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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景福二年。一军士正快马加鞭地向蓟州城奔来。
“来者何人?”城门守卒欲将其拦下。只见来者手持符节,大声呵道:“我乃卢龙节度使麾下,有要事拜见你家刺史大人,还不速速闪开!”众兵士听后纷纷避到一旁,让出道来,任他向刺史府而去。
与此同时,刺史府中。
一人来回踱步,一人坐在椅上,手拿一官文。边看边念,“......匡威淫我妻张氏,禽兽所为。此不堪之人,如何担当朝廷一方藩镇。匡筹不才,天子授检校司徒,然亦为前卢龙大人之子。时值多事之秋,自当承父志以报天恩......已遣使奏闻天子,为卢龙留后。匡威之罪,其罪一人。幽州治下,大小官吏,官留原职,悉听节制。自即日起,原匡威印信,不复再用......”
读到这里,那人倏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刺史大人,这,怎会至此啊。”
“韩司马,我急招你前来正为此官信,想听听你的想法。坐,坐,快坐下来。”被称作刺史的那人,边说边招手示意那位韩司马坐下来。自个儿也坐在了大厅的主位上。
“是,大人,容属下想想。”韩司马定了定神,徐徐坐下。
“但说无妨,整个蓟州城,我赵某,就信得过韩先生你一人啊。如此关头,望先生不吝赐教。”刺史见对方有些犹豫,撇开各自官职,称其先生以示尊重。
“大人,此文何时送来,使者此时何在?”
“哎哟,我说韩先生啊,使者昨日晌午后就来了,看完信后,我这个心是七上八下的,立刻遣人四处找您,也没寻到,不瞒你说,我昨晚一夜都没阖眼。你说你这是的,唉。”
“望大人见谅,昨日属下一早就陪贱内去庙里了,就在山中庙内留宿了一晚。今天回到家中后,方得知大人找我,便即刻赶来了。”
原来,自唐室衰微,各地藩镇割据。所谓“司马”、“别驾”等,虽名为刺史副职,也早已名不副实了。就像李匡筹的“司徒”一职为正一品,但“检校司徒”仅仅就是“闲散官”了,有品无职。主要表达深受朝廷恩宠。故而这韩司马可如此闲散自由。从刺史话语中不难看出,这个韩司马,更多像倚重的幕僚。
“哦,又陪夫人求子去了。”刺史心中嘀咕,“这韩司马与其夫人感情弥笃,婚后多年还无子嗣,又不肯纳妾,也难怪了。”
刺史回过神儿来又道,“韩先生啊,昨夜陪那使者在春风楼里,饮酒作乐,他是逍遥快活,我可是如坐针毡啊。此时,那来使约莫着还在驿站里呼呼大睡呢。”
“哦。大人既然如此抬举属下,那我就斗胆说上两句。前些日子我们刚收到捷报,说节度使大人刚在元氏大败李克用,现在镇州,不日将率几万精兵返回幽州。可有此事?”
“对啊,这捷报还是先生你先收到后再递呈给我的。”
“蔚州戍将刘仁恭所部数万众,轮换期将至,按时间来算,下月初也该回幽州了吧。”
“按惯例当是如此。先生,您这是————”不等刺史说完,韩司马又接着问道,“卢龙节度使自将领兵而出,现幽州城中,所剩兵马应该不足两万,而我蓟州此时还尚有戍卒八千,是吗?”
“哦,先生的意思,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您是说,我们支持李匡威,哦,不,是卢龙节度使大人,助其讨伐其弟李匡筹的谋逆行为。”刺史一脸恍然大悟状。
“不,我没这么说。”看着疑惑的刺史,韩司马又接着说,“大人,我还有几个问题。您说,幽州城防,可以抵挡多少兵众,幽州储粮,又可被围困多少时日?”
“这个,这个,”刺史一时语塞。这也难怪,幽州是边关第一雄镇,无论城防,或是储备都是外敌在短时间内难以攻破的大难题。
“李匡威,刘仁恭所率将领部众的家业,妻小,现在何处?”韩司马紧接着问道。
刺史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在幽州。”话音一落,不禁拍了一下桌子,望着韩司马大声道,“贤弟果然高见!”这个问题太关键了。田产、家眷不仅仅对李匡威和刘仁恭两人的部将会产生投鼠忌器的威慑,更重要的是,现今的武人更多像是雇佣军,大都谈不上有多高的忠诚度。这一问一答,看似平常,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所以这刺史又把韩司马管做“贤弟”来称呼了。
“文中所说,其兄李匡威率兵前往镇州之前,酒后奸淫弟媳,也就是他李匡筹的妻子,刺史大人此前可有耳闻?”
“有,是有听说。卢龙军中,最近也时有传出对节度使大人不尊,替检校司徒大人不平之声。”刺史低语回应道。
“李匡威奸淫弟媳,是为无礼;李匡筹夺兄之位,是为不义。而他兄弟阋墙,本是家事,我们做外人的,又是属下,能做什么呢?再者说,李匡筹的使者已经到了,而那李匡威难道不与你们各州刺史大人联络吗?毕竟,他目前名义上还是我们各州县的节度使啊。依属下看————”未等这位司马大人说完,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人这么大胆!我不是说过了吗,要和韩司马共商大事,不能打扰!”刺史怒吼。
“回刺史大人的话,小的有要事通报。”门外一家仆颤声回道。
“给我滚进来吧,说!”
只见这家仆突地一下跪倒,举过头顶奉上一个符节,“禀老爷,卢龙节度使大人有使者到,已经在偏厅候着了。”
刺史向司马望去,韩司马会意地站起身来,对家仆说,“去告诉使者大人,就说,你家大人身体小恙,闻信使来,已经起身梳洗,请他稍息片刻,大人随即就来。”
家仆听完猫起头来,正想听刺史怎么说,只听主人大声斥道,“还不速去!”
刺史站起身来,疾步走向司马,紧紧握着他的手说,“贤弟,果如你所料,卢龙节度使的信使也到了,望贤弟陪愚兄一同前往。”
“遵命。只是属下没料到这么快,想是已经出事了。但请大人见面时,少言,勿轻做表率。”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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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刺史府偏厅。
“哎呦喂,不知尊使前来,恕赵敬我怠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刺史堆着满脸笑容,弓着身子,小跑般来到信使前抱拳道。
使者立刻起身回礼道,“卑职奉卢龙节度使之命,特来通传刺史大人,卢龙节度使大人率师凯旋,大军两日前已至博野。并瞩卑职面呈亲笔书函一封与大人。”言毕,侧目看了看赵刺史身后的韩司马。
“哦,容我介绍。这位是我刺史府的司马。赵某前日偶然风寒,韩司马真是上心,今天特来探望。”
韩司马引身上前道:“尊使大人有礼了,下官韩融。”
使者于是递上书函,赵刺史接过,随即拆开,看了起来,看完后,笑道,“哈哈,韩司马乃我赵某之心腹,都不是外人,大家坐,大家一起坐下吧。韩司马,你也看看吧。”随手将信递给了身旁的韩融,在赵刺史不知所谓地笑声中,三人以宾主之位落座。
只见那信中仅寥寥数字:十万雄狮,得胜凯旋。师至博野,匡筹谋逆,窃据幽州。尔等见字,出兵幽州,蔚州之兵,业已受命。与我三面共伐之。
“赵某半月前得知节度使大人大败独眼李克用,那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时,看完信后的韩融接过刺史的话继续说道,“刺史大人自收到捷报当日,就通报蓟州治下,军民无不欢欣鼓舞。按刺史大人之命,下官已令各地筹办贺礼。原本以为节度使大人会在镇州成德节度使那儿,长叙叔侄之谊。未料前日都到博野了。我等言语之时,想必正在城中接受百官之贺了吧。只是这贺礼还未筹办妥当。请刺史大人和尊使,责办下官办事不力,渎职之罪。”说完,起身拜倒。
座上的另两位,都没有料到韩融这个变化。赵刺史懵了,“嗯,这个,那个的。”不知所云地向使者望去。也难怪赵刺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何时叫韩融筹办什么贺礼了?再说,现今幽州情况不明,何谈“李匡威在幽州城受百官之贺”啊。
那使者更是不知所措,赶紧将韩融扶起,说道,“韩大人言重了,快快请起。”
接着一声长叹,“实不相瞒,如信中所说,李匡筹那小儿在幽州自称卢龙留后,拥兵作乱,在我军回幽州的途中设下埋伏,我军仓促应战,现对阵于博野。昨日,节度使大人命我前来求援。现如今,大人依然还在博野啊。节度使大人的意思是,蓟州兵马此时可趁幽州空虚,一举拿下。”
听闻此言,未料事竟以至此。赵敬一惊,手中茶杯翻到在案几之上。
那韩融三言两语,就把如今情势套了出来,从使者话中,可以推测,一、李匡威中了李匡筹的埋伏,伤亡肯定很严重,不然不会派使者来蓟州。所谓“对阵博野”,不如说是李匡威“被困博野”;二、使者情急之下也没提蔚州。故而蔚州刘仁恭的兵马此时也绝非像信中所说“业已受命”,李匡威必会派信使去蔚州,此时到没到且不说,就说那刘仁恭也未必会领命;三、蓟州与幽州相互比邻,让蓟州兵马攻击幽州,不管博野那儿是“对阵”也好,“被困”也罢,幽州此时防备空虚却是事实。李匡威想使得这招儿就是“围魏救赵”。蓟州兵马如果攻下幽州最好,攻不下来,也能暂解李匡威的“博野之围”。赵敬想到这里,心里暗叹,韩融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也可见这信使不过一马前卒,莽夫而已。
“刺史大人他风寒未愈,连日来又为筹备贺礼不胜操劳,身体羸弱,望尊使见谅。”眼见赵敬失态,韩融赶忙帮腔。
“是啊,是啊,赵某失礼,失礼了。”赵敬忙捂住嘴做咳嗽状。
“我家刺史大人两代受李家世恩,蒙节度使大人错爱,逢此危难之时,自然挺身而出!尊使星夜奔驰而来,想必十分困乏,先请府中歇息片刻。下官自会磨墨,伺刺史亲笔书信交与尊使带回博野,不负节度使之托。是吧,刺史大人?”
“那是,那是。”赵刺史漫不经心地答道,心里恨不得赶紧钻进他韩融的脑袋里,尽快破解这让他闹心的破事儿。于是立马吩咐家仆将使者领了下去,又说些先粗茶淡饭垫垫肚子,晚上再为他举办隆重地洗尘盛宴之类讨欢喜的话,等等,此略过不表。
韩融这几句话,管谁听了谁舒服,好像表明了支持李匡威,仔细回味,等于什么也没说。不是吗?韩融说了赵敬家两代受了李家的恩,包括这兄弟俩,甚至他们的爹李全忠,而且现在情况很严重,作为蓟州刺史的赵敬肯定会跳出来,可是没说为谁跳出来;后半句,不负云云,可没说让使者带回去的信里的内容。对于“出兵”是否,更是只字未提。
话虽如此,使者还是听得很受用。心里想啊,这赵刺史没打发他去驿站,而是留在刺史府。可见刺史之礼遇,而且从博野到蓟州这一路,确实不甚劳苦。于是跟着家仆先歇息去了。可他哪里会知道,驿站昨夜里就已经住着赵敬的另一位座上宾了,正是那李匡筹的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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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驿站。
“来人啊,带我前往刺史府,我要与你家大人道别,回幽州复命去了。”一睡眼惺忪的汉子,在驿站大堂嚷道。
“上差大人醒来了,卑职已在此恭候多时了。”一武官打扮的后生迎上前去。
“哦,是康衙校啊,失礼了。走,引我一路去刺史府吧。”
原来,昨夜,赵刺史陪使者吃喝玩乐了一番后,便交代这蓟州衙校康照,与使者同宿驿站,以作耳目,等他与韩司马商议后,方可再带使者来刺史府。
“上差大人,何必如此匆忙,昨个儿,我家刺史大人临行前吩咐卑职,说你难得来我蓟州地界,总得体察一下风土人情吧,昨夜就已在春风楼里安排好了今日的午宴,让卑职陪着。再说,我家大人不甚酒力,昨夜的酒恐怕现在还没醒呢。晚些时候,我再陪你前往刺史府。你说呢。”
“哦,这样啊,那就先去体察一下风土人情?哈哈————”那使者见又有快活之事,便一路哼着小曲儿,随着康照,向春风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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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
“贤弟,如何是好啊?”赵敬问道。
“大人不必惊慌。着急地应该是李家两兄弟。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李匡筹的使者出发时,两兄弟还没有交战,但幽州城里的守军应当已经倾巢而出,伏兵博野了。遣使来咱蓟州,就是安抚,防我们一手。听方才使者之言,看来,事关重大,他李匡筹也必在博野,另外,在战事上还占有优势。只要我们按兵不动,李匡筹的胜算就会很大,等他做了节度使,自然不会亏待大人。”
看了一眼点头称是的赵敬,韩融继续说道,“既然李匡筹是倾巢而出,如是,先前所说,那幽州城内将领的家业、妻儿对李匡威部众的掣肘之事,自然不必忧虑了。因为,如果刘仁恭领蔚州之兵南下,截断李匡筹归幽州之路,李匡威再与他合兵一处,那被围困博野地反是他李匡筹了。幽州城防空虚,因李匡威坐镇幽州七载有余,尚有余威,那幽州也必会不战而降。如果我军趁李匡威、刘仁恭合围李匡筹时,趁势拿下幽州献与李匡威,自然也不是难事,那更是大功一件。”
“贤弟,言之有理。”赵敬频频点头。
“故而,现在,实际上决定他李家兄弟命运的不是蓟州,而在蔚州。如果,我们按兵不动,而那刘仁恭出手,幽州也会不战而降;如果,我们突袭幽州,刘仁恭按兵不动,就算我们得了幽州,能不能守得住,也成问题。至多是解了李匡威的博野之围。,尔后,都是未知之数啊。”
赵敬忙问道,“贤弟啊,你别卖关子了,到底咋办呢?”
“我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干,静观其变。”
“啊?什么?”赵敬本来以为都听明白了,韩融这么一说,好像更加糊涂了。
看着疑惑的赵敬,韩融赶忙解释道,“属下的意思是,先看看,那蔚州兵马的动向,刺史再做打算。可派一斥候,前往蔚州方向侦察,两日之内,如果刘仁恭没有反应,我们就斩杀李匡威来使。向李匡筹报信请功;如果,蔚州兵马南下,”
“那么,我们就斩杀李匡筹来使,即刻奔袭幽州!哈哈,”赵敬抚掌笑道。
“正是,大人明鉴。另外,还须再派一斥候前往博野,了解战况,以作权变;那两路来使,就请大人与我韩融,分别先好酒好肉地伺候着,待两日后再做决断。”韩融俯身道。
“好,就这么办。”
于是赵刺史叫来两名斥候,韩融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便分别领命向蔚州、博野而去。
眼看到了傍晚,赵敬传博野来的使者,三人一道去了沉香楼。赵敬心中比起前晚,那是释然多了,就和那使者喝的酩酊大醉,极尽快乐之事。半途如先前约好的那样,韩融又去了春风楼。当他到了春风楼时,幽州的使者,也是快活至极,于是与那来使寒暄了片刻,看看两处都安然无事,叮嘱了那衙校康照几句,便回自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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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城外韩家庄。
“少爷回来了。”虽然没有像赵敬他们那样,畅怀痛饮,但也应付了多杯水酒。难免有些步履阑珊,丫环见状忙搀扶韩融回房。
“小兰,夫人歇息了吗?”
“还在佛堂呢。”丫环答道。
“哦,那你下去吧,我自己去佛堂看看夫人。”说罢,独自向家中佛堂走去。
推开门,见妻子正虔诚地跪拜在一尊观音像前,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赐我们韩家一个儿子吧......”
这时发现韩融回来,正想起身,“夫君回来了。”韩融上前按住,就势瘫坐在了身旁的另一个蒲团上。
“夫人,这是何苦呢,早晚吃斋念佛的,身子要紧,有没有子嗣,自有定数。”
“夫君,至今没有延续韩家香火,都是妾身的错。夫君,你就听我一言,把妾身的陪嫁丫头兰儿填做偏房吧。”韩夫人说到这,竟有些哽咽。
“夫人怎么又提起这件事儿了。我心意已决,以后都别说了。”韩融斩钉截铁地说道。忽然发现自己语气重了,双手扶着爱妻的肩膀说,“呵呵,你怎么忘了,昨日在山中庙里,咱们求签的事了吗?老僧怎么解得签?”
“花开自有结果时,逢凤遇龙云中飞;虞仲之嗣做奴使,羊皮换相耀门楣。”两人一起念着签中谶语,
“那老僧说,如是求子,定是上上签了啊,不是吗?”韩融拥着怀里的妻子宽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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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两头。赵敬绷了两天的神经终于被下属韩融化解了。在他吟着“将进酒”回到府中时,已是二更天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老爷,您喝多了,快快更衣歇息了吧。”只见一丫环,吃力地扶着赵敬,一边儿给他更衣,一边儿说道。
“老爷我今天高兴,去,再给老爷上酒,陪老爷喝上两盅。”
看见丫环站在那里没动,赵敬骂道:“还不快去,你家夫人回去省亲了,没人会责难与你,速速拿来!”
不一会儿,丫环就端来一壶酒,还有两个小菜。“老爷请用。”
“来来来,你也坐下,陪我一起喝。”想是赵敬今天花酒还没吃够,又唤眼前这丫头一同坐下。
“翠儿,你好像姓刘,是我在涿州任上来我家的吧。随我也有五年了吧。”
“翠儿家道中落,全凭老爷和夫人恩赐,在涿州照顾我一家老小,奴婢十岁时乃父送我入府伺候。到蓟州是五年,加上涿州一年,回老爷的话,已经六年有余了。奴婢原本确是姓刘的。”
“对,对,瞧我这记性。是六年了。”说完,眯着眼睛打量起坐在对面的丫环来。六年光景下来,这翠儿俨然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地大姑娘了。看着看着,竟愣了神。
那丫环被他瞅得很不自在,赶忙说,“老爷,天色已晚,让奴婢我服侍您早些休息吧。”
“好,好,也好。”话毕,刘翠儿便站起身来搀着赵敬向床榻走去。
只见赵敬一个踉跄,或是真的酒醉,或是故意,顺势将那丫环压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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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刺史府。
“大人,咱们这就一同去接那博野来使前往军营吧。”韩融作揖道。
“哎呀,酒后误事啊,愚兄差点儿忘了这件大事。”赵敬拍着脑门说。
原来,昨夜在沉香楼,为了稳住博野来使,在韩融的授意下,赵敬答应使者,今早去蓟州城外十里的军营,视察三军,用意就是给使者看看,他赵敬一点儿也不含糊卢龙节度使,先点兵点将,不日将出兵幽州,以解博望之围。但赵敬喝得高兴,又是宿醉,又是乱性。早将这档子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刚才,家仆唤他起床,说是韩司马求见,他还一阵儿骂娘,说韩融这小子这般不识趣,扰了他的春梦呢。
“来人,备马。”
“是,老爷。”
说起赵敬,其父本是老卢龙节度使李全忠手下一员武将。一直戍守涿州。所以,才有韩融对博野来使说,赵敬两代受李家恩遇之语。他本人呢,自幼习武,粗通文墨,扛枪打仗却也是老本行。而韩融也是生在边疆,因此,不坐轿,让家仆备马前往军营巡视。
再说那赵敬、韩融和使者三人,在十来个亲兵的簇拥下,出了蓟州城。约莫着走了六里地。突然,狂风大作,只见东方天空,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刹那间,竟翻滚起来层层黄风,直向他们袭来。那使者的马一惊,竟逆着黄风冲去。众人一时都慌了,各自拉着马缰,马儿,抬起前蹄,在原地打转儿,伴着狂风不停地嘶叫着。
“快去保护尊使,”赵敬大叫,可是此时,他的叫声早被风声和马鸣所掩盖。韩融、赵敬向信使望去,只见黄风之间,猛然窜出一个庞然大物,将信使连人带马,撞上半空,又重重摔向地面七八丈远,落在了人群间。两人不禁大神失色,“啊,快救尊使!”,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话语间,再看那庞然大物,兀自冲向人群,眼看就要撞上韩融,突然一个转向,竟自腾空翻了两个跟头,栽入一旁的草木之中。
这个庞然大物是什么?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可是里面的人更是吃惊不小。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当他行驶在京哈高速上时,突如其来的沙尘暴着实让他吓了一跳,说是沙尘暴,其实也不是。但以他的理解,只能这样定义了。哪有瞬间而至的沙尘暴?至少他没听过,更没见过。
当黄风弥漫迎面而来时,他瞄了一眼控制台上的时速:102码。于是本能地已经开始轻点刹车,也是这一瞬间,当他再看见东西时,眼前竟出现了一匹马,马上还有一个人。来不及反应了,一声碰撞地巨响,车身剧烈地抖动,他只记得死死地抓住方向盘。接着,车前又冒出一群骑着马的人,他猛地刹车,往左急打方向。接着,失重,剧烈地晃动。心想,这下玩完了。猛然间想起,后座的儿子,“小乐———”
“爸爸———”
汽车掉了下来,居然不是重重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掉进水里了?强打起精神,急忙解开安全带,扯开安全气囊,喊道,“小乐,快解开安全带,到前面爸爸这来,”边说边用手去开门,车门打开了。这个叫小乐的孩子,甚是机灵,一下就解开了安全带,爬了过来。他一把抱住儿子,把孩子拉了出来,向外跑了几步,瘫坐了下去。这才看见,原来车尾朝下,汽车正缓缓下降,大半个车身翘着头,后备箱已经沉进泥里——沼泽!
真是险啊,汽车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实地和沼泽边上,无论掉在实地上,或是沼泽里,他父子俩必死无疑!作为父亲的本能反应,一瞬间做出了如此多地反应,只要一个迟疑,他们也会被沼泽所吞噬。他紧紧地搂住儿子说,“别怕,爸爸在。”孩子也是被突如其来地场景吓坏了,直到此时脱离了险境,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说也怪,这漫天黄风来也快,去也快,此时竟消失了踪影。天空又变得晴朗了起来,若不是亲身经历,他也会觉得真是天方夜谭,不可思议。
而更觉得诧异,是他们身后惊呆了的那群人!正是蓟州刺史赵敬,司马韩融他们!目睹这一切,相信每个人都一样,莫名的黄风是过去了,随之却被震撼,惧怕所笼罩。他们,一个一个地怔在那里,连马儿,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天地间,只回荡着孩子的哭声.....
“啊,尊使。”还是韩融打破了沉寂,边说边从马背上跳下来,小跑到博野信使声旁蹲下,探了探鼻息,转身向依然僵坐在马背上的赵敬,摇了摇头。
“来人啊,快将刺杀尊使的人拿下!”赵敬马鞭一挥,亲兵纷纷上前将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父子两人,团团围住。
还没等父子俩反应过来,眼前就只剩下亮晃晃的刀枪了。男子愣住了,孩子更是吓坏了,哭声比先前更大了,蒙着头向父亲的怀里钻。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干什么?”看着周围这群穿着古装,手持兵器,面目狰狞,正在捆绑他们的大汉,男子护住儿子问道。
“快打电话叫120啊,救人要紧,事故还是等交警来处理吧,大家先别激动。”他虽然觉得此刻的场景无比怪异,但也搞不清状况,心里想,这群人一定是先前被汽车撞飞那人的亲朋好友之类,否则,情绪不会那么激动。还没等这群人回答,父子俩听到一人说道,
“刺史大人受惊,我送大人先行回府,你等将他二人暂押大牢,听候发落。那信使的尸身也一并带回。”发号施令地正是那韩融,说罢跳上马背,正欲前行,回过头又对兵士说,“单独羁押。别难为他们,尤其是那小孩儿。”
“遵命,司马大人!”众兵士道。
赵敬除了刚才喊了那一句后,一直没回过神儿来。“大人,我们先回府吧。”韩融策马走到他身旁,“哦,也好。”赵敬点了点头,两人便原路回到了刺史府,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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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
“韩贤弟,方才是何情况?赵某我心乱如麻啊。”
“属下也不甚明了。在回来的路上,我也确实有所琢磨。”
“哦,快快讲来与我听。”
“那人绝非刺客。其一,何人会刺杀李匡威的使者?李匡筹不会知道有博野来使,就算知道,也没有必要刺杀;其二,哪有刺杀人,身旁还带着小儿的;其三,大伙儿都看见的,是那使者的马自个儿受惊。与那‘怪物’迎头撞上。当然了,说那人是刺客定是大人一时情急,是怕节度使大人事后追究。”
“知我者贤弟啊。继续说,”
“正如大人所忧虑地,信使已死,不好对李匡威交代。依属下看,此乃天意。”
赵敬充满疑惑地“哦”了一声。接着说,“此话怎讲?”
“在城外的事情,实在诡异,单说那来也无声,去也无踪的黄风,都是你我生平头一回遭遇。还有那二人,所乘的‘怪物”,威力之大,更是闻所未闻。再有,那二人奇装异服,不仅口音奇怪,所说也是稀奇古怪。大人,您不觉得吗?”韩融面露疑惑地说道。
“正是如此。那贤弟有何高见?”
“谈不上高见,属下也是推测,故而说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只能是天意,天意让信使死,也就是说,天意让大人站在李匡筹的一边。当然了,这只是我没有解释的解释。”
“无论天意如何,看来,我赵某都要支持李匡筹了,也罢。”赵敬无奈地说道。
“这样一来,应该立刻将博野来使尸身的头颅砍下,随他带来的信符、书信等,一并交给幽州来使,送其即刻回幽州,转呈李匡筹。这应该是我们蓟州对其效忠的最好礼物了。”
“事已至此,全权交给贤弟去办吧。另外,那两人还得劳烦贤弟亲自去盘问一番,我心中烦闷,都交给你办吧。”赵敬说完扭身到内堂休息去了。
“属下领命。”韩融作揖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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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两头。父子俩人被官兵押到了蓟州大牢。一路上的“风景”让他们惊诧不已,尤其是孩子的爸爸。儿子年龄尚小,除了害怕,对周围陌生的环境多少还有些好奇。先前,男子还不停地问问题,吵闹,诸如,“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你们是什么人,拍电影的吗”,“我要打电话报警”之类的话。虽然没人搭理他,但嘴巴一直没闲着,直到他们被带进一座古城,城门上方写着“薊州”二字,再看看,沿途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也穿着古代的衣服,没有汽车,没有高楼大厦,只有牛马,只有像极了旅游景点的建筑。而且说着一些他也听不很明白的方言。这个时候,男子沉默了。
“爸爸,这是哪里啊?”
“小乐,看来咱爷俩回到古代了。”男子心里想着,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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