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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上午的一阵大闹，很显然的影响了侯家一家人团圆用午膳的心情，韩氏拉了苏书玉去了自己的居所，大概是认为苏书玉受此羞辱，自己做婆婆的必然是要安抚一番的，况且就这几日她待苏书玉的情形看来，这位久经风霜的老妇人，是真心喜欢苏书玉这个儿媳妇的，而侯嘉，则屏退了侍从，自己推了侯宣的轮椅，缓缓的向侯宅一处特别的院落行去。
“嗯。”侯宣此时已然年近六旬了，发色斑白，蓄了一丛短须，脸上最是打眼的是左颊深深一道自额上起至下巴而至的刀痕，看那形状，刀痕要是再深上两三分，便不会再在此出现了。侯宣只有一只眼睛可用，此时却闭了眼，面对儿子的低唤，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父亲这一下，可是要跟那边撕破脸？”侯嘉指的是侯宣方才在堂前的指令，他心中虽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还是按照父亲的吩咐行事，几个水军卫所的兵士，已经押了侯齐上了哨船，顺水而下直奔岳州府城而去。
“只是撕破脸皮便可以么。”侯宣一晒：“嘉儿你总是顾忌太多，这般行事虽然是谨慎，但也太委屈自己了。”
“是，父亲教训得是，只是儿子这性子，只怕是改不了了。”在侯宣面前，或许是侯嘉难道放松的时刻，与对母亲的尊敬顺从不同，对于父亲，侯嘉更多的像是对一个知根知底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又像是对着一个能看穿他心中一切，替他突破迷雾的智者一般，有时父亲的一些石破天惊之语又像是要摧毁他一切固有认知，让他有着不自觉的隐隐抗拒之意。为父，为师，为友，甚至有时为敌，这般复杂的心态很少在父亲和儿子之间出现，但是偏生在侯嘉与侯宣这一对父子之间出现了，而奇妙的是，这一对父子却又非常融洽的享受着这样的关系，或者套个并不怎么会在父子之间出现的形容词可以很好的形容，那便是——知己。
“说说吧，我那时若不出现，你预备怎么办。他们一直便没什么脸皮，撕破脸丢出去也就那样，可做不成一劳永逸。”侯嘉推着侯宣来到一排柳树之下，侯宣挥了挥手，示意侯嘉停下：“嘉儿坐下说。”
“是。”与父亲单独相处的侯嘉有着让别人无法想象的随意，他将轮椅停在一处阴凉之处，自己也拣了块石头盘膝坐下：“父亲一直便想分支出去，那边觊觎咱家产业，死也不肯，闹大了也只是逐出族籍一干无聊手段。儿子这一回中举为官，他们更加不肯了。故而儿子想着就着这次撕破面皮，立时备下文书，给成县令递个帖子过去，说是族中不容我们家，请他过来主持分族之事也就是。”
“这样筹划自然是可行的，你爹我想分族想了多少年，可叹官面上没人，钱多人家也未必肯干。”侯宣叹了口气：“只是我儿既然要出气，怎生不狠狠出些，反而只是扔出去这么简单。”
“毕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打了只怕是手尾不好处置。”侯嘉应道：“儿子何曾不想，父亲让儿递了帖子给韦明府，这下可是欠了人情了。”
“名正言顺的理由给了他，还有什么不好办的。”侯宣道：“嘉儿你还是不想闹大罢。”
“若只是丢出去，分族可过，借了官府的名义镇压一番，那边吃了亏也不会大闹。可是剥了侯齐的功名，可是断了一条那边攀上官面上的路子，这一二十年里，那边好容易出了一个举人，这般被我们轻易的博却了，可是结下生死大仇，不将那边打散，事情不得罢休呢。”侯嘉叹了口气，分析道。
“难道那边于我家，便不是生死大仇了么。”侯宣冷哼一声：“嘉儿你盘算精明，但是这心，却是不够狠。”
“儿只是觉得时机不到。”
“时机可不是等的，是自己造的。”侯宣拍了拍轮椅扶手：“那边的事情，你爹我知道得多，你自己想想你那边有什么可用的路子，可以干掉那边的。”
“儿这次回来，一是探亲，二则是奉戴公公之命，盘查南新钞关之事。”侯嘉陈述至此，眼睛便是一亮：“父亲！那边好像是在岳州一家大商行里有大批干股的。”
“三江商行，岳州第一大商行。”侯宣点头道：“不用想也知道，能做到岳州第一大商行，屁股自然不怎么干净。只是做到什么份上，那戴义给你的权柄够用么。”
“儿倒是不知道是三江商行那边后台是谁，只要跟戴公公干系不大的话，处置起来倒是不难。”戴义现在卯足着力气要收商税补贴内库，又要打压众多商家替苏家商行开路，侯嘉若是借故找这等商行的茬，只要那边没攀上戴义，再怎么苛刻，只要不落大把柄在外，戴义都会喜闻乐见的：“至于三江商行的后台，倒也不难查验，只管递个信给岳父在岳州的商行掌柜的，用不了几日便就知道了。”
“你多谋却不如何善断，只要下了决心，我这个做爹的也不用替你多想，你谋划好就去做罢。”侯宣像是对这个话题没了什么兴趣：“说其你岳父家，小子，好好告诉你爹，那侯齐说的话本之事，可是真的。”
“父亲……”侯嘉哀叹一声，怎的话题一下从对付那边成了八卦自己的私事。
“不许给你爹打马虎眼，我在后面看得清楚，侯齐那一下说出，你和你媳妇可都是变了脸色的。”侯宣显得兴致勃勃，甚至连脸上那道让他显得阴沉狰狞的刀疤都不那么可怕了。
侯嘉看自家父亲这般情景，也知道瞒不过去，无奈道：“京城之中倒是有些事情，但个中情由，却是复杂得很。那话本有些事是对的，但有些事，却是肆意乱写的。”
“少打马虎眼。”侯宣瞪了侯嘉一眼：“你只管告诉你爹，你那媳妇，可是你横刀夺爱来的。”
“这个……”侯嘉踟蹰了一下，点了点头：“书玉求我救文正，只要办成，便应我一诺。”
“你叫她以身相许了？”侯宣哈哈大笑：“这种狗血事情居然出在我儿身上，还真是叫你爹惊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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