谁都好,他想要见到人。
是妈妈站在那里。
她脸上带着温柔沉稳的笑容,张开双手,等着迎接冬马。
冬马冲进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她温柔地抱着他。
(冬马,不要哭……)
妈妈的声音既和煦又温柔。
他想要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冬马这么盼望着。只要能被妈妈这样抱着,这世界上便再也没有痛苦。
不会受伤、也不会让人受伤;不必害怕被谁怨恨,更不需要去恨谁。
“母亲……”
冬马像个小婴儿般窝在妈妈的怀里,但妈妈紧抱着冬马的手却突然异常地加重了力道。
这股力量像是要折断他的背脊似的……不,仿佛要扯裂他的身体一般。
冬马一边因为痛苦而呻吟,一边抬头看着妈妈……
妈妈的脸变了,完全看不出刚刚那温柔的模样。她的柳叶眉和眼尾抬起,露出獠牙,看起来就像个恶鬼一样。
(为什么要杀了我?我明明那么爱你!)
妈妈的声音如同老婆婆一般枯哑,还夹带着强烈的憎恶。
“啊……啊……”
压紧冬马身体的双手再次加重力道,让他不停喘气,边喘气边哽咽。
他的骨头发出挤压的喀喀声音,内脏也被紧紧地压迫着。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杀了我?)
冬马无法回头,他只能伸出双手,拚命乞求着救赎。
啪嚓。冬马的意识随着某道碎裂的声音告终。
砰咚。巽把手指从冬马额上栘开的同时,冬马也顺势倒了下去。
“冬马!”
相马虽然想冲上去检视冬马的状况,但身上的伤却让他无法如愿以偿。
“你做了什么!巽!”
面对相马的问题,巽淡淡地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说“我毁了他的心”。
“虽然只是简单的幻术,但这个家伙却无法承受……无法承受愤怒、憎恶、悲伤和杀了妈妈的罪过。”
“该死!”
相马跪倒在地,不断用两拳槌打着地面。
儿子的心就快要被毁了,自己却因为脚伤无法动弹而救不了他。
相马痛恨无力的自己。他的拳头破了,鲜血也随之流出。但他的心太痛了,让他感受不到手上的痛楚。
“怎么样啊?相马。这种家人在面前被毁掉的感觉如何?”
巽边说边用脚踢飞了倒在地上的冬马。
冬马被踢翻了个身,面孔朝上地躺在地上,空虚的双眼里只映照出空中的满月。
现在的冬马像是个操纵线被剪断的人偶,名为‘心’的细线被剪断的悲哀人偶。
“就算你再怎么愤怒、再怎么恨我,你都打不倒我。因为这三十年来我一直不断地憎恨着你。”
巽的声音非常冷淡。
暴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只独留冷冽冻人的寒风吹过庭院。
巽低头看着冬马,相马则是低垂着头。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下语。
无机质的静寂流泄.仿佛连风都停下了。
“这就是你所期盼的复仇吗?”
良久,相马打破沉默,抬起头说。
巽静静地仰望着满月。
“——我也不知道。”
回了一句让人意外的话。
他的侧脸带着满满的哀凄和忧郁。相马并不清楚他这个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是他所认识的三十年前的巽。
静寂再度到来——
“冬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性的悲痛呐喊打破了第二次的沉默——
眼前的光景实在叫人太过绝望。
倒卧在地生死不明的静华、跪在地上的相马、还有虚无地睁着无神的双眼、躺在雪地上的冬马。
大家都在流血。
“该死,太迟了吗?”
鹰秋站在深雪背后懊悔地说。
真矢一言不发,看着这幕惨状。
鹰秋和真矢两人上半身都已经分别变身成灰狼和白狼的模样。
稍早冬马离开之后,深雪就把静马和睦美交给‘院’里的人,急忙赶往静华家,在途中碰到鹰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连失踪的真矢也在那里。
虽然她下清楚真矢为什么会跟鹰秋在一起,但真矢说他要“帮姊姊的忙”。
深雪接受了真矢的好意,至于失踪的事就留待日后再说。
由于鹰秋说他也要同行,于是深雪便帮他治疗了肩膀上那个最大的伤口。
其后,深雪一行人感知到巽留在静华家的讯息后,便赶来这里。
但是他们来得太晚了。
“冬马!”
深雪看也不看站在冬马身前的巽一眼,立刻跑到冬马身边。
虽然真矢试着警告她危险,但深雪却完全没听到。
怀里的冬马身体还很温暖,但他身上没有任何生机的感觉,就像个人偶一样。
深雪紧紧地抱住冬马,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但回答她的不是语言,而是无机质的规律呼吸声。
巽冷冷地在一旁看着深雪。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深雪用几近呻吟的声音说道。
即使深雪用满是泪水的眼紧紧盯着巽,但巽冷漠的双眼却对深雪的伤心和难过视若无睹。
“憎恨一个人、伤害一个人、这样究竟能让谁得到救赎?就算做了这种事……又能……”
满溢的泪水让深雪无法把话说完。
“是啊。就像你所说的一样,就算做了这种事,奈津美也下会高兴吧……”
巽的眼神依旧冷冽。与其说是在对深雪说话,不如说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最后他又加了一句“那家伙是个温柔的女人啊”。
“……但我还是无法阻止我自己。如果没有憎恨的感情,我就活不到今天。”
巽冷冽的眼神崩解,化作满满的悲伤。
“不……我对生命没有执着……我只是……只是…不敢去见她。”
巽喃喃自语后,突然开始窃笑。
深雪无法理解他话中的真意,惊讶得皱起眉头。
“……来吧,如果你想救你的男人的话就上吧!打倒我吧!”
巽收起窃笑,伸出手指拭去深雪颊上的泪水。
他的表情,既祥和又温柔。
在巽的手指放上自己脸颊的瞬间,深雪不禁怀疑支配巽的不是憎恶,而是深切的悲伤。
因为太过悲伤,如果不把那份悲伤化作憎恨,他或许就无法保住自己吧。
“姊姊,快逃!”
真矢突然大吼。他举起钩爪,朝巽扑了过来。
深雪抱住冬马的身子、向旁边滚到雪地上。
另一方面,巽则对迎面而来的真矢无动于衷,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我不会让你碰到姊姊的一根寒毛!”
真矢一口气冲进巽的怀里,反射着月亮光辉的钩爪瞄准了巽的睑。
但真矢的钩爪被巽用左手轻而易举地拨开了。
“我给你的绯燕怎么了?”
“我已经不需要那把剑了!”
真矢后退一步,取好距离后再度向巽刺出双手,如狼般吼叫了一声。
真矢的指尖出现了五支冰枪。他挥舞着冰枪、露出獠牙向巽冲去,打算刺穿巽的身体。
但冰枪却在刺中巽的瞬间蒸发。
白色的蒸气溶解在夜风中。
“居然不好好珍惜别人送给你的礼物,真是个无礼的家伙。让我来教你一点礼仪吧!”
巽的表情瞬间化为残虐的恶鬼。
“真矢!快逃!”
感觉到异常杀气的深雪大叫。但在真矢撤退前——
“闪开!”
肉眼看不见块状魔力在真矢眼前爆开。
“呜哇!”
真矢被爆裂的白色闪光和冲击波弹开,倒在正殿的瓦砾堆上。
“呜呜……”
真矢低声呻吟,虽然试着想站起来,但他只是抬起上半身,就再度吐血倒下。
“真矢!”
深雪一边紧紧抱住冬马,一边呼唤着弟弟,但她没有听到回答,从这边也无法判断他是否还活着。
虽然想冲到弟弟身旁,但她却也放不开怀中的冬马。
因为她有一种预厌,如果在这里放开冬马的话,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深雪紧紧的咬住下唇。此时鹰秋大喊一声“喂!”
“我来挡下御堂!你赶快让月森醒过来!”
“可、可是!”
敌人可是连静华和冬马都打不过的对手呀。但在她出声阻止之前,鹰秋早已一边呐喊一边冲上去突击巽了。
“他们是我和睦美的恩人!我不会让你杀了他们的!”
鹰秋和真矢一样,以钩爪从正面袭击巽。
“才这么年轻就这么重情重义啊。”
巽缓缓打开双手。就像是在邀请对方随意攻击一样。
“喝啊!”
鹰秋气势凌人地挥出一击,但巽的头只是轻轻一偏就躲过了这一击。
“还没结束啊!”
鹰秋丝毫不留任何空隙,立刻以钩爪和踢击进行连续攻击。
不过这些攻击根本碰不到巽一根小指头。所有的攻击都在瞬间被躲过。
巽一脸对鹰秋毫无兴趣的模样,根本懒得反击。
巽一边闪避着鹰秋的猛攻,不经意的朝冬马那边一看。
深雪不知道他这个眼神究竟有什么含意。但就像鹰秋所说的,一定要趁现在让冬马恢复意识。深雪在胸前紧紧握住了双手。
鹰秋明知自己不可能战胜,却还是挺身一战.就是为了让她有时间治疗冬马。
身为白狼的深雪拥有可治愈他人精神的‘精神治愈’能力。
但冬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像个空壳一样?如果不知道原因的话,她也无从治疗。再加上‘精神治愈’原本就只能安抚错乱的精神状态而已,实在不太可能让冬马完全恢复。
虽然知道效果不大,深雪还是把手抵在冬马的额头上,试着把力量送进他体内……却没有任何效果。
“是冬马的妈妈。”
深雪不愿放弃,再次进行精神治愈。这时相马来到她身边,对她说了这句话。他告诉深雪,冬马的心被愤怒和憎恨压碎,再加上杀了妈妈的心灵创伤,导致他的整颗心毁坏。
相马的呼吸紊乱,脚上的出血也很严重。他应该是爬着过来的吧?脸色明显憔悴,但比起身上的伤,儿子的心灵在眼前被毁灭这个创伤,带给他的冲击一定更大吧。
“对不起……冬马。”
无止尽的心痛,刺痛了深雪的心。
深雪曾经看过为了过去而痛苦的冬马。光是看过那一次,就如此心痛。
她明明就发过誓再也不会离开冬马身边,但冬马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了。
“我绝对……要救醒你。”
深雪紧紧闭上双眼,下定决心。
过了一会,深雪睁开眼睛。她静静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到她这么做的相马一脸苍白地问:“深雪,你到底想做什么!?”
深雪没有回答。其实就算不回答,相马也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死之奇迹’——这是深雪打算使用的能力。白狼族中几乎没有人会使用这个能力。
这是以使用者的生命做为交换条件,让他们所祈望复活的人再度活过来的能力。这项能力不仅能运用在肉体的死亡,同时也可以治疗精神上的毁灭。
深雪已经下定决心。她要为冬马舍弃生命。
“住手!深雪……”
虽然相马拚命地制止她,但深雪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原本打算继续说下去的相马,在看到深雪眼底坚定的决心后,他咬紧牙根,把话吞回肚子里。
深雪用一个微笑代替道谢,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降雪的厚重云层已经散去,星星和满月在澄澈的夜空中尽情洒落着光辉。
“请把力量借给我……”
深雪向天上的旦兄祈祷。然后——
“请你回来……冬马。”
带着深深的思念,深雪将自己的唇覆在冬马的唇上。
紫色的冰冷双唇。
为了让这冰冷的双唇回复到它应有的温度,深雪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都送进了冬马心里。
纯白色的光芒包围着两人!!
“呜哇!对不起!”
冬马差点撞上撑着拐杖的病人。在道完歉之后,冬马又开始跑了起来。
他的目的地是三○三号房。冬马最重视的人,不,是他最重视的人们正等着他。
不过今天运气真是太糟了,一早就有许多急诊病患,他又不能为了个人的私事放下工作不管,所以弄到现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迟到了。而且再加上他刚刚急急忙忙地就跑出来,所以现在身上还穿着工作的白袍。
虽然途中好几次差点撞到护士,还被她们指责“不要在医院里奔跑”,但他们一看到冬马那张熟悉的脸时,就马上换上一张笑脸说:“啊!月森先生,您夫人生了喔,是个很有朝气的男孩呢!”
“是的,谢谢!”
冬马继续跑若,终于来到病房门口。他在门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手放在胸前、努力调币好呼吸。
新的家族成员正在这片薄薄的门板后面等着他。
冬马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推开了门。
他以为他会在推开门的那,瞬间听到宏亮的哭声,但事实却背叛了他的期望和不安,房间里一片寂静。
深雪躺在淡粉红色的病床上,怀里抱着被白色毛布包起来的小婴儿。
冬马原本要开口,却被深雪用指头抵住嘴角,嘘的一声制止了他。
“他在睡觉,我们小声一点。”
深雪小小声地说,冬马也点点头答应她。
“对不起,我没能陪着你生产。”
(https://www.biquya.cc/id23179/153065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