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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究竟是谁杀了他们?!”无名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厉声怒喝。
仿佛在回应他一般,轰隆一声,天际雷声震动,一道闪电划破这黑暗长空。
在那一瞬间的光明里,无名陡然看到,在这高高城楼的角落里,有一个抱膝哭泣的黑衣少年,他的身边,放了一把染血长剑。
黑衣少年抱膝而坐,身边放了一把染血长剑。他把头深深埋下,呜咽哭泣,仿佛疯癫一般的喃喃自语。
“我不是杂种,不是孽畜,我也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你们要打我,为什么要把我献上血祭,我只是想离开,想活下去啊,为甚么要挡着路..”
语声凄凉,仿佛伤心无限。
无名深深呼吸,快步上前,缓缓开口道:“这些巫兵,都是你杀的?”
“是。”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黑衣少年喃喃低语,忽然死命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拒绝回忆起那些理由,整个人状如疯癫,猛然一头砸向地面,碰得头破血流,还在不停得撞。
“不要想,不要想..”他一边痛苦嘶吼,一边虐待着自己。
无名微微皱眉,心知这个少年已经疯掉,便欲一指了结他的性命,也算对此地死去的生灵有所交代。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冷漠旁观的龙葵忽然轻轻拉住了他,淡淡道:“他,似乎不是巫族。”
“恩?”无名凝眸看去,这少年身材消瘦,的确不似寻常巫族那般高大强壮。而他的样貌..
无名猛然一惊,要知道,巫族除了身材高大,样貌粗豪以外,每一个巫族的脸上自出生之时,便会有一道血色烙印。这烙印乃是从母体带出,是巫族传承力量的重要凭借,更是巫族一脉的最大证明。然而。
这黑衣少年不止身材消瘦,面容之上更是一片清秀,清秀得都有了几分寒冷疏离之意,更别提有什么血色烙印了。
他绝对不是巫族,但是也绝不会是妖族,无论巫妖,还是龙凤麒麟,即使面容可以幻化改变,但是那种独有的气息绝对瞒不过自己。
那这少年,究竟是何身份?
无名心中惊诧,只觉心血来潮,他默默思索,忽然明白了这少年的来历。
昔日天地初开,清气上浮,浊气下沉,方有可孕育生灵的灵气出现。但是那时候混沌未散,天地之间依然残留着许多混沌之气,这些残留的混沌之气与新生的天地灵气结合,其中有大机缘的,便会孕育出一些奇怪的生命。
这些生命,天生便是修道习武的最佳体质,生而具有神智,生来便可体悟这世界的元气流动,吸纳体内,如果再稍稍领悟规则之力的话,短短十数载便可拥有极为强悍的修为,比起修炼千年方可化形的妖族,比起肉身强悍头脑愚蠢的巫族,比起仅仅掌握一方力量的龙凤麒麟三族,这些生命拥有更为迅捷的成长速度,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可以说,这些秉承混沌与灵气而生的生命,是除了无名与鸿钧以外,这世界最为高贵强悍的生物!
当初无名塑造世界时也曾注意到这些,也想以这些生命为范本,创造一个近乎完美的种族。
但是,当他拥有那种力量时,混沌之气已经彻底消失,他已经错过了时机。后来因为龙凤麒麟的诞生,他便退居幕后四处旅行,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直到今日,猛然看见这个黑衣少年,才又重新想起。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竟然让这拥有近乎完美生命的少年,屠杀十万巫人,而自己却又那般痛苦癫狂,近乎自杀般的自虐?
无名默然不语,忽然踏前一步,缓缓将手掌放于少年的额头之上,黑白二气环绕散发,渐渐深入了少年的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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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巫族,也不是妖族,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他们的额头都有烙印,而我却没有。”
“我的父母没有给我取名字,周围的人都叫我小杂种。”
小杂种生活在巫族的一个小部落中,因为从出生就没有巫族的烙印,所以被视为异类,视为低贱的生命。
这一点,不仅族人如此,他的父母也是一样。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父亲便很容易喝醉,父亲一喝醉了就会打他,即使已经睡觉了也会被一把拽起来,狠狠的打上一顿。而他的母亲在一边会大声的骂,根本不会为他求情。
当父亲打够了,就又继续去喝酒,一边喝酒一边叹气。
当母亲打够了,就会流泪,流着眼泪看着蜷缩在墙角的他,那种眼神,很冷。
从小到大,小杂种都没有朋友,周围的人便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他,疏远嘲笑。他们在一起捉迷藏,练巫功,游戏玩耍的时候小杂种都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不敢过去。
因为他每次过去,都会被他们骂,被他们追着打,用泥巴扔的满身都是。
如果小杂种反抗,族人的父母就会找到他家,一边痛骂殴打着他的父母,一边把家里砸的稀巴烂。他的父母不敢有任何反抗,他们只会低声的道歉,然后狠狠的教训小杂种算作给人家赔罪。
但即使如此,小杂种也只是觉得委屈、自责,他还是心怀希望,希望有一天自己能被大家接受,
“最初的时候,即使那些小伙伴们骂我,我也会努力的和他们玩耍,我觉得都是大家开玩笑罢了。”
“最初的时候,即使父母打我,我也只是哭泣,哀求,希望他们能谅解我,因为我始终觉得我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会爱我的。”
“直到有一天,我晚上特地做了一碗很好喝的汤,想要给父母送去来表示自己的歉疚,当走到他们的房间时听到了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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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当初为什么把这个杂种捡回来,看看现在族人都怎么说我,你高兴了吗?”这是母亲歇斯底里的怒吼。
“臭婆娘,我要是知道他根本不是巫族的人,我早就把他扔掉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这么多年都没给老子生个娃!”这是父亲愤怒的叱喝。
然后房间里一阵乱响,有什么摔打的声音。母亲哭泣着尖叫道:“反正这日子我受不了了,你赶紧想办法把那杂种扔掉,我再也不要成为族人的笑话了..”
“不要啊,那杂种也不是没用处,至少可以用来打啊骂啊发泄一下..”
母亲依旧哭闹不休,父亲良久沉默,最后终于不耐烦了,狠狠开口道:“够了,不要闹了。我已经有了办法安排那个小杂种了。”
“什么,什么办法?”
“你知道部落附近,那座大山顶上的血池吗?”父亲低声问道,仿佛提起那座血池,情不自禁的感到畏惧。
“知道啊,听大家说那血池里有个魔鬼一般的怪物,如果放出来就会毁灭整个部落。不过咱们部落里不是一直都在祭祀它吗,应该没事的吧。”
“以前可能没事,现在却不一样了。前段时间有人去祭祀,发现那座血池里的血水都沸腾了。回来连忙告诉长老,长老去看了之后就闭关,直到今天才出来。而且今天召集部落里的男人,就是为的这事。”
“啊,那可怎么办,这又和那个小杂种有什么关系?”母亲惊疑问道。
“长老说他闭关的时候得到启示,那座血池里的魔鬼已经快出来了,只有用生人来祭祀才能镇压下去。所以他把我们都叫去,就是想让大家商量一下,从部落里选出一个人来,去祭祀那魔鬼。”
“啊,那,那..。”母亲惊呼一声,却赶忙又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说,把咱家的小杂种给弄出去?”
“嘿嘿,这可不是我自己说的,当时在座的所有族人都这么说。我想了想,反正他在家里也只会给咱们惹麻烦,还不如去祭祀那魔鬼呢..”
“啪!”是什么摔碎了呢?屋外忽然传来一个破碎的声音。
“是谁?”一个高大粗壮的巫人推门而出,四下探望,厉声喝道。
黑暗中,月夜下,缓缓走出了一个手捧碎碗的少年。
“父亲,求求你,不要把我喂给魔鬼好不好,我以后都会听话的,你看,这是我做的汤,很好喝的..。”少年泪流满面,祈求的望着那个粗壮的巫人,自己的父亲。
碗已经碎了,精心做的汤已经洒了,他连忙去刨那些泥土沙砾,希望能挽留住一些,破碎的碗片划破了手掌,鲜血滴下,就像一颗心,片片破碎,碎成了渣滓。
他想要捞起一些汤水,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诚意,然而,到最后,连泥土沙砾都从指间流走,淌血的手掌上,终究什么也没留下。
而他的父亲见事情败露,更怕他就此逃走,便冷笑着用绳子将他捆在了屋外的大树上,连夜去找长老,商量祭祀的事情去了。
黑暗,月夜。
小杂种扬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苍穹,湿热的眼泪便那么无声得流过脸庞。
“原来,原来那些伙伴不是在开玩笑,原来我的父母根本不爱我,原来我真的是一个,没人在乎的杂种啊!”
过往的一切,嘲笑、殴打、讥讽、怒骂如海潮汹涌,如大风呼啸,在这黑暗冰冷夜里,激荡在少年心中。
这一晚,他被紧紧绑住,不得挣脱。
就像从小到大经历的种种事情,围绕成枷锁,将他捆缚。
他挣扎,哭喊,都没有用处。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遭到这种待遇,只因为自己不是巫族,便要被人歧视,被视为异类,到了最后,就连最亲近的父母都出卖了他,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自己的出身?
难道自己,真的是最卑贱的生命吗?
那些出身正统高贵的人,天生就可以肆意践踏欺凌‘异类’,这难道便是天地的道理?
那又是谁,定下了这样的道理,给生灵划分了高低贵贱?
这一晚,被捆缚哭泣的少年,想了太多太多事,心绪激荡,以至于几乎想得脑袋爆炸。
那些明白的事,不明白的事,在他脑海里成为了风暴。
这风暴,直到第二天,他被部落众人捆绑着给推进血池,依旧在呼啸。
呼啸,浓重的血腥味,淹没了四肢躯体,灌进他的眼耳口鼻。
他渐渐沉没,沉入无边血水中,几乎失去意识。
直到,他握住了一把剑。
那把剑,是他刚出生的时候,还没有显露出和族人的不同的时候,父亲入山砍了最有灵气的一颗大树,削成木剑,送他的礼物。
那时候,父母还爱他,族人还喜欢他,因为,那时候的他,还不是异类。
为何,到了现在,竟变成了这种样子,是我变了,还是你们变了?
是什么让你们改变,是不是那早就注定的,高低贵贱的道理?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服,不服啊。
一种恨意,猛然从他的心里滋生出来,蔓延,从此再无法阻挡。
一种力量,猛然从无边血水中涌进了他的身体,他手中的剑,光芒陡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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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在巫族一个依山而建的部落中,陡然爆发了一股冲天血潮。
血潮落后,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魔鬼,他拿着一柄木剑,开始杀人。
杀杀杀杀杀杀,已然丧失理智的少年,自家门口开始杀起,一夜之间,所有曾经欺辱他的人,尽皆被斩于剑下。
当整个部落都被夷为平地之后,少年孤单单站在尸山血海中,仰头望天。
他泪流满面,说:“原来,这天地之间,根本没有道理。”
他开心微笑,说:“所以,除了手中的剑,我心中再不会有任何的束缚。”
他离开,巫族得知讯息,派人追杀。
一路逃亡,一路追杀,每一场战斗都是搏命之战,每一场战斗都被鲜血涂满,他的心里再没有慈悲和感情,没有任何束缚,因此领悟更加强大的剑意,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这一场场追杀战斗,反而促使他更快成长。
当巫族上层真正认识到他的危险时,派出重兵堵截的时候,他却已经脱离了部落,来到了边疆地带。
这一天,他来到金鳌关上,守关将士喝问姓名,他回答,而后十万巫兵齐出,欲将他斩落关下。
结果便是:十万生灵十万剑,一剑杀伐直通天。
他从血池中重生,挥出生平第一剑,斩杀了自己的父母时,便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名字。
“自今日起,吾名,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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