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山河惊梦 > 第八章 半尺妖娆醉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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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总是在它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毫无踪迹可寻,也不会事先知会一声,就那样硬生生地闯入你的生活。

  戴天昔或许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夜晚。那一晚,他八步成诗;那一晚,他瑶琴高歌;那一晚,他醉里求诗;那一晚,他和无恨的命运齿轮终于开始,缓缓转动。

  当若干年后,天昔回忆起那个初夏,“千日醉”的烛光还是那么温暖,就像那时无恨的目光……

  千日醉。

  前厅。

  台下一片嘈杂,有议论下面形势发展的,有说刚才离开的那位紫衣公子哥其实文才也不错,而更多地却是对于天昔刚才那引琴高歌的绝世风华的倾慕与赞叹。

  赌坛上也是一片混乱,一开始向着紫衣组一边倒的形势已不复存在,原来看好紫衣组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神情沮丧,其中几个见情势不对,纷纷将自己的买米钱押在了白衣组上,以图降低损失甚或趁机捞一把;而支持白衣组的则是喜笑颜开,在自己原来的赌注上押上了更多筹码;受到气氛的感染,更多的人加入了赌局,纷纷将赌注押在白衣组上。

  接下来的四轮,天昔不负众望,又是连赢四局,将紫衣组的同门灌得头上满天繁星,脚下如踏浮云。刚喝完第四杯,却见他面色铁青,双目赤红,稍一踌躇,便捂着嘴,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一步三踉跄地冲向台下,径直奔向茅房。

  台下众人见状,唯恐他一不小心吐将出来,波及到自己,纷纷避开一条小道。

  台上,嫣画从兴匆匆跑上来的书童处接过第八轮的命题,微微一笑,朗声道:“古人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第八轮,请以王风之《黍离》为引,作忧国忧民之赋。紫衣组先手,请。”

  严庭宇瞥了一眼剩余两人,却见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了半天,还是各自站在原地不动。

  天昔见对面三人皆是伫立不动,心中暗暗舒了口气:看这情形,那郑博韬应是他们中赋诗的佼佼者了,下面就只剩下严庭宇了。若是不出意外,这场比赛应当十拿九稳。

  “紫衣组?”嫣画见状,暗中使坏,故意轻声催促道。

  严庭宇微微皱了下眉,本想以己方文才最佳的郑博韬来牵制戴天昔,即使无法将他赢下,也须让他半醉不醒,然后后面四人一场车轮战下来便可击败半醉的戴天昔和重武轻文的柳无恨。不想,郑博韬竟是连一局都未赢下。郑博韬既去,一人都被灌得东倒西歪,紫衣组便只剩三人,可恨的是除却自己,剩余两人都是草包,吟诗不会,淫诗倒是会些。

  思到此处,严庭宇嘴角勾笑,轻轻咳嗽一声,向着身边的一位紫衣书生使了个眼色。那书生见状,叫苦不迭,但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众人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见紫衣组有人出来,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谁都没注意到,严庭宇的袖口中,一道暗金色的光芒悄然射向正要退到阶下的书童,书童轻咦一声,只感到小腿处被什么东西轻轻噬咬了一口,虽不甚疼痛,却是有些酥麻之意渐渐袭来。

  再说那紫衣书生,长得尖嘴猴腮,其貌不扬,正是白天与李岩一起在一边煽风点火的人。他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两案之间,一边暗自寻思着,忽然,微微一笑,手中折扇一撑,一脚跨出,竟是学着郑博韬的样子慢慢踱起步来。他左踱三步,右踱三步,再左踱三步,再右踱三步。

  赌坛上原先看好紫衣组的人见他一边折扇轻摇,一边踱步冥思,似是有些本事,心中不禁燃起了些许希望。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然后,半柱檀香,就在那样漫漫的踱步表演中,慢慢变短,变短。

  那紫衣书生正一边踱步,一边心中纳闷着:平时上课打瞌睡,半柱香时间转眼即逝,今天怎么这么难熬,踱步踱得我腿都酸了。好不容易又踱了百八十步,那尖嘴书生都快打瞌睡了,终于,嫣画朗声宣布:“时间到,此局因紫衣组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诗作,故由白衣组获胜。”

  台下一时间一片嘘声。

  紫衣书生却是置若罔闻,心中一阵雀跃,连忙赶到放着“千日不归”的桌案旁,自己满满斟上一杯,一口饮尽。

  然后,他就这样直直地躺下了。

  刚才还嘘声四起的台下顷刻间一片安静。片刻之后,哄笑咒骂四起。

  “就这水平也出来对诗?那我谁都可以去参加比武招亲了。”

  “害我们白白高兴一场,故弄玄虚,浪费我们大伙儿时间,赶出去。”

  “我早就觉得这家伙没啥本事,没想到这么不济。”

  “紫衣组怎么搞的,没人了么,没人就干脆像条汉子,认输算了。”

  李岩讪讪一笑,下面出场的,该是自己了吧。

  严庭宇也不动气,一边轻摇折扇,一边嘴角勾笑,只是等着书童将第四轮的命题送上来。

  却说嫣画接过宣纸展开一看,眼中害羞、疑惑一闪而过,脸上忽地染上一抹绯红。她抬头望了一眼台下端然而坐的三位评委,柳眉轻蹙,迟疑片刻,终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轻轻咬了下丰盈的下唇,朗声道:“男欢女爱,天地至理;周公之礼,亘古有之。第九轮,请以床笫之私为题材,诗体不限,以意境生动者为佳。紫衣组先手,请!”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沸腾,有人说这题出得有伤大雅,有人说这回有看头了,也有人对这道题大加赞赏,认为这样才能出其不意,考验人的临机应变能力,还有人甚至挤过去看评判们是不是中邪了。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一时间,偌大的大厅嘈乱如菜市场一般。

  天昔一愣,瞬间满面红云。

  在一旁讪笑的李岩一听得此轮题材,心花怒放,当场双手负背,一摇一摆地走将出来:“那,在下就献丑了。”

  原本醉倒在地上的紫衣书生轻轻啐了一口:“我怎么就没这么好运气!”

  却见李岩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步一顿地诵道:“朱唇微启惹津涎,红霞浮面鬘轻捻。含情凝涕鸳鸯被,春宵一度赛神仙。”

  众人见得李岩摇头晃脑,极尽做作的表演,所做诗作虽是淫诗,但倒也韵律和谐,意境鲜活,称得上俗中有雅。一时间,大骂无耻者有之,击节赞赏者有之,无语苦笑者亦有之,反应各异,不一而足。

  无恨心中疑惑,灵力凝聚向着三位评判扫去,却见他们表面正襟危坐,一脸肃然,但眼中光泽暗淡,似是人肉傀儡,毫无意识。无恨心念急转,堪堪瞥见严庭宇一脸自信,嘴角挂着古怪的笑容,灼灼地望着红云未消的天昔,顿时心中了然,当下再不迟疑,灵力奔腾,从无恨的鸠尾,中腕,梁门,天枢,关元五穴溢出,若抽丝剥茧,一丝丝游离到看顾着屏风香漏的容姨处。

  那厢边,容姨也正觉得古怪,忽然心有所动,向着无恨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便悄然向着三位评判走去,普一靠近,便觉不妥,却见一道暗金色的光芒急速飚向自己,左手紫光一闪,将那道光芒击落,定睛一看,却是一条金身银眸的飞蛇,此蛇身细若发,长不过一指节,由于蛇身极小,一般人干本不易察觉,但令人称奇的是它极细的身子上长着一对半片指甲大小的蝉翼,不时还在微微抖动。

  容姨讶然,银魅翼蛇!

  这银魅翼蛇产于云南大理国,属白族之物。但因其毒液有摄人心魄之能,为避免为歹人作恶所用,故大理律法规定,一般百姓不得豢养此银魅翼蛇,唯有段氏皇族特许以供炼蛊之用。传闻此蛇经驯养炼蛊之后,毒性倍增,平常人中此毒则形同傀儡,任由蛊主摆布,而修真之人若是不慎摄毒,也是神智恍惚,形同醉酒。如此稀有毒物,怎会在这里出现?

  台上,严庭宇见状,冷冷一笑,手上法诀迅速变换。

  容姨心中警兆突起,连忙打出两道紫光,堪堪将两条从左右疾射而至的飞蛇打落。还未缓过神来,忽觉背后一凉,眼角瞥见一道暗金色光芒业已冲到自己背心处,想要闪避,已然不及。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电射而至,正中那即将触及容姨的飞蛇,容姨心魂未定,左右环顾,但见一位江湖郎中打扮的书生正转过身去,待要道谢,却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容姨心中疑惑,那人究竟何方神圣,手上却是不停,灵力探扫,骇然发现三位评判,外加书童体内竟有一枚枚极细的蛇卵,少则一枚,多则十数枚,正在慢慢孵化而出。当下再不迟疑,一边装作向着评判们添茶倒酒靠近,一边伺机将左手隐于袖中,以灵力将这些蛇卵一一震碎,连带着书童身上的也一并除了去。

  这一系列经过发生在片刻之间,众人光顾着看李岩表演,到也未有人在意。

  台上,李岩正好将一首诗淫罢,讨好似地回头望了严庭宇一眼,没料到严庭宇面色一寒,轻轻地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瞳孔收缩,直直向着无恨望来。

  无恨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望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天昔。

  却见天昔黛眉微蹙,低头沉吟片刻,抬首间,朗声道:“我输了。”话毕,朝着无恨歉然一笑,转身便向放着“千日不归”的桌案走去。

  台下又是一片议论之声。

  无恨一把拉住天昔,微微摇头,却听天昔笑道:“你不是说,今晚背我回去的么,可不许耍赖。”

  说罢,天昔一抽手腕,自斟一杯,掩口饮下。冲天酒气,夹带着辛辣与甘爽,一溜烟化入喉中。一阵晕眩感重重袭来,天昔脚下一个踉跄,急忙运气,以灵力将“千日不归”的酒劲暂时压住。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到底,是怎么样的忧愁,才会被呛得眼角噙泪呢?天昔微微试了下眼角的泪水,转身朝着无恨粲然一笑,这一笑,却又是呛出不少眼泪。

  无恨看在眼中,不自觉地踏上一步,微微抬起手,却终究作罢。

  不消时,恢复神智的青衣书童终于将第十轮的命题送了上来。

  天昔强忍酒意,凝神细听,却听嫣画朗声说道:“第十轮,以骚体为媒,悲歌天下游子。白衣组先手,请!”

  严庭宇微微一笑,向着李岩耳语了几句,李岩连连点头,然后昂然走回场上,倒似是胸有成竹。

  天昔强撑着负手而立,沉思片刻,压住上涌的酒意,朗声道:“南国东望兮,相思堪画。穷经万里兮,蹉跎白发。高天为道兮,苍云为马。东风为箋兮,四海为家。”

  但那“千日不归”不愧是滴酒即醉,虽然已用灵力压住了酒劲,天昔只消一开口,或者一分心,便是一阵阵晕眩昏沉。天昔每想一句,晕眩感便增加一分;每吟一句,脚步便虚半分。起先尚可抵挡,越到后来,却越是来势凶猛,直教天昔脚步虚浮,头痛欲裂,微红的双瞳若春水剪成,偶尔一瞥间,竟带着丝丝媚意,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幸好李岩终究是不学无术,除了第一轮淫了首诗,后来便一直是在拖延时间,只是干站在那边,时或打个哈切,或是静静发呆,无论台下众人如何取笑谩骂,就是岿然不动,一直等到半柱香时间过去。嫣画,无恨等人迫于比赛规则,终究也是无可奈何。

  如此,待到第十一轮题目公布,天昔早已面色酡红,呼吸沉重,思维混沌,额头亦有细微的汗珠渐渐渗出。

  天昔一手扶额,一手扶着桌案,过了大约一刻钟,口中才一字一顿地说道:“落日,孤烟,炽;信马,归车迟。功成……”

  话未说完,蓦地,天昔脚下一软,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无恨身形一闪,堪堪将他扶住。

  天昔仰头,朝这无恨似醉非醉地微微一笑,这一笑,却是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无恨微微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温柔,道:“莫要逞强了,下面交给我吧。”

  天昔却是微微地摇了摇头,就势倚在无恨怀中,继续道:“功成,业霸后;沧,海,竟不识。”话毕,仿佛是玩倦了的孩子般,终于沉沉睡去,嘴角依旧挂着那丝妩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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