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冷血人 > 第十六章、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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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天灰暗,地苍白,冷风如刺,雪花如鹅绒般缓缓飘落。

  问天老人从睡梦中醒来,手合成拳头揉了揉迷迷糊糊的双眼。在他旁边的是熟睡着的一男一女,女子那文静的俏脸依偎在男子壮实的肩前。

  “……别碰我……再碰我杀了你……”突然,那文静的脸蛋抽搐似的幌动了一下,喃喃。

  ——怕是做什么样的噩梦了吧?

  头顶有些光秃的问天老人仿佛无所不知的神,并不去理会那女子,而是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龙五,现在是在哪里了?”

  “回主人,可以看见前面就是中央王城与楚城的边界关卡了。”驾车的白衣长袍者听得主人的询问,把头微微向后面的车厢低着,顺从的答道。

  “嗯……边界啊?……我看这中央王城的边界,很快就会有所变动了吧?毕竟王城的统治者不行啊,是个窝囊废。”问天老人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驾车的白衣长袍人不作答,脸色死人一般静,依旧是面如死水一般的难看。

  “龙五啊,你望着远方,看看楚城那边的天空如何?”老人似乎对以前的楚城很是了解,如今仿佛故地重游一般,问。

  “主人,还是如过去的十多年那般,灰暗得就像天要塌下来。”傀儡一般的人极目眺望着,连日来驾车,凛凛的寒风吹得嘴都有些干裂,仿佛布满了血丝,“虽然前几年换了一些掌权者,环境也得以稍稍改善了些,可还是终日雾霾笼罩着天空,看不到云。”

  终日雾蒙蒙的,看不到云,看不到天空,飞雁迁徙时怕是不敢由此经过了吧?毕竟有可能会迷失方向的。

  “原来还是如同以前啊……”问天老人犹自怅怅的说,“自两百年前机械术的兴起没多久,便一直活在看不到蓝天白云的土地上,晚上更是连月亮都没得欣赏,都这么多年了,心胸又怎的可以看见整个天下呢?难怪楚城的百姓比以前更加迂腐守旧了。”

  “主人,按照这几天的速度一路走下去,大概还有三天就能到云梦泽。”龙五的语气生硬,是毫无感情的。

  “知道了。”问天老人抱着双臂,好像看见了自己憎恶的场景,打个冷战后挪了挪身子,便离那一男一女远些,靠在车厢的角落里,“龙五,你若是驾车累了,便停下歇一歇。我睡了,没什么事尽量不要唤醒我们!”

  “是,主人。”龙五的脸上依旧那般——如今,从问天老人嘴里吐出的话在他心里都是铁令,只有回答和执行命令,没有发问。

  这辆银漆色的大马车走在官道,一路扬起雪尘,过了边关的无人看守的大门后,便直直往南飞奔而去。

  荆南楚城已多年没下雪了。

  两日后的清晨,马车已进入楚城的腹地。

  放眼望去,能见度极低,只看到得不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树梢,阴阴郁郁,环境像是陵园一般死寂,再远些便雾蒙蒙一片了,雾气浓重,仿佛天地已融为一体。

  天还是黑蒙蒙时,其实在其他空气质量稍好些的小镇或者山区,早就艳阳高挂了。

  不过在偏于南隅的荆南楚城,人们已经习惯了终日看不到太阳、月亮、星星的生活了。

  若是没有了星空,那不是少了许多的憧憬么?相信那句“妈妈,长大了我要成为天上哪颗哪颗星”的话是再也没人说了。

  由于十年前的那场“荒诞战争”,又把原来稍有改善的环境变得恶劣了些。那时,迁都一事曾一度成为楚城人的饭后必要论点,许多百姓也想趁乱逃到别的城邦去。

  然而楚城的统治者手段也甚是高明,朝堂上的大笔一挥,印章一盖,铁令出:你们就是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也要把环境、空气给吸好了;谁要是胆敢离开楚城,王、将着令士兵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此令一出,楚城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开始偷偷议论:

  “什么……连别人的祖宗十八代都不放过,也要加以‘利用’吗?”

  “哼!……机械术已然让那些人懂得了什么才是‘物尽其用’。”

  “……简直就是把我们当做树木了吧?”

  “嘘……小声些……要砍头的!”

  “砍头?——不可能的,还巴不得你多生几个,尽快把空气给吸干净呢!”

  “不过,这也无怪统治者,毕竟人家的压力也是大……要想把环境变好,总得全民总动员才行啊……”

  由此可见,统治者大抵是黔驴技穷了,也或者说是最后的大杀招。——此令的效果却可以说是比吃“砒霜”更见效得快,那向来都十分尊崇旧时风尚的楚城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相信没有人会带着“十八代祖宗”逃亡其他城邦吧?毕竟都是“老骨头”了,哪还折腾得起呢?于是整个楚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气象,虽然是如同小溪里缓缓流动着的死水,死气沉沉似的。

  多年来,由于水源污染严重,楚城统治者的宫殿外面的护宫河曾几度干枯,露出那沼泽一般的黑色的淤泥河床,废弃的杂物弄得臭气熏天,民怨也甚多。

  为此,楚城王室耗费巨资,请来天下机械术师中的许多精英设计,并顺着低洼的山盆走势打造了一条运河,从北边的腾龙大河流引来新的水源,注入护宫河,再南端引出,排放到南边的汪洋大海,前后连接形成一条人工河流,水也就源源不断的流动着,这便没有了那腐臭的味道。

  ——此河也成为了楚城人民新的母亲河。

  顺着蜿蜒的河流往中上游走去,可以看见银漆色的大马车正缓缓慢了下来。

  这条官道是顺着蜿蜒绵转的河流走势修建的。

  前方不远,在大运河岸边上有一间木板构造的小屋,看上去却像是荒废了许久。由于浓雾的缘故,看上去更是阴森森的。

  “龙五,前面的小屋门前停下。”问天老人从车厢的侧面小窗往外看了看,便已知晓到了何地,“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在小屋过夜,明早再赶路。”

  “主人……”看着前方不远处,驾车的龙五脸色忽然有些局促不安,似乎不大情愿在前面的小屋过夜。

  “叫你停就是了。”问天老人听闻龙五有些质疑成分的口气,却也不怒,缓缓道出了原因:“以前在那间小屋,你和其他人所过的错事,我本是不想提起。可你们四个却是因为喝多些酒与其他的浪客发生争执,小屋的主人只是想拦住你们,不想发生流血事件,可你们把他们一家三口也杀了。至于你们怎么杀他们的女儿的,我想你依然清晰地记得吧?”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那样的无所不知分秒都能让人产生恐惧。

  当时杀那一家三口时,那几个浪客均死于白龙四煞刀下,无一生还,而当时并无旁人,可他却一清二楚,甚至……甚至怎么杀那个女子的,他难道也知道?

  “主人……”听闻问天老人那样的话语从车厢里传出,龙五的眼神即刻变得涣散了,是对神一样的人的恐惧,嘴唇微微颤抖。

  “记得就好啊……”问天老人洞悉一切,声音低沉,“那么今晚,就当是你自我忏悔的开始。——好了,停车吧。”

  “主人……”声音像是从喉结发出来的,龙五只稍稍恍惚了瞬间,马车已经驶过头了一些,他回过神后忙不迭拉紧了缰绳,长长地唤了一声“吁——”,马车便急急刹住了。

  连日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颠簸的车厢里,可是他们两个人每每想要聊天时,旁边偏偏又有个既拥有恐怖实力和言行举止极怪的老人,话题终究还是无法变得丰富,于是大部分只用睡觉了。

  由于此时的马车忽然停下,剩余的惯力便让车厢里熟睡中的他们往前晃了一晃。

  “嗯……?到了哪里了?”轻轻的摇晃让依偎在嬴荒怀里的苏心率先醒了过来,方才做了什么梦仿佛也不记得了,缓缓坐直,揉了揉眼睛,神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看见问天老人也刚弯腰下车,便轻轻摇晃着还没醒的人,“喂,快醒醒,下车了……”

  然而得到的反应却是梦中的男子忽然傻笑:“嘿嘿……”

  “臭小子,做梦都笑得那么傻……”看着他那像是登徒浪子般的笑容,她却是暗暗惊喜——女人终究是和男人一样爱幻想的吧?她不禁好奇,自语:“嘻嘻……莫不是梦到我了?”

  “小美女,别跑,来,陪大爷玩一会儿……”正当她犹自恋恋时,熟睡中的人突然迷迷糊糊地冒出这样的话,犹如一通冰冷的雪水从头淋下。

  她脸上的喜色顿无,怒火即刻燃了上清秀的眉梢,却又无比伤心。

  难道男人都一样的吗?刚才明明还在他怀里,可他心里却幻想着别的女人?居然……居然……他刚才居然说的还是小美女?天啊……没有听错吧?

  这让如今已是三十五岁的女人情何以堪呢?苏心不由得心中一冷,顿感无比悲戚。

  “臭小子……”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霍然站起,本想破口大骂的,不曾想一下撞到了车厢的顶棚,所以又不得不得半弯着身躯,轻揉着疼痛的后脑连连喊疼:“啊……该死……”

  “都是你,我……”半弯曲的苏心看着熟睡中的人又突然灿灿的笑,心中莫名的又悲又气愤,情不自禁用脚尖踢了一下他,并声喊叫:“啊……起床啦……!”

  她这一尖叫,把正拾阶而上的主仆两人也给吸引地回头看了一看。

  “谁……干……干什么?”熟睡的人被尖叫声惊醒,惊慌地喊着,还以为是发生了惊天大事,突然坐了直,潜意识地左手拿着朱砂色的封魔绝刀,绑着丝带的右手掌已经贴在刀柄上,抬头看着半弯着腰的女人,马上又恍悟了,“苏心……你又在搞什么鬼?没事不要大声尖叫,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作为冷血人,有时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耳朵总是一时变得灵敏,一时又听不到太过细微的声响,然而这次是被刺激到了,耳膜甚至有些嗡嗡作响。

  “没干什么。”苏心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满足似的浅笑一下,然而终究是有些做的不对的,于是忙不迭下了马车,下去之后又从侧面的车窗探进头来,“我只是想告诉你刚领悟了一个道理:美梦若是太长的话,便是一种自我欺骗,这可不是多多益善的了。”

  “什么跟什么?”突然被叫醒,如苏心一样,似乎也不记得刚才做了什么梦,所以嬴荒显然是有些怨气的,“女人心真难捉摸,莫名其妙。”

  “这……不……这里是哪里……”然而当苏心转身看到面前那间坐落在大运河岸边的小屋时,却是骇然地浑身一震,踉跄往后退了几步,眼光里充满了惶恐,脑海里也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画面。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那些零星的画面像是被人刻意封印的一样,可是画面里却出现了眼前看见的无名小屋,让她突然变得茫然、恍惚,连连摇头惊呼:“不……我不要呆在这里……我不要进去。”

  “苏心……”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神智都还未完全清醒,忙不迭从后面一把扶助了险些摔倒的她,又看见她看着面前的小屋像是看见恶魔一样,那从未有过的精神失常的摸样让嬴荒不由得紧张、焦促起来,“苏心,你怎么了,苏心……?”

  “不!你让开!别碰我,滚开!”听闻耳边有人关切的问着,恍惚的苏心缓缓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又忽然大变,像是看见了毒蛇猛兽一样,猛力把扶着自己的嬴荒推开,突然间变得都不认识他了,霍然掉头就跑,声音有些嘶哑,叫后面的人远离自己,“你滚……不要碰我!滚啊!”

  “前辈……问天前辈……”由于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此时此地,嬴荒也是有些骇然,但能想到的就是向问天老人求助,匆匆地叫了几声,便又夺步追着不断向前狂奔的苏心,喊:“苏心,你怎么了?你要到哪里去?等等我……”

  “臭小子,偏偏喜欢这么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自讨苦吃。”本来进到小屋之后才刚坐下来,却突然听到嬴荒在外面的叫喊声,便猛然起身跑到门口,远远望着那一前一后跑在官道的两个人,喃喃,“看来这个女人的记忆,好像是被人刻意封印了,难怪在二十四味茶馆骂她时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如今看到这间无名小屋,怕是刺激到了她脑海里被封印起来的记忆了吧?”

  “主人……”身旁站着的身材魁梧的龙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得到主人的许可,所以也不敢再说下去。

  问天老人有些诧然地看了一眼身旁高大自己许多的仆人,却是摇头叹息了一声,并未责怪于他。

  然而看着那一男一女的两个人在官道上往来时的方向越跑越远,慢慢的即将隐没在浓郁的雾里时,老人便又忍不住了大声喊道:“臭小子,你不是会武功的吗?箭步追上去再说,要是她不停下,你就先打晕她……”

  这就是求助于你得来的好办法?

  “什么?打晕她?”远远的听到那样的话传到耳朵里,嬴荒也是微微一怔,可是看着自己前面不远的人,依然是发狂似的跑着,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于是稍稍提起丹田里的真气,便使出诡计的步伐,即刻就追到了苏心的身侧。

  这才拉住手腕试图让她停下,可突然又被用力的甩开了。

  “你走开,不要管我……”她神智似乎是清醒了许多,却是有些惊慌失色,“求你了,别管我!”

  求?竟然用到了“求”这一个字眼?十年来,苏心几乎没有对他说过这个字。

  在那十年里,你难道在那间无名小屋的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么?

  “苏心……”毕竟还是舍不得出手,怕打伤或打疼了她,只是再一次紧紧地拉住手腕后,嬴荒却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不管如何也终于让她停了下来,也还是关切、温和的问:“你到底怎么了嘛?要是今晚不想在那间无名小屋睡,我可以陪你在车厢里睡的,反正我们这几日来也是那样过的,我没什么不习惯的啊。况且……”

  “况且什么?——闭嘴!”这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喃喃,却突然抬头喝住,眼神生冷、凌厉地看了他一眼,命令似的,“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十年过了,难道你真的变了吗?可为什么五年前在迷雪岭的时候——不!我知道,苏心,你是不会变的。从十年前你救了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变的。

  可是,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苏心,你真的……”皱眉犹豫着,还是有些忍不住想问,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可又怕得到的是失望,所以当那些字到了唇边时还是被嬴荒咽了回去,片刻的沉默却是极尴尬的,最后还是开了口,“好,我不说了。那……我们回去好吗?”

  其实那些零星的画面,就连苏心也还一时记不清在那间小屋发生过什么,但只是却莫名地让她内心变得万分纠结、痛苦;她十分抵触那样的画面,于是转身低着头,背对着恳求似的要求自己一起回去的人,声音低如耳语:“不……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回去!”

  如今已是三十五岁的她,或许已经暗暗后悔当初没接受花无期的追求了吧?

  虽然不明白十年下来苏心的容颜为何几乎没有任何的衰老,但花无期看到了其实她内心始终有个迈不过去的坎。——她和嬴荒之间的年龄差距。

  嬴荒犹记得五年前自己十七岁时,花无期也曾私底下找自己说过这件事。

  但目前还不是考虑这些烦心事的时候,也不可以逼问她到底在那间小屋遇到过什么可怕的事,否则当真要用到问天那老头子的建议,也不是好事。

  “可是,我们今晚总不能睡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吧?”于是,嬴荒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边是有大大小小的浮冰缓缓流动着的大运河,一边是荆棘满布的山林,阴森恐怖。

  此时又是黄昏,雾气就像温泉里冒出的滚滚的蒸汽一般,变得愈发浓重了。

  ——不管出于种种考虑,还是说服了她再说,于是他绕到她面前,委婉温和道:“虽然我是个冷血人,睡哪里都一样,还不是像条蛇一样蜷缩着;但重要的是你,你受不了这么重雾气,会生病的。苏心,回去好不好?”

  “回去可以,不过……”说到他像条蛇一样,苏心的小脸似笑非笑地绷着,情绪也一下子回落了不少,喃喃。但不管怎样,她却是担忧再次看见那无名小屋时,那些憎恨或抵触的零星画面会浮现脑海。

  不过嬴荒也不能彻底地懂得她是个怪诞到什么程度的女人。

  只见她原地徘徊几步后,最后灵光一闪似的,抬头道:“回去可以,那你把我打晕吧。我不想再看那间小木屋了。”

  “苏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嬴荒神色微微一凛,紧张兮兮地伸手摸了摸她如玉般白皙的额头,温度却是再正常不过了,自语:“奇怪,没发烧啊,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去去去,我没有不舒服。”苏心不耐烦,抬手把他的手拨开,脸色即刻阴沉了下来,沉声道出了内心的苦楚,“我只是……只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那间小屋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害怕……”低头说着脚步便迟滞地往前跨出两步,投入比她年小十岁的男子的怀抱。

  “……”对于这样的苏心,嬴荒是几乎没有见过的。——一股莫名的忧愁席卷心头,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啪”的一声,他趁苏心不经意间,便抬手拍了一掌她后颈脖,使她晕过去了,然后双手抱起她缓缓地往那间小木屋的方向走去。——那样的一张俏美的小脸,静静地吻上了嬴荒壮实的胸膛。

  大概有一天,苏心向嬴荒提出,要他亲手杀了她,恐怕也还是会答应吧?——他从不懂拒绝如何苏心的要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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