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日醉。
天字雅间。
时间，有那么一瞬间都是为戴天昔而存在的，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英姿勃发的美少年身上，聚焦在他欺霜胜雪的肌肤，聚焦在他流风回雪的飘然。
是惊。是叹。
房内众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天昔直直进入房间，无人质问，亦无人阻止。
严庭宇首先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惊喜之色，但随即便看到接踵而至的无恨和嫣画，瞳孔瞬间收缩。
“严公子，幸会，幸会。”无恨也不抱拳，负手立在门侧，脸上却一点“幸会”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灼灼地盯着严庭宇。
严庭宇眼角瞥了一下四周，却见同来的岳麓弟子一个个神情沮丧，面如土色，而刚从痴呆状态缓过神来的李岩还没来得及转下眼珠，却又重新回到了呆傻状态，不禁轻轻地哼了一声，心道：好不容易趁着今晚书院骚乱，冒着被夫子面壁的危险偷跑出来，本欲在耳闻已久的“千日醉”好好尽兴一番，却不想偏偏遇到这小子，真是冤家路窄。倘若让夫子察觉那也罢了，最多也就面壁十日，但若是让父亲知道……
“哦？原来是柳大公子，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吗？真是雅兴啊。”严庭宇慢悠悠地饮尽琉璃杯中的酒，掸了掸衣服，缓缓起身道。
天昔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径自走向中年美妇，颌首微笑道：“容姨，就交给我吧。”
这被唤作“容姨”中年美妇便是“千日醉”酒坊的当家，平日里左右逢源，玲珑八面，来往宾客只需见过一面的，下次再来时，无论时隔多长，她都能叫出他们的名讳，仿佛与每一位‘千日醉’的宾客都甚是熟稔，更有传闻说当今朝廷中亦有她的熟人。久而久之，来‘千日醉’的人都会给她几分薄面，就算是偶尔有不识趣的客人，她也能妥善安排，事后往往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容姨面有忧色，略一迟疑，望了眼天昔，却见天昔一脸正色地盯着自己，毫无回转之意；又转头望了眼无恨，只见无恨向自己微微颌首示意，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严庭宇致歉道：“既然公子这么说了，妾身也不好再推辞。”
话音未落，眼角却瞥见一边的晗恰双手紧紧抱着琵琶，双目泫然，竟似要哭将出来。
容姨从后面伸出右手握了握晗恰冰冷的柔荑，继续道：“但妾身确是学识微薄，岂敢在公子面前造次。幸得有这位公子愿屈身鼎力，故希望可以让他代妾身与公子一同研弄佳作，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呆在一旁半响的李岩闻言，忙道：“我们公子要和你们对诗，那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无妨。”严庭宇抬手间，打断了又欲作势的李岩。
李岩一愣，侧身对着严庭宇小声道：“可是，公子，他终究是修文的，我倒不是怕赢不了他，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节外……”
天昔正待说话，却见严庭宇挥了下手，示意李岩闭嘴，饶有兴味地道：“那这对诗输赢，又有谁来定夺？若是由我们其中一人担当，”说着一边折扇一指，在随同自己而来的岳麓弟子面前转了圈，一边继续道，“恐怕你们不服；若是由你们抑或是‘千日醉’的人来，却又怕你们徇私。”
无恨嘴角勾笑。
却见严庭宇略一沉吟，顿了顿，继续道：“这样吧，我们便从这‘千日醉’的宾客里选出三人来做判决，每次对诗，以获得支持多者为胜，输了的，便罚酒一杯。直至场上哪位主动弃权或者不胜酒力，自动下场。”
“正合我意。”天昔正颜道。
见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议，严庭宇微微转头向容姨睇了一眼，道：“至于酒吗——，我听说‘千日醉’虽是以俊男美女闻名于外，但其实最为有名的却是它的不传之秘，也是它名字的由来——‘千日不归’，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容姨微微一笑，道：“公子果然是博物君子，小店确是有种酒叫‘千日不归’，但此酒酒性甚烈，儿童只消闻上一闻便会醉倒，而常人也只需数滴便不省人事，酒量稍好些的亦不过一杯。”
“那便以此酒作为罚酒，多取几坛来，无论输赢，酒钱皆算在我的账上。”严庭宇灼灼地盯着无恨，傲然笑道。
无恨寻思道：以天昔的酒量，一杯平常的酒便以微醺，几杯下来便要我扛着回去了；现下换做“千日不归”，纵使用上灵力压制，也不过一杯，但对方同样也不过数杯。风险是大，但对天昔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容姨面有难色，出口劝道：“公子，若是以这‘千日醉’作为罚酒……”
“容姨，便按他的意思吧。”天昔似胸有成竹，浅笑道。
容姨见天昔自信满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笑语嫣然道：“那好，陋室狭小，还请诸位随妾身来，对诗的具体规则，我们到前厅宽敞处再作商议。”
说罢，微微向众人欠了个身，便带着众人向前厅走去。
**********
千日醉。
前厅。
大厅内人头攒动，许多镇上的居民，外来的过客听说“千日醉”举办对诗大赛，纷纷赶来看热闹。“千日醉”也不阻拦，秉着来者是客的原则大开方便之门，使原本就门庭若市的酒坊更是变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远远望去，黑压压地一片，欢笑声，打闹声，赌博声，此起彼伏，甚为嘈杂。
大厅正对着阶梯口的地方用红绳隔出来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放着一座屏风香漏和一方一丈来长的书案，以及若干椅凳；书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三位被人群推选出来的评判正襟危坐；一位书童模样青衣小厮则侍立一侧。
阶梯宽敞的平台上，摆放着两张红漆雕花檀木案，案上笔墨纸砚摆放地井井有条，两位金丝银带的白衣少女分坐两边；严庭宇５人站在左侧案边，而无恨与天昔则立于右侧；两案之间，作为此次对诗大赛主持的嫣画端然凝立。
“咚——”只听得二楼回廊上一名伙计狠狠地一敲脸盆大小的铜锣，巨大地回响震荡在宽敞的大厅上方，震得满大厅的人耳中嗡嗡作响。
锣声过后，大厅一片寂然，嫣画向众人微微颌首示意，朗声道：“今日很高兴大家能共聚于我们‘千日醉’，想必大家已有所耳闻，今晚小店将举行一场精彩绝伦的罚酒对诗比赛。”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远远地传将出去，沙哑中带着几分魅惑，全然不似早些时候见到无恨时的柔媚。
“此次比赛共有两组七位选手参赛。奴家左侧，是以严庭宇，严公子为首的紫衣组，而右手边，是以戴天昔，戴公子为代表的白衣组。”严庭宇看都不看台下一眼；天昔则向众人微笑着点头致意。
“为表公正，此次比赛，由诸位推选出的三位评判来轮流随机出题，包括题材，诗体风格，甚至获胜要点。参赛者们最多有半柱香的时间来完成作品。等参赛者完成作品后，再由三位评判进行诗词评赏，并决定哪组获胜。”嫣画顿了顿，继续道，“胜者固然无忧，输的那一位却要饮尽满满一杯我们‘千日醉’的极品佳酿——‘千日不归’，如此循环。故而，这拼的不仅是文才，亦是酒量，酒力不支或者主动弃权者将被同组的其他成员替换。每人只有一次上场机会，直至哪一方无人可换，则算作是输了。”
嫣画嘴上朗朗有词，心中却无不担忧：虽说无恨的酒量自己也不甚明了，算是来“千日醉”从未醉过，而天昔亦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却几乎是沾酒即醉的人，加上对方再不济，亦有五人，轮番下来，恐怕是一场苦战。
“比赛规则陈述如上，若是无人有异议，”嫣画美目流转，分别望了眼严庭宇和天昔，见他们都微微颌首，继续道，“那么，我宣布，‘对诗罚酒’大赛，正式开始！”
天昔回眸向无恨望了一眼，见无恨微微点头。天昔粲然一笑，大步而出，在案前负手而立。
对面的严庭宇略一沉吟，眼中精光一闪，向着身侧一位白净的紫衣书生使了个眼色。
那白面紫衣的书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折扇轻摇，漫步而出，向着对面的天昔微微一抱拳，微笑道：“在下郑博韬，自小懂些诗书，自入书院以来一直想和在白衣中有‘慧心妙口’美誉的戴兄切磋探讨，可惜久无机缘，今日有幸，能向戴兄讨教讨教。”
郑博韬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双眼却是目光灼灼，直直盯着天昔。
天昔也不在意，微微一回礼，道“郑兄过誉了，在下学识浅薄，还望不吝赐教。”
嫣画眼见对诗比赛还没开始，瞪眼比赛倒是提前开幕了，忙道：“对诗大赛第一轮，评判们请出题。”
但见三位评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倒是下面的其他人，按捺不住，议论纷纷。有人猜测第一题的题材；有人开了赌坛，开始下注谁输谁赢；有人惊叹于天昔的美貌，也有人插嘴说旁边那个也不错；甚至有人觉得看对诗还不如看那位主持比赛的紫衣美女……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各家人说各家话，爱听的你听，不爱听的你还是得听，嘈杂的海洋就这样波涛汹涌地翻滚着。
不消时，三位评判讨论渐止，将一张拟有命题的宣纸交给侍立一旁的书童。
青衣书童接过宣纸，一路小跑到阶梯的平台上，将命题纸交给嫣画，继而转身依旧小跑着回去了。
嫣画取过宣纸，巧目流转，微微一笑。
容姨也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捆檀香，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折跳着明快的火焰将根檀香点燃。
嫣画等着容姨收起火折子，堪堪将檀香放入屏风香漏中，便朗声道：“今日对诗大赛既是以‘千日不归’为罚酒，那第一题便以五言绝句为诗体，道‘千日不归’之事。紫衣组先手，请！”
郑博韬微微一笑，折扇轻摇，在台上慢慢踱了几步，又踱了几步，然后低头冥思，忽地一合折扇，仰头间，向天昔睇了一眼。
“玉马金车随，王侯入红帷。乱花尤未尽，千日不须归。”郑博韬缓缓踱步，每踱一步，便颂一句。
台下众人连连叫好。
赌坛上一阵喧闹。
“我再压３贯。”
“我加５贯。”
“还有我，还有我”
原来是有人又在紫衣组上加了大把的注，本来就紫衣组占有优势的赌坛更是呈现一边倒的局势。庄家双眼发红，忙不跌地记账。
台上。
左侧众人面露喜色，连连催促一边的白衣少女将诗句仔细记下，交予刚刚跑上来的青衣书童。
嫣语一惊，檀香才刚燃了个头，诗作已成，看来来者不善。
嫣语心中忧虑，口上不缀：“白衣组，请。”
却听天昔巧笑嫣然，道：“我已好了。”
众人齐齐一惊。无恨却是淡然一笑。
台下本来有些嘈杂的众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天昔也不管他们，悠悠地吟道：“千载蟠桃宴，日日滞人间。不问凡尘事，归来醉成仙。”
台下纷纷噤声，一片寂然，待得吟毕，又是一片叫好声，犹胜刚才。
赌坛上传来几声欢呼，却转眼间淹没在一片哀叹与咒骂声中。
台上。
右侧少女连忙将诗句记下，又是由书童取去送与评判。
三位评判议论片刻，将写有评论结果和第二轮命题宣纸交给书童，书童忙不迭送去给嫣画。
嫣画接过纸来一看，喜上眉梢：“第一轮，紫衣组诗文练达，有王孙不羁之气，实为佳作；但白衣组诗韵天然，想象极妙，加之将‘千日不归’藏头于诗，故以白衣组胜。”
郑博韬，微微叹了口气，正色道：“愿赌服输，郑某先干为敬！”言毕，举起酒杯，将其中早已斟满的“千日不归”一饮而尽。
天昔回头望了无恨一眼，转身对郑博韬道：“承让。”
檀香被重新点燃。
“第二轮，”嫣画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以七言诗，诉深庭闺阁郁郁相思之情。白衣组先手，请。”
话音刚落，天昔昂首而出，抿嘴一笑，向台下众人朗声道：“古有子建七步成诗，在下不才，不敢逾越先贤，请以八步为诗。”
(https://www.biquya.cc/id22117/1223292.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