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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这座山谷,施忆藏身处。
夜空中倏尔划过一道碧光,光华闪烁间落下两道颇为狼狈的身影:一个紫袍干枯老者,一个血氅红髯汉子,竟是适才还在谷中与吕浊宾恶战的烛灭和血先霸!
“晦气!晦气!”血先霸划拉几下他那被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血色斗篷,嘴里却不停叫骂道:“老子纵横九州千年,少有这么晦气的时候!”
“血先霸,闭嘴!我们逃出不过数十里,还躲不开吕浊宾神念感应!”烛灭语气中却透着急迫和凝重。
红髯汉子一愣,慌忙收了声音,四下里看了几眼,才吼道:“烛老魔,你施展‘破界越空斗转大法’,怎么才跑出来这许多路!”
烛灭只哼了一声,却见他枯臂一招,便有一抹蓝色如蝴蝶一般飞入掌中,血先霸拿眼望去,不是躺在杂草丛中的施忆是谁!
“好你个烛老魔!竟把斗转大法的坐标放在了这女娃儿身上!”血先霸惊诧道。
“快走!”烛灭全然没有理会血先霸,另外一条手臂猛然搭上那红髯壮汉,只见碧光再闪,三人瞬息便消失在原处……
“刷!”
他们才走片刻,两道白色霹雳斗然袭至,来人正是吕浊宾与叶影二人!
“来迟半步,失之交臂。”
白衣吕浊宾挥散空中残余的浊气,神色冰冷间,杀意勃发。
“师父!”
叶影被摔得七荤八素,刚要说话,然而吕浊宾又探手抓来一道气机,略加辨识,便选定一处方向,又提了他雷霆追去。
……
不知多少万里外的一处青冥,层层叠叠的天罡大气中。
两大凶魔相视一眼,烛灭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对血先霸道:“我们已经退了数十万里有余,兼且有天罡大气的干扰,应该可以脱出元神修士神念的感应范围。”
血先霸却心有余悸,道:“你这老魔,多出这许多手脚作何?”
烛灭叹口气,道:“适才连番斗法,老夫的真空幻境要全力应敌,斗到激烈处,忆小姐在万花境中必然藏身不得。老夫思忖再三,还是把‘破空越界斗转大法’的坐标放了一个在了她身上,这才放心将小姐放在一边。哼哼,施哲衍以为能让那白脸小子带了女儿走脱,却不知即使最后出了什么岔子,烛某也能把忆小姐找回来!”
血先霸听完,咧嘴一笑,道:“嘿嘿,是了,如果能被逼到用出‘破空越界斗转大法’,届时这女娃儿你定也带不走。嘿嘿,要论老奸巨猾,我却差了你不知几许。只是不知那白脸小儿又去了哪里,怎会没和你家少小姐在一块儿?”
“哼,血老鬼,你若不奸猾,这次也不至于能够全身而退!”烛灭睨了一眼红髯汉子,又道:“至于那小子,我怎么知道去了哪里?所幸忆小姐尚在,否则此次老夫怕没脸再回去面见帝尊。”
紫袍老者虽如此说,实则内心已经把叶影恨了个咬牙切齿。本来若是顺利擒下‘碧落五子’之一的施哲衍,他烛灭不仅能够回去复命,也必将在魔道声威大涨。却不想横空出了这么一个白脸小儿,将他苦修三百年的‘玄冥封印’破去,以至后面出了如许变数。如今施哲衍虽然道胎破碎,命不久矣,他也成功找回了忆小姐,只是相比这一遭的损失来说,却让这老魔心头痛得滴血。
血先霸仍嘿嘿笑道:“只是这么一来,你的坐标怕也用干净了吧?”
“你对老夫的功法倒是清楚的紧!不错,‘破空越界斗转大法’已经与空间神术无异。这门大法之所以能够施展,是牺牲了‘万花镜’积攒的精纯木气,将滚滚青木之气极度凝练,沟通天地无边生机,打破空间束缚,降临到另一处维度。可惜,这道法术每次只得两个坐标,而且每施展一回,便要以‘万花境’沉寂百年为代价。”
“啧啧!”红髯汉子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幽冥三十六法’,不愧是魔门真传,较之我通天血河的嫡传真法,却是各有千秋。”
“哼!”
烛老魔哼哼一声,却不想再多言语,一番大战,他所修水、火、土三境彻底毁去,“万花境”又将沉寂百年,真空幻境五去其四,此刻他一身魔功只余平日两成,实是前所未有的虚弱时刻。魔门自古以来弱肉强食,一切行事全凭实力,这老魔过去亦不曾少结仇家,他法力骤然跌落,仅凭剩下的“金光境”在外行走,未免显得孤弱。此刻他脑中所想除了回到幽冥绝山的凄惨景况,便是要将此间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施哲衍身边白脸小子的奇异之处报与幽冥幻帝,或许帝尊念他这些年来的劳苦,还会提携一二,。
“嘿,烛老魔,你要去哪?”看到烛灭突然转身,血先霸不由问道。
烛老魔此时哪还有心思和血先霸墨迹,当下起了紫云,颇不耐道:“还能去哪?回去与我家帝尊复命!”
“慢着!”
眼前血氅一晃,却见血先霸忽然拦在前面,周身血腥弥漫,嘿嘿阴笑不停。
“血老鬼,你拦我做什么?!”
烛灭一惊,心中升起一个可能,暗自握紧双拳,颤声问道。
“嘿嘿,做什么?你不是想到了么?”
血先霸阴阴回道,丝毫不掩饰心中的贪婪,:“烛老魔,你如今这幅样子,怕是即使回了幽冥绝山,也不会有好结果罢?受那么重的伤,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修得回来。与其浪费接下来的千多载时光,不如把修为给老子,让老子更进一步!”
说完这句,猩红色的“三尸神风”已跃然而出!
原来魔道混乱,多有行事邪戾乖张之辈,为求增进法力而不择手段,其中有些血腥异常,甚至惹得人神共愤。然而最常见的反而是这“吞元”之法,即以自身法力将他人一身真元囫囵化去,虽然存着属性冲突、根基不牢的缺陷,却是提升道行最方便快速的法子。魔道中生存艰难,为了获取更快更强的力量,这“吞元”之法几乎人人皆会。烛灭与血先霸皆是历经腥风血雨,从底层一路搏杀过来,才有了如今实力地位,自然少不得吞噬旁人。其实魔道中互相倾轧之事并不少见,甚至同门之间也不可完全信任,也许前一刻还言笑晏晏,携手对敌,下一刻立时狰狞以对,自相鱼肉——便如此时的烛灭和血先霸。
“果然如此,嘿嘿,有道是报应不爽,我烛灭吞了那么多人,不想也有被人吞掉的一天!怪不得你要问我是否已将坐标用尽,是怕我再次运起‘斗转大法’逃掉吧?”
烛灭寿有八千八百三十二,魔门十凶中除去前面三个已经修成不死之身的,几乎以他年纪最长。这老魔纵横九州近万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生死危险。然而除了自身手段强横,他所倚仗的便是这一门“破空越界斗转大法”,能让他在遇到不可力敌的对手之时,有两次挪移万里的机会。不想烛灭为了带走施忆,却是把这两次机会连续用去,如今已然失了遁逃之机。
紫袍老者面对渐渐扩张开来的血红风暴,却忽然平静下来:“如今老夫再无其他办法可以遁走,所以你便要动手了?”
“嘿嘿,的确如此。”血先霸伸出一根手指,摇晃道:“烛老魔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不该带我一同逃走,其实你可以把我留下的。”
烛灭沉默片刻,喟然叹道:“是的,我应该让你死在吕浊宾的剑下的,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心软哪……只是你觉得眼下便吃定我了么?老夫还有金、水二境,五行中金水相生,如果用出真空幻境中的禁术,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这句话落下,却见血先霸所处的猩红风暴蓦然一缩,烛灭顿时面露喜色,这却是他在诓骗红髯汉子:先前与施哲衍的斗法,这老鬼并不曾亲眼瞧见,虽然看到自己损伤,却并不知道他的“迷雾境”也已经毁去。他深知血先霸看似张狂,其实十分胆小谨慎,现在故意如此一说,便是想叫他升起忌惮,就此退去。
烛灭见血先霸似乎中计,不由更加急切:“你损伤也颇巨大,如果一味与我死拼,也许最后什么都得不去。不如此刻退去,老夫便当什么都没发生,日后也好相见。”
“轰隆!”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轰然一声爆响,本已收缩的“三尸神风”斗然爆开,毫不留情地覆压而上,紫袍老者只来得撑起一道金色光幕,耳中便充斥了血先霸的充满戏谑的讥笑:
“嘿嘿,如果不是你方才露出一丝怯意,老子差点叫你骗了!烛老魔,你的大限到了,乖乖献出魔真本源,助老子成就不死之身吧!”
即使在面对施哲衍的“五火神霄天雷”之时,烛灭也仅仅使出四道幻境,如果血先霸所料不差,‘迷雾境’必是先前就被斩灭!这凶魔的推测虽与事实有几分出入,却也八九不离十,毕竟谁又能想到,纵横道魔妖界的“真空幻境”,竟然毁在一个白脸少年手中。
“我应该让你死在吕浊宾的剑下的!”
烛灭高叫一声,奋力催动金光剑阵,来对抗愈演愈烈的神风,嘴中一会儿求饶,一会儿恫吓,却没再得到任何回应,那如琉璃一般的血色风暴中,除了摩擦碰撞的声音,就只有阵阵阴森可怖的“嘿嘿”笑声反复回荡。
突然“咔嚓”一声,“金光境”所化的光幕轰然破碎,紫袍老者亡魂皆冒,一瞬间跌入一个无比深渊,他似乎看到深渊中有无数痛苦挣扎的人脸浮浮沉沉,隐约间都是他曾经害了的人……
……
三个时辰之后,烛灭与血先霸相斗的那片天罡大气中,走出一个高有丈余的红髯壮汉,却见他一手提了个蓝衫少女,面上神光涌现,虬结的肌肉中鼓动着阵阵血腥之气,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收束的凶厉之气。
正是刚刚吞噬了烛灭的血先霸!
“烂船还有三分钉,倒废了老子许多功夫……唔,味道不错!”
红髯汉子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提着的少女,忽然狂笑不止:“从今日起,便不再有魔门十凶了!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停下,无比狰狞地吐出三个字:
“吕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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