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自怀中取出十两银子放在窗边,另一手已“嘎巴”一声掀起一块桌板,走出舱外。只见他双手一分,木板一折为二。他抬手抛出一块,飞身而起,在其上一点,又自高飞。另一手同时抛出木板,再一借力斜窜直上,落在舟头行礼道:“鹰扬卫徐添福。”
唐青调息完毕,一提气双手拍出,彩带疾吐,随阴柔内劲射出。看看长度差不多了,两袖弹出刀片。打横画断因内劲弹得笔直的带子,同时飞身而上。随带前行,直至巨舟上空。飘带失去内力支持委在地上,他人则旋转降落。落地取出郡主所赠折扇,一扳机括,弹出刀片,随手在一边旗杆上刻下“国公府唐芊芬”几字。
王引更神。提气之后,两臂张开,双**互点水而行。冲至船边,一溜儿跟头翻上船板。接下去报道:“国公府王引。”
马登最慢。他想了想,又取了十两银给船夫。一跃上了旁边一艘二层中型游船,冲着坐在舱中的胖富绅一笑。忽抓起后艄铁锚,三两下将之拉了上来。艄公恐怖地见到文弱少年轻轻松松地将这一百斤、六人同拉的大锚弄上船来。接着他双手捧起大锚,对准大船扔了过去。“喳”的一声,船头木屑纷飞,铁锚钉在楼船上。玄武湖水看似平静,其实也是有进有出的,锚链渐被拉直。马登见了,撤出飞索枪,双手一拉,枪身伸长。他横过枪来,宁神定气,像演杂技走钢丝的一样“走”上船。收枪而立,报道:“国公府马登。”
已弯了半天腰的三人这才和声:“拜见相爷。”许久,被众“护驾”者围在当中的胡惟庸也说不出话来。四人互相传着眼色,深以为得计——之前徐添福吩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不能用船,二不能游过去。”但他们没有注意,没有半分武功的胡惟庸此刻脸上的表情并非惊讶而是忧虑。
终于,胡惟庸双手鼓起了掌:“好身手!”他一脸不能相信的表情,分开军工来到四人身前。亲切地伸手拉住徐添福道:“好,好,国之栋梁。本相对魏国公实在是羡慕不已呀!有子如此,徐门后继有人啊!儿啊,你真得好好向人家学习。”
当唐、马转头向胡公子行礼时,二人一下如中了定身法一样呆住了。这人一身官缎袍服,乳白内袍,黑布腰带。外罩雪色文士氅黑布压边,上以金线绣着各式纹样。可二人注意的不是这些——八刀眉,玄田鼻,微黄的脸上一对小而亮的眼睛,上唇的右侧有个缺口,发色微黄。这不是乌垒镇上舍身救他们的胡小三吗?这不是由马登之父马通文亲自破格收入商队的胡小三吗?他……
以后的事,他们茫然不知。只知胡惟庸问了他们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他们也答了。胡惟庸让他们好好玩,然后没有任何留难地让他们走。他们甚至没有注意那身穿钢蓝色便服、披着黑披风的当朝丞相,倒底长个什么模样。
回了船,会合了徐少夫人和铁铉。撞上了胡惟庸这家伙,大家也没有心情游览了。因都不愿再与他照面,因此驱舟贯湖,从南边上岸。“我已有两年多没见过这个人了。”走在直通太平门的正街上,徐添福道,“我与大哥从小被送往武当山,拜在观主四弟子张松溪门下。七年前回到父亲身边。从那时起,哥和我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如今,我们已很难谈得来了。”
“唉,说这些做什么。这些年,胡惟庸明里暗里整人无数。原御史中丞杨宪无后,将他那个父母双亡的族侄接到家里,视如已出。杨家沫一向喜欢新鲜事,有一年,吵着要参加科举。他爹没法子,只好让他闹。可胡惟庸查出杨家沫作弊,以至杨宪一下塌了台,就此被杀。可皇上也不想想,杨家沫是‘冰火阴阳手’的老二,他又不以文为生,犯得着作弊吗?”
“反正我的责任是守卫这太平门的后街,他胡惟庸又不从这儿经过。只要不往他家或他上下朝的那几条街转,不见他不是难事。就算他来找爹,我也是他前门进,我后门出。你们也看到了,这人城府极深,表里不一已达极点。与他相对总让我觉得像与狼谈天,全身发冷。这些年全仗爹手腕高明,我们徐家才没被他害了。”
“别老说扫兴的,算算今天是校场演兵的日子。本朝各地定期演兵,除亲军二十六卫外,曹国公治下的大都督府也会来参加。对了,铁兄已累了。夫人,请你帮我将他送回公府。”子规扁了扁嘴去了。几人目送他们离开,马登问:“徐大哥,你怎么不让她同去?”徐添福叹道:“我何尝不觉得带她去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是规矩。唉,我们走吧!”
接着,几人经朝阳门大街、出朝阳门自京郊行去,路上亦喜田间清新景象。众人走了这么久,依然脚下生风,有说有笑。
一行于黄昏时分抵达。这校场位于京城东南,一条河流绕场而过。此场极大,一眼望不到边,只比玄武湖稍小。此时场上热闹非凡,这儿有捉对比武的,那儿有纵马骑射的。放眼望去,下场比试的竟还有将官。
徐添福带他们转着,没几步就到了鹰扬卫的地头,只见众卫正围定一人。这人正扎着马步,双手握拳,手臂微曲,收在腰下。忽地翻拳飞掌,几个大旋身一掌劈在一块石碑上。石碑立即四分五裂,四周一片彩声。他翻动不停,双手不断劈着地上散落的石礅,掌到石碎。终于,在一片喝彩声中收功停手。
这时,徐添福走上前,笑道:“功夫一点也没退步呀,侯爷!想不到你天天南征北战,功夫却一直没放下。”这人一笑:“正因为常常征战,功夫才不能放下。疆场之上,刀剑无眼,想要命就得比别人强。”徐添福介绍道:“各位,这位是江夏侯周侯爷。”
三人对望一眼,这就是即将出使的周德兴?他中等个子,四十出头,身材稍胖却不失精壮。也许因长期带兵在外,皮肤稍黑。但黑中透润,润中透光,光中透亮,光亮中带着一种粉红的颜色。圆脸庞,浓浓的大刀眉,元宝耳,大枣眼,小鼓鼻子,朱红的嘴唇。长像透着精灵,甚至有点好玩儿。不过只要看看满地的碎石就知道,他的功力可是货真价实。
周德兴道:“不跟你们聊了,我到左羽林卫那去找人松松筋骨。你们鹰扬卫连个对招儿的都没有,只有看的份儿,我不跟你们耗了。”徐添福笑道:“今天可就不见得了。”回头对马登道:“小兄弟,你的生意上门了。”
马登不知所措,看着这位不像侯爷的周侯爷。周德兴伸出手去,马登知道躲不掉,也伸手与之相握。二人各自运劲,周德兴本来没把这孩子放在心上,只用了二成劲。见马登不动,渐渐加到七成,再后来使用全力,竟还是觉得捏之不动。他愣了一下道:“好小子,来,咱俩试试。”周围的鹰扬卫们立刻起哄——江夏侯竟答应与孩子比武——人人都拭目以待。
徐添福也在人群之中,低声对唐、王讲:“我曾与周叔叔动手五次,二和,一负二胜,可我知道有时是他让我。你看,他那能开碑裂石的拳劲是他看家的本事。可每次与我动手时从不用到裂石的程度,只减半分,以招式与经验与我比斗。武当招式极多,又主张以巧破力,因此我才能胜他。如他用足功力,则我必有所忌,很多招使不出来或达不到效果,那他的胜算便要大一些了。”
这时,场中的马登却是另外一番感受。在桔色的夕阳里,一身黑色软甲、外罩土黄武士纱氅、腰系黑色土黄边软护腰、脚蹬抓地虎松底靴、腕打黑色软护臂的中年人一下子变了。当这个游戏人间的大将收起那套后,马登觉得他有点陌生。
平常的日子,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好欺。其实,这只外表可爱的浣熊一直是在隐藏自己的真我。他把一切都寄托在对“武”的追求上——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寻回自己。当然,这些道理马登讲不出来。当对方拉开架式时,他明白,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他必须尽全力,才对得起这场比赛,对得起这个人。如此而已。
场外的三人见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周德兴迈开大步入场,同时提劲。当他在场中转身与马登相对的时候,内息已运转三个周天。这时的他再也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老浣熊,而是威起百步的沙场名将。
说实话,马登因得过兵单高手“雍秦剑主”韩昭玖四十余年的内力,加上他原来自己的,在内功方面已高过周德兴。只不过他从未杀过人,在气势上自不及双方。他先举手为礼,接着提气出拳。周德人见了,立刻出拳,眼看二人要对上。王引大叫:“别对拳!”
马登明白这是为他好,其实他只想让周德兴出手而已——他如不动手,周德兴是绝不会动手的。当下拳一散化而为爪,扣住周德兴的拳头。二人各自运功,“嘭”的一声后退两步。周德兴微一颔首,又自攻上。
一开始,马登还放不开手脚。只可见招拆招,避开虎虎的拳风,侧面迎击,专攻他的双臂。时而五指如钩,上抓下扣;时而掌风烈烈,正面诱敌。渐渐的,二人拳脚齐施,越打越激烈。旁观的唐青心里有一百个问号,这家伙出手路子怎么与以前不同了。并且看上去颇有火候,还老道的很,似乎对对付别人的重手重脚甚有心得。
唐、马二人从师塔雅学的是入照功,坐神掌,讲究正大光明,雍容气度。手法并不快,威力全在一个“入”字上。只要一心一志,胸有浩然之气,便威力倍增。可二小以前领悟不到,遇敌时往往要动兵刃才能保命。可这时马登使的功夫手法繁复,虽然正面诱敌时仍用坐神掌,但其火候与运用时机的把握已非吴下阿蒙。这几年唐青已很少用西域少林功夫了,当下默默记忆马登的手法。
打着打着,周德兴见这小子进退攻守有度,马步也稳,但却没怎么出击,心下不快。心道:你小子还藏私不成,未免太不够意思。当下手下加紧,攻出八招之后,左手缠挡住马登右拳,右拳直击马登面门。马登本打算后闪,可脚正落在刚才周德兴打散的乱石上。脚下一晃,周德兴一拳已到。
王引等俱各惊呼,徐添福一跃而起,扑往二人。马登当于此际,再顾不得许多,挥拳迎了上去。唐青双眼一闭,心道:完了。看看那一地碎石,就可想象马登的手会变成什么样子。
忽地一声大响,周德兴人被震得后仰,立刻一个筋斗翻开,才没倒在地上。徐添福抓起马登的手,看看没事,这才放心。哪知周德兴苦笑道:“算我收回刚才的狂言。人外有人,今天我输了。以后可要小心与人动手,否则迟早要露怯。”唐青早张开眼,见马登没事,放了心。听了这话,心中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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