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登伸头向门外一问,果是宋大人白天被吓晕回来后不久,挣扎起来写的。那送他回来的正是缪齐斯。“说来也怪,”门卫道,“那副将整天鼻子长在头顶上,但昨天竟十分尽职。不仅一路扶持宋大人,且还亲自将人扶入房内。连卑职要进去换他,都说不用呢!”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远远地缪齐斯来了。马登道了谢,赶紧缩头进去。一会儿,门卫进来报:“北元来信儿了。”
缪齐斯大步而入,见二人在帐内若无其事,不禁奇怪。黄昏时刚打了他们一顿,怎么这么快便能走了?看到桌上有几张写了字的纸,伸手要抓。哪知唐青自黄昏就憋着气,一见他这个动作,二话不说,手按绷簧,长剑“仓啷”出鞘。信手一划,这副将右腰边挂着的佩刀一断为二,外加一大片衣襟飞落尘埃——唐、马在“冥府”时,每天挖着比钢坚硬数倍的“盐岩”,用的还是不称手的碎石。如今换了锋利得多的宝剑,对付一般钢铁还不是跟玩一样!
缪齐斯回身刚要发火,马登淡淡地道:“该生气的人,该是专使吧。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身份?有权动专使的东西吗?你再这样胡闹,我们就将你拿下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这下这家伙才算安分些。马登扶起宋濂,见他依旧晕迷。缪齐斯道:“既是如此,我去回复,请对方将见面推迟些日子。”唐青心道:那还了得?近日蒙军的一支进驻关东,对大明构成严重威胁。朝内,新近冒起的胡惟庸是主和派的代表,主张北元强大,关外那片地气候严寒,不要不要吧,省得麻烦。主战派在朝内的代表高见贤却极力反对。他说关外之地为北方重地,沃土千里。且三面环山,一面向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民族成份又以非蒙的人居多。他们也受蒙人长期压迫,极易策反。且目前我们的国土仅限于秦朝开国时的地域。不仅蒙古草原,西番地区,就连西域也不是咱们的。如今若再放弃东北,那么我们在长城以外天险以西,就没有任何据点,那就连对付北元都难了。如有了东北,起码可牵制北元的部分兵力,使其不敢倾全力南下。皇上听了,不置可否,只说要先看看蒙人的意图。派人出使北元,交涉讨回东北一事。
出人意料的是,这摆明先礼后兵,以示皇上主战心意的决定,非但没能使胡惟庸有丝毫失落,反使他高兴起来。还积极推荐如今赋闲在家的刘基之友,太子太傅五品学士宋濂为主使,得皇上同意。
当然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满朝文武,都是看着蒙人不住北退长大的。也都明白元室统治者与将军们的心态——想从我手中要土地,一寸也不行,除非你战胜我抢了去。当然,有朝一日我强大了会再要回来的。
朱元璋对宋濂教导的朱标太子是满意的,当然不想让宋太傅真的去送死。可是要使自己的队伍成为“正义之师”,让人找不出话柄,就必须做这功夫。纵明知谈不拢也要派人去谈,且必须借此向主和派展示他大明天子的决心。
为了打配合向北元施压,当然也为了宋濂的安全,朱元璋派大明第一先锋,以速战速决、百战百胜出名的常遇春之子常茂出关,自辽河北上。常茂也满争气,一个城一个城地攻下去,直抵松花江南岸。这才扎下营,与江北的元将纳哈出对峙。又派在前两次北伐中表现出色的封侯永昌的常遇春内弟蓝玉,进驻大同。接管与北元边界的一切防务,全面备战。
这次出使如此重要,怎么可以拖?马登心想:师父说过,百病生于经脉,我给他通通脉试试。当下将因扶持而藏于宋濂身后的手五指并拢,一提真气,内力自掌心源源而出,在宋濂双手太阳心经游走了两次。宋濂慢慢张开了眼,见一屋都是人,问道:“怎么了?”
悠扬的箫声响起,美丽而忧伤的调子充满了百眼井上方的天空,洋溢着铁血与柔情。人——又一次泪流满面。吹的人——马登,听的人——唐青,完全一样。
宋濂清醒后,二人退出了帐篷,来到这里。用二人自帐出来前宋濂叫住他们给的乐谱,来这儿练习。乐声继续响下去,两人一吹、一听,都投入地闭上了眼睛。唐青双手后撑,闭目仰头,听到好处禁不住长吟:
“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
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
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
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
不见有人还。
戎客望边色,
思夕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
叹息未应闲。
李白就是李白,不愧为太白星入抱之诗仙。“嘿,真棒!”一个声音道:“果然是好。好诗好曲,只可惜再也好不成了。”二人一惊,一同运功跃起,跳下沙丘,来到较平的地方。
这儿离营十来里地。如不是缪齐斯那句“你们还不退下。一个小小侍卫,竟也不自量力到想与闻机密?”二人也不会来这么偏的地方。当然,是唐青气得一出门就狂奔,马登是追着来的。
月下,二人原来呆的山丘上立着一个人影。怪的是,这人影穿的好像是这次出使卫队的服装。这人笑道:“你们也许觉得奇怪,但我必须告诉你们,自我见到你们的那天起,我就想杀你们了,因此今天接到这项任务格外高兴。以前,就算与你们面对面都不能下手,那感觉真的很不好。”
说着,他从沙丘上慢慢走下来,那种速度就好像很欣赏二人疑惑的表情。待他走到十丈外,二人已看清他的面孔。他们只能说认识那个人,但又不肯定,他们认识的是这张面孔。可如今,他的动作、眼神甚至声音全变了。他再不是走在唐、马身后的那个举旗的步兵,而是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
“你们杀死我哥哥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这一天呢?”来人一面说,一面按下了绷簧,长剑出鞘寸许:“我叫张良臣,这个名字你们该不陌生了。信不信我在一首诗的时间内杀了你们?”二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马登木然道:“不信!”
“嘿,你们信不信无所谓。这儿离营不算远,可也不近了。你们要是跑的话,”他一拍腰间,“这‘三秋古月’你们未必消受得了。”唐、马初出茅庐,别说他们,连师父塔雅都没听说过什么‘三秋古月’。当然,他们有剑在手,压根没想过逃跑。当张良臣出口一个‘春’字时,二人两声鞘响,早攻了过去。
等到张良臣念完“春城无处不飞花”时,三人已交手十二招。张良臣已知在短短的《寒食》内,没把握杀死二人。不过,表面看来他却悠闲得很,还念着诗。相反这是唐青、马登出道以来,首次以剑对敌,只有见招拆招的份。
马登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使眼色,手腕一转,发动这一战中的第一次主动进攻。只见唐青身体半蹲,长剑在身边挥了一个圈,内劲随剑激荡。这时张良臣正念到“寒食东”,却发现自己首次无法知道唐青这一剑攻向何处。微一犹豫,唐青剑就像找到了目标一样,忽然加速且由弯变直,斩向张良臣大腿。张良臣这回只能被动应招,剑交左手,同时口吐“风”字。就在这时,他发觉不妙。右侧的马登此时左脚点地,右脚提起,半曲后右脚压在左腿内侧,左手引剑决,右手拖剑,一脸肃穆,竟在画着与唐青相同的怪剑圈。
其实,二人用的是同一招,名曰“金山夜语”,是用来对付高明敌人的。只是二人出手部位不同罢了。这招先行画圈,待敌人不解,再选取最好的出手部位出击,一击不中再行画圈待敌。为西域少林先祖呜沙法师,采中原大派武当派太极剑意所创,西域少林三大救命剑招之一。名为剑招,实则有意无招,千变万化。这招亦非尽人皆传,“礼心寺”史字辈三位法师中,仅史代得习,其他二人则无此福气。
也算张良臣不幸遇上这手,立即手忙脚乱。如对方仅一人,这招对他来说还好应付。可这时是二人夹攻,且马登极为可恨地慢了半拍,使这招更难对付。情急之下,他一拔而起,跳往一旁。口中接了下去:“玉柳斜”。说最后一个“斜”字的同时,脚尖点地冲了回来。一剑直劈马登,同时左手一抖,一物夹着金光,直打唐青。
唐青以为是师父说过的“铜钱镖”又或“金钱镖”,便以击暗器之法长剑一摆,将之打飞。正要去助马登对敌,忽觉脑后风声有异,忙下一个板桥。只见那金光闪闪之物竟又飞回,自鼻尖上寸许处划过,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这时那边一声大响,马登双手持剑,与同样双手持剑的张良臣硬拼一招,后退两步。
唐青听见声响,心中着急。可那闪金光的东西飞了一圈又到了。唐青这次多了个心眼,没将之拨飞,反以剑背下扣。心想:我让你落地,你总没招了吧。正要拔脚离开,哪知此物竟在地上一撞弹起,依旧向唐青飞来。这下唐青急了,索性伸手去接——因为马登那面“叮当”大响不断传来,伴着这声响的还有马登渐乱的呼吸。显然张良臣被他们的“金山夜语”吓怕了,不再斗招,而用这该死的金玩意儿缠住自己,再凭他较马登大的力气,较马登深的内功取胜。再来料理自己。
哪知一抓之下,唐青身不由己地发出一声惨叫。纵然他本身一万个不愿影响马登,且早已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不叫,可还是禁不住叫了起来。但只叫了一声,他便咬牙扑向张良臣。眼看扑到,张良臣身影一闪躲了开去。唐青扑了个空,化作滚地葫芦,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痛苦地移开身子,勉强抽出手掌。张开一看,掌中握着的东西上长满尖刺,扎得他的手千疮百孔。掌中鲜血红透了那东西,也看不出是什么质地了。至于马登,早因被唐青那一喊分了神,劲未运足,便硬接一招而被劈飞,此时正血气翻涌地躺在数丈之外——这时,《寒食》的最后一字“家”,从张良臣口中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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