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如梦方醒的郑团龙大步行来,他忽然记起京师话别时凤儿对他说的一番话:“从今天起,我将穿着这蓝衣。直到老死,决不更改。”凤儿是从不骗他的,眼前这人当非凤儿。想到这儿,他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哪知那女子却不理他,向塔雅行礼:“女婢纸鸢,奉夫人之命送女公子来此。请问大名?”塔雅一呆,瞧了瞧郑团龙,见他一点儿也不生气,便道:“在下只是郑二公子的一位朋友。因二公子有事,在下又适逢其会,因此由在下陪同大公子前来。”说着右手一让,手掌向上指着郑团龙。
那女子“噢”的一声,满面冰化作一脸笑:“原来是大公子啊,那就难怪了。本来,我还因你呆看我而不高兴,原来是因为夫人啊。所有人都说我像夫人,你也觉得是吧?”说到这儿,她面有难色,“可惜夫人不能亲来。她说怕彼此伤心,相见争如不见……请大公子包涵……”
郑团龙闻言心中一痛。本来这么多年了,不见就不见吧。可被这相貌酷似团凤的女子一引,思念之情竟油然而生。当亲耳听到不能见时,竟有些不能自已,双目立时湿了。那女子这时倒变得颇善解人意,忙道:“都是我不好,勾起公子伤心事。不过,夫人身边实是无亲信可派,我又会武,才让我来的。”又回身将小女孩推前道:“这就是您侄女,爽竹。”又低头告诉郑爽竹,“这是你大伯,还不快叫。”可是,女孩并没听话。反而歪起小脑袋,上下打量着他。
塔雅人本单纯,不喜争斗。多年冥府修身养性更是心如止水,少动无名。况又喜欢孩子,因而只觉好笑。纸鸢可慌了,她素知小姐早慧且极有性格,生怕她触怒了大公子。忙道:“看什么?没规矩,还不行礼。”哪知爽竹没听见似的,还瞧着他。纸鸢抬头,见郑团龙一脸欣赏之色,而无半分不满的神态。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向后退去。
其实,小女孩打量郑团龙,郑团龙何尝不在打量她。这女孩一身绸料,外袍风拂而动,正是京城式样。使他郑团龙不由想到千里之外的京师,又由京师想到仍在京的凤儿。他猛地垂目摇头,自己想到哪儿去了?
回头再瞧这爽竹的装束,一身皆是清淡颜色。下着青紫色流彩斜纹裙,腰围青紫平纹板带。上身配天青色细丝上袄,外着青紫纱氅。以青紫平纹三重叠绸面压袖口、领边,袍角。最让人称怪的实是这压边的宽度竟为一拃,与腰间板带同宽。可穿在小女孩的身上,非但不觉怪,还感觉大气得很。而青、紫两色更给人幽远的感觉,十分的出色。
想到此,他不由对这小女孩更增喜爱。边打量边口中轻吟:
“洞庭青草,
近中秋,
更无一点风色。
玉鉴琼田三万顷,
著我扁舟一叶。
素月分辉,
明河共影,
表里俱澄沏。
幽然心会,
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
孤光自照,
肝肺皆冰雪。
短发萧疏襟袖冷,
忍泛苍浪空阔。
静抑西江,
细斟北斗,
万象为宾客。
扣弦独啸,
不知今昔何夕。”
塔雅一听就是一愣。他自婴孩时便托在礼心寺扶养,老禅师史代感其之父用心良苦,因而教他十分尽心。而他也吃苦,自四方楼大比考入前十名,得到进习《易金经》的资格后,史代更是倾囊以授。史鹿门下,因师父的留手而身手低微。史兔本事虽好,但脾气暴躁。对门下多有责罚,且能瞧入眼的人很少。一共收了三个弟子,一僧二俗。可其中一名俗家弟子受不了他的责骂,于钟楼顶横剑自尽。自此而后,再也无人敢送孩子到他门下拜师了。
因此,史代的循循善诱,塔雅的“三更灯火五更鸡”加上天分,使他在西域少林大小三百余寺参加的大比上拿到了头名,且第二名与他差着几乎无法比的距离。后习《易金经》,更是连云直上,十五、六岁已成为派内三甲之一。可正因如此,他没接触到多少文墨。在这方面,他腹中仅有自修的《满江红》、《小重山》等岳飞名篇,外加四、五首秋哥讲的诗词,对于这首张孝祥的《念奴娇》自是闻所未闻。见在场众人,包括那几岁孩子都一脸“与之心会”的表情,心中满不是味儿。
小女孩听完点点头道:“你说的与娘说的一样,她说这首词正可来形容我。你们多年没通过信儿了,自不是娘告诉你的。怪不得娘说,要好好跟大伯学。”说着走到郑团龙跟前,抬起小手抓着他袖子。回身看众人呆瞧着自己,奇道:“怎不回家?”
……在雪亮的箭锋重围之下,马登悲声渐止。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然后慢慢起立。晨风吹拂,一身簇新华彩襟飘带舞。初阳自他背后爬上远处的一列胡杨,一股奇异的气氛笼罩着战场。也许是由于马登庄严坚定的眼神,也许是面对大敌旁若无人抚尸大哭的悲壮,再加上马登此时换了一个人般的平静高贵,纵使他只有十三岁,可那种无惧的风采,同样使包围他的人生出重视,再不敢轻敌。
马登一双眼在人群中缓缓划过,每个人似都不敢直视。胡氏众人追失了二人,胡故人立刻找人四下搜寻。他想李四夫人重伤,终跑不远,果被他们发现。其时四夫人将死,马登只顾难受,竟不知觉,到得这会儿,为时已晚。当然,胡故人也通知了韩昭玖。可她兵刃已失,不知如何是好,因而此时才到。
哪知她一到,就觉得脸上热剌剌的,很不好受,抬起头来,心立时凉了半截。这是仇恨的眼神,充盈着决心的烈焰。可她抬头与这道眼神的主人一照面,随着一丝轻蔑的笑,这种眼神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凝霜的平静。这道眼神的主人忽然冷冷地道:“韩昭玖,今天当着我娘的面,你那对短剑为证,你敢不敢与我空手单打独斗一场。还是你只能应付那种差你多多的人,又或只善暗中偷袭呢?”
这话一出,韩昭玖始料未及。四外胡门弓箭手本该喝骂找场,使韩昭玖更增威势,此刻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她望了望本应出言的胡故人,却发现他站在马登旁边不远,这时竟用微带欣赏的眼光上下打量马登。见她的目光望来,介绍道:“这位是李少爷。”
韩昭玖这“兵单”高手,被一无名小辈当众指名挑战,对方又出言奚落,本已非常挂不住。此时听说这小子是李存义这混蛋的儿子,再不客气,排众进前,冷道:“小杂种你说什么?”马登动也不动:“你今天如不敢出战,以后‘兵单’上也不用写什么‘雍秦短剑’了,不如改成‘拥剑夜袭’。”
话到这份上,韩昭玖自是无法再受。马登已当众指出了她的身份,有些不知道的还为之震动,她如不应战,自今而后只怕再也不用混了。她二话不说,掌击马登天灵。只听“嘭”的一声,胡故人正觉省事不少,再回头人已愣住。此时本该掌击完毕的韩昭玖,仍保持着那古怪的弯腰劈掌姿势,脸色却似出了些问题,一片惶急。马登则身体微抖,双掌下压气海,上盖檀中,口角流血,双目死死盯住韩昭玖,目光却依然平静。
外人不知,这二人实已到生死关头。在那“凤哥儿”未死前,马登已想好这法子。他自知无论内力、速度、招式,都比不上仇人。这么多年的历练,早已使他会想各种办法。而这时他用的乃是一种不要命的办法——本命归仙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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