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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有云:“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西北昂扬之风,或在昆仑乎?东南神秀之韵,尽在湘江矣!”这湘江之水滔滔从天上来,而入东海去,奋发而为,恣意汹涌,蔚为磅礴。
而这湘江西岸,山林密布,奇峰秀石层出不穷,有鬼斧神工之妙,钟灵毓秀之杰。所谓地灵人杰,此湘江之地灵则人必杰,与此中,最为杰出者皆在此湘水西岸的岳麓书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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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无恨。”一袭翩翩白衣,若穿花绕柳般从林子深处一闪而出,俊俏似女子般的脸上一双秋水明眸瞬也不顺地望着身下的少年。
初夏的和煦打在茵绿的草地上,将躺在地上的少年溅射得满身的碎光,周身都融入了阵阵暖意,不自觉地将少年带到周公身边。
“唔……”躺在地上的少年那两道剑眉微微皱了下,迷糊地睁了下眼,从嘴里迷糊地发出点说话声音,算是应答。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洒在少年英挺的脸上,零碎成点点琉璃。
“你怎么又偷偷溜出来了,夫子叫我出来找你呢。”站着的少年弯下身子半蹲在那个被他叫做“无恨”的少年身边,依然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只手随手从旁边摘了根狗尾草。
“……”无恨不答,连眼睑都不动一下,只是顾着自己做着自己的黄粱美梦。
“哼。”旁边的白衣少年微微皱了下眉,继而抿嘴一笑。将手中的狗尾草递到无恨的鼻前,轻轻挠动。
“不要,不……阿嚏!”无恨忽地翻身坐起,睁大眼睛望着前方,挺拔的鼻子微微抽动。
“嘻嘻”那白衣少年一边捂着嘴笑着,一边问道,“不要什么?”
“天昔!”无恨似乎这时才看到旁边的少年,看了他一眼,又趣味索然地打了个哈欠,就要顺势躺下,“又是夫子叫你来的?”
那个叫“天昔”的少年见状慌忙一把将他拉住,不让他躺下,说道,“大家都找了你半天了,夫子的课上到一半,发现你又不见了,就叫大家去找,可把大半个书院翻遍了,怎么也找不到,我便想,你一定是又偷偷跑这里睡懒觉来了。”
无恨被天昔拉住,也没办法,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回过头索性直直地盯着天昔。
“你……我脸上有什么么?”天昔忙把脸撇向一边,脸颊微红,问道。
无恨转过头,仰头望了一下头顶,似乎要透过那一层层的绿影望透苍穹。忽地起身,一边拍了拍青衫上的尘土,一边笑道,“哈哈,没什么,走吧。”说完,大步向着岳麓书院的方向走去。
天昔回过神来,起身追上,同无恨一起并肩而行。
“哎,可惜了我的烤鹅”
“恩?噢,对了。刚才你说‘不要,不要’的什么,是不要什么?”
“那个啊,就是烤鹅喽。”
“烤,鹅?”
“你来的时候,我正梦到一只大白鹅从天上飞下来,我便提气上跃想捉到它烤了饱餐一顿的,刚要得手,忽然被那畜生的羽翼扇中鼻子,结果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便从空中摔了下来……醒来一看,才知道是你搞的鬼。”
“嘻嘻……”
两人向着岳麓书院的方向愈行愈远,声音也渐渐隐入山林深处。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在两人原来所在的地方,有一个暗影渐渐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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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岳麓书院单从名字上看,似乎只是一座教人“仁”“义”“礼”“仪”,授以四书五经的学海名府。实则,虽然授人以学是不错,但它最有名的却是它的道家玄学。
当今大宋王土之上,修真之所林林总总,多不胜数,但堪称泰山北斗者无非是应天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这四大书院。其中应天书院作为四大书院之首,地处陪都应天府,占地千亩,设有十门九府,外加无数别院,门下弟子数千之众,而在朝廷居有要职亦为数甚众,真可谓名门学府,势头如日中天;而这岳麓书院,虽是百余年前堪堪崛起的后起之秀,在朝廷的影响力也不如前者,却凭借着书院弟子行侠仗义、救难扶贫的侠义事迹,其声望在民间急速上飚,加上它儒道并重,文武兼修的教学理念,竟隐隐有与应天书院争雄之势;而白鹿洞书院作为曾经的霸主,最近百年间却是韬光养晦,甚为低调;至于嵩阳书院,仿佛是受到近邻少林寺的影响,最为低调,其门下弟子往往与世无争,一心求道,便也与霸主之位无缘了。
再看方今之世,大宋周边藩国无数,豪强并立,北有契丹、高丽虎视眈眈,西有西夏、吐蕃不时进犯,南有大理牵制一旁。宋国上下虽暂享安平,但这繁华烟云之中不免时有战火硝烟之气参杂。
故而,天下众生,只要不是疲于奔命的,或为在这乱世自保,或有志于天下者,纷纷习道修真。大宋朝廷虽依旧重文轻武,但民间却悄悄兴起习武之风,甚至于一些朝廷重臣都悄悄将自己的子弟送入有名的书院、修真之地潜修,以望日后有所作为。
由此,作为文武兼修,儒道并进的岳麓书院则成为许多朝廷要臣培养子女的不二选择。
岳麓书院因而也不负众望,在短短百年间就培养了众多或才华横溢、或修为出众的子弟。更有一些天资聪颖之人,文武皆善,不但出口成章、亦修的一身上天入地的本事,成为时代的风云儿,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现任御史大夫戴颜枭和前冠军大将军柳浮煻。
然而,由于在岳麓书院修行的众弟子资质不一,所长各异,岳麓书院为了充分启蒙诸子弟的天赋,善加利用,就采取了因材施教的方法。
岳麓书院将门生分为三类,其一以智谋文采著称,着白衣;其二仗三尺青锋扬名天下,着青衣;其三文武皆修,横槊赋诗,着紫衣。
虽分三门,但却也不是有很严格的界限,白衣也需学飞仙之术,青衣亦熟四书五经。故而白衣也会摘叶飞花,青衣亦可决策千里,而紫衣,虽文不如白,武略输青,但琴棋书画,御剑移山皆有造诣。
弟子入书院之时,可以依照自己的性情所长,加上夫子的建议自由选择今后所学,这样善文者为学,长武者仗剑,各得其所。若是文武皆擅或又资质比较平衡,便文武皆修。
当然,也有许多门生,多是官宦子弟一方面迫于时势需要有自保之术,另一方面又为了迎合朝廷重文轻武的传统,便不顾自身资质,拜入紫衣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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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书院时,已是傍晚时分,学生们正各自解散歇息去,快到书堂时,正好遇见了迎面出来的同窗。
无恨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向内走去,其他人见到他,也都不多看他一眼,都稍稍避开些出去了。
到是天昔,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即使不打招呼,也多有点头示意的,天昔也一一得体回应。
快到门庭时,对面过来一群紫衣书生,一边谈笑一边迎面走来。为首一人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容貌到是颇为俊美,略有男子气概,但满脸倨傲冷漠,让人生不出亲近之意。
他微微点头,随口应和着其他人,眼睛却一直盯着无恨。而其他的人则紧随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谈的多半倒是些恭维那倨傲男子的话。
待到无恨和那为首的紫衣书生正要擦肩而过的刹那,那紫衣书生忽地催动劲力左肩狠狠地向他右肩撞来。
眼看就要撞到,无恨轻轻一闪,避将开来。那紫衣书生却收势不住,踉跄了几步,将将被他身边的人扶住,才不至于太狼狈。
无恨头也不回,依旧径直向书堂走去。到是天昔回头望了一眼,抿着嘴强忍住了笑意。
那先前的紫衣书生眼中怒火一闪而逝,望见天昔的目光,又恢复了原来的倨傲之色,从容站立。
“姓柳的小子,你给我站住!”那紫衣书生身边的另一个书生一脸怒气,喝道“你差点将我们严公子绊倒,就想这么走了么?”说毕,忽地脸上肌肉重组,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回头向那个被他叫做“严公子”的紫衣书生睇了一眼,不料那“严公子”脸上却微有不快之色。
天昔面有愠色,刚待说话,却听那边另一个紫衣书生见状,忙道:“哎,李岩,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我们严公子岂会着了这些小伎俩,只是看在人家是冠军大将军的公子,配合他一下罢了。”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那个被叫做李岩的书生急忙应和到。
“你们好像漏了一个字,应是,‘原’,冠,军,大,将,军。”那严公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紧紧逼视着无恨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音刚落,一群人便大声哄笑起来。
天昔脸上怒气更胜,反驳道:“明明是严庭宇先动的手,打不过别人,便恶人先告状,好不要脸。”
无恨微微顿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道:“走吧,天昔。”
“想跑么?”李岩正待拦住他们,那个叫“严庭宇”的倨傲书生出手阻止道:“算了,机会多的是。”说完,瞟了一眼天昔,转身向外走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簇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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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净宽广的书堂中,整整齐齐地摆着数十方案几。由于窗纸是用半透明的透光纸糊的,所以书当中光线特别充足。书堂的中央最里处的墙上挂着一幅人物水墨,画中的老人倒骑着一头青牛,正悠悠晃晃地向着一到巍峨雄伟的关卡行去。却不知这话中之人到底是何方圣神,能在这独尊儒术的时代中在孔老夫子的地盘拓出自己的天地。
水墨画的下方是一张松木雕文朱漆桌和两把檀木太师椅。在岳麓书院授书的南郭夫子教导大家念书时,便是坐在这里的。而现在南郭夫子却并未坐在椅子上。
柳无恨他们进来时,那个清瘦的老人正侧身对着他们负手立在窗前,几缕长髯软软地一直垂到胸前,本应苍老的身影却依旧挺得笔直,一如那黄山的孤高绝顶。
老人深邃悠远的目光透过那几乎透明的窗纸,静静地望着庭院中的梅,却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夫子。”天昔作了一揖道。
“嗯。”南郭夫子回过头答应一声,声音和蔼有力。
他平静而微笑地站着,感觉不到丝毫怒气。
若是平时,柳无恨每次逃学回来,夫子都或多或少会教训几句,搞不好还要罚禁闭,今天的夫子却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夫子。”柳无恨也作揖到。
“回来就好。”天昔心中微觉不妥,却听夫子微笑着继续道,“你快点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就走吧。”
“夫子!”天昔大惊,没想到夫子一脸平静,竟是要将无恨逐出书院么?
“是,夫子。”柳无恨微微一笑,也不辩解,只是作了一揖,便径自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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