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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真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觉得好冷……头也有点疼。”
詹妮握住他的手，冰凉如铁，“你一定着凉了，我们去医院看看。”
“季真，我开车送你去！”林天府站起身来。
“不必了，我与詹妮去行了，你还有案子要处理呢，有消息通知我一下？”
林天府点头答应。季真与詹妮出了公安局，就近找一家医院看了看，医生开了一些感冒药，就回到住处将药服下。
几天过后，毫无冷盈春的消息。季真的病情也时好时坏，而且每一次由好变坏时，都会比头一次更加恶化。发病之时，手心如握冰块，冰冷刺骨，冷气顺着手臂攀缘，直达全身，即便初夏时节穿着大衣也不抵事。詹妮陪着季真找了好几家医院，都说从未见过此种怪症，皆望洋兴叹。
詹妮与季真走在街上，詹妮见季真怔怔发神，柔声安慰：“季大哥，你不会有事的，我们找一家最好的医院，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季真摇头苦笑：“只怕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不会的，现在科学这么发达，季大哥，相信我！”
季真突然顿足，注视着面前天使般的女孩：“谢谢你詹妮，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不过，这半年来，我感觉到我是一个危机四伏的人，你不远千里来到中国，我真怕你跟着我会有什么危险。”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也许你不怕，罗伯特先生却……你可是他的掌上明珠。”
“我们之间的事情，我爸爸管不了我。”
“你真是个天真的女孩！”季真轻轻一笑。詹妮敏锐的眼睛从他的笑意中洞察出一些名堂，她垂下头黯然说道：“季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偏见，是不是因为我是外国女孩？所以你总不大相信我，以为我天真浪漫，一时冲动？”
詹妮直言不讳。季真被一语说中，却不愿承认。
詹妮紧接着又说：“可是，我会用时间来证明，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季真真不知说什么好，他摇摇头，“我没有其它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跟着一个浪人……你知道什么叫浪人吗？浪人就是一无所有，漂泊不定……”
“看来你还不大了解美国人，”詹妮轻轻笑道，“与中国相比，也许美国人更习惯于从零开始，美国富翁的女儿与平民没有什么两样。我喜欢自己白手起家，季大哥，这一点你不应该怀疑我！”
季真看着面前女孩目不转睛的大眼，和她总挂在脸上的一丝笑容，心想：“真是一位可爱的女孩！”其实从他心底，他还真有那么一点喜欢面前的女孩，然而正如詹妮自己所言，季真对西方人的确有一种成见，尤其是西方人的开放，认为西方人只适合做朋友，而不适合做终身伴侣。
季真说服不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詹妮没有跟上，原来詹妮还在原地。季真叫了一声，她才缓缓跟上，说：“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姓冷的女孩？”
“我对那女孩的印象很不错，但是也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说是这样说，那冷姑娘的眼神告诉了我她对你的感情——但是我不怕，我要与她公平竞争。”
季真看着詹妮坚定不移的表情，心想：“也许哪一天我真会爱得她死去活来呢！不过前提是我还能好好活下去的话。”忽又想起冷盈春，她现在哪里呢？想着想着，倍感烦躁，再也不想谈这些沮丧之事，说：“詹妮，你难得到中国来，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这里的名小食。”
“好呀，我还真想尝尝，只是，你现在感觉怎样？”
“好多了。”
两人走进一家豆腐脑店，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前。季真问她：“对了，你这次来中国，准备待多长时间？”
“我大学毕业，学的是中文，我爸到这里投资办公司，我正好可以帮我爸做事。”
季真喜上眉梢，“真的吗？你是说——准备在这里长期待下去？弗雷德呢？”
詹妮点点头说：“弗雷德也一样。”这时店内伙计端上来两碗豆腐脑，放在两人面前。詹妮按季真的指点把豆腐脑拌匀，吃了一口，季真问她，“怎样，吃得惯吗？”
“还可以，只是有点辣，”詹妮说着，却发现季真面前的碗原封未动，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吃？”
季真微弱地笑了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颤抖着送向嘴边，突然勺子一斜，豆腐脑洒在桌上。詹妮看见他铁青着脸，嘴唇发乌，吓了一跳，赶紧走到他身边，“季大哥，你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去找一家更好的医院！”
“我没事，只是手冻僵了，不怎么灵活。”
“你还说没事？”詹妮拉过季真的一只手一看，见他整只手已是冻得通红，泪花簌簌地就下来了，“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要骗我？季大哥，你答应我，我们再试其它医院！”
“不是我不答应，只是雪山掌的确厉害。”
“不管怎样，哪怕一线生机我们都要试一试！你一向是个坚强的人，为什么没有信心？季大哥！”
季真苦笑了一声，“你别说了，我去就是。”
经过最后的努力，一个大夫终于摇头叹息：“对不起，我从医多年，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症状，我们医院已经无能为力，你们找一家更好的医院吧。”
季真拉了拉披在身上的一件大衣，说：“我们知道了，谢谢！”
回到住处，消息传到了林市长那里，林市长亲自出马，调动所有人力，想尽一切手段，甚至网上求助，终都无能为力。
绝望之中，季真反倒比谁都沉着镇定，心想横竖一死，不如陪詹妮逛逛街，看看电影，游览一下周围的名胜古迹，高高兴兴过它几日。詹妮哪有心思逛什么古迹，不过转念又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借出游之机顺便去各地医院看看，或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也说不定，于是一口答应。
这一日，两人乘车去到闻名世界的乐山大佛，饱览了大佛寺和乌尤寺的人文风光。又辗转向西，乘车去往附近一座古镇。途中遇见了一个乡下老头，从老头那里，他们意外知道了两百里外一个叫曙光村的地方，村外有座还债庵，庵内有名老尼姑，那老尼擅长医术，专治各类疑难杂症。”据老叟所述，这老尼行医纯属行善积德，但有一个规矩，穷人一律免费，有钱人则收价高昴，老尼把收来的钱除自己必要开支外，其余统统用作慈善事业。又说他过去某某亲戚得了某某怪病，便是被那老尼治愈。
二人获悉，皆喜出望外，立马按老叟指点辗转几小时，到了洪雅高庙镇，沿途打听，找到那座还债庵。
还债庵是座小小的庵堂，庵上写着“还债庵”三个大字，庵内住着一中一老两名尼姑。那中年尼姑出庵问明来意，将二人带进庵内老尼姑跟前。那老尼闭目打坐，手拂数珠，念念有词，看年龄已在七十之上。
稍许，老尼睁眼打量二人，问二人来此何干。季真将事情经过详尽说明，老尼微微点头，眼睛却盯着詹妮不放，“请问这位女施主是……”
“我叫詹妮。”詹妮赶紧自我介绍。
老尼又问：“你从哪个国家来？”
“她从美国来。”季真替詹妮说了，一面却好生奇怪，这老尼看病便看病，管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做什么？
“美国？”老尼眼睛突地睁大了许多，“你是美国人？”
詹妮点点头。老尼艴然起身，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季真叫道：“师太，你这是——”老尼不理不睬，径向里屋而去。两人如坠云雾，面面相觑。旁边那中年尼姑突然冷冷说道：“师父平生最恨的就是美国人！”季真一听，忙究其原因，才知老尼的父亲、丈夫都死于五十年前朝鲜战场，故而一直耿耿于怀。
詹妮十分不解：“我虽是美国人，病的是季大哥，季大哥却是中国人啊！”
“你可知爱乌及乌的道理？”中年尼姑反问一句，轻轻一叹，说：“你是美国人，他却是你的朋友，师父自然不高兴。其实我自跟随师父，十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师父发怒。”
詹妮问：“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们等一会，等师父怒气消了，自然还会来替你看病。”
听中年尼姑这么说，两人也别无它法，只好耐心等候。约摸半柱香功夫，门外走进一个中年男人。那人身着中山服，戴着眼镜，一副文孺书生模样。那人问中年尼姑：“师太呢？她要的树苗，我已经叫人送上来了，不知放在哪里好。”那中年尼姑便跑去请示师太。师太很快出来说：“季老师，怎么又劳你，叫他们放在庵外得了，这批树我很快就要种下去的。”季真心想：“这里还有一个与我同姓的！”一面看那季老师退出门外，一吆喝，便有三四个人背着树苗从门口闪过，一一将树苗靠在庵外砖墙上。
老尼姑又吩咐那中年尼姑给季老师沏茶。自己拿着一张毛巾递给季老师，季老师坐下休息的功夫，眼睛转向这边二人时，随即一怔，连说了两声：“太象了！太象了！”表情十分怪异。
此时已值下午二时，季老师与师太草草聊了几句，便称下午还有一节课要上，待上完课再来与师太一起种树。季老师随即看了季真一眼，匆匆离去。
詹妮已是急不可待，趁老尼姑尚未离开，说：“师太，我虽是美国人，可关季大哥什么事，请你大发慈悲，救季大哥一命。”
老尼姑冷瞥了詹妮一眼，说：“五十年前，你们美国鬼子用大炮炸死我父亲，又用火焰筒烧死我丈夫的时候，怎么不大发慈悲？”
“可是这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而且都是政府干的事，又怎能把仇记在我们身上！”
“我不与你争论这些，老尼曾经发誓，毕生行医两不治，一不治恶人，二不治美国人，如若要我破誓，除非……”
詹妮一听除非二字，那表示还有一点希望，赶紧问她：“除非什么？”老尼姑一愣，其实她不过是顺口说来，意思是除非海枯石烂！但不防对方竟当成她已松口。她突然脸一松驰，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除非你到我父亲和丈夫的坟前各叩三个响头，在他们坟前谢罪！”
“你？”詹妮面红耳赤，一肚子气，心想：“这老尼姑真是无理取闹！”但又不敢得罪，一时间低头不语。
季真见老尼姑如此要求，也为詹妮不平，说：“师太，即便谢罪，也不过是美国政府的事，怎能加在这位女孩身上？你不愿救我就算了，又何必污辱无辜？”
老尼姑大笑：“哈哈哈哈！老尼要价如此，治不治病，那是你们的事，请便！”
季真一转身，对詹妮说：“我们走！”詹妮埋着头与季真走出庵外，忽又转身奔回老尼跟前，大声说：“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治好季大哥！”
那老尼脸露得意之色，“治不治得好还不一定，你们看着办吧！”
季真说：“詹妮，你不能答应，就算好治好了我，叫我又怎能心甘？”
詹妮眼泪扑扑下来，摇着头说：“我不管，我只要季大哥好——师太，坟墓在哪里，你带我去！”
“倒还是个有情女子！”老尼姑说着，径直出了大门。
詹妮跟在老尼姑身后，季真叫了几声不见回应，无奈之下，只好一瘸一拐地跟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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