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经过了洛基山脉时,那崇山峻岭中开出的隧道,那峻峭险要的峡谷架起的铁路桥,让司徒南感到修筑这样的铁路工程是何等艰辛,付出的人力物力是何等巨大。
在技术条件没有后世那样发达的情况下,很多悬崖峭壁上工程都是靠人力来开凿出来的,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每一个铁轨下面都枕着华工的尸骸!”出言的是站在司徒南身旁的一个青年人,二十五六岁,高大而强壮,黑眼镜黑头发黄皮肤告诉别人这个应该是个华人!
没错,这个华人正是让司徒南恼火的不速之客!
只见他忿忿不平的说道:“我们中国人被卖猪仔一样来到这里,像猪狗般做牛做马,种植,开矿,修铁路,最辛苦的全是我们干了,但白人不把我们当人看待。
修筑这条铁路,我们华工的血肉都被枕在铁轨下面,当白人却把我们的贡献千方百计地抹去。华人处处被歧视,这世界真的有公理么?”
他用力的挥了下拳头,却不小心把绑在胳膊上的绷带拉扯了一下,扯动手臂上的伤口,血又慢慢地渗了出来。也许是感到痛,他皱了眉头,没有说什么。
“呵呵!公理?!那也得有实力才能讲公理啊!”司徒南不以为然地说道。
虽然司徒南的灵魂是个中国人,但却是在百年后的中国人,有关华人曾经受过的不公正对待只能在历史资料中找到,所以感触不会太深。
莫名地重生到这个世界,司徒南身上还保留着一半华人的血,对于时下华人在白人世界里面的低等地位体会更直观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不是只有汉人才会说的,洋人也是这样,而且他们做得更过分。
自己不也常常遇到诧异的眼神么?本质上,世间所有的歧视或者偏见,大多数都源自强者对弱者的蔑视,肤色什么的其实也不是太本质的东西。
司徒南有时候都感激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半洋人的血脉,不然在这个白人主宰的星球上估计混得会更惨些。
这是个现实的问题。跟爱国爱党爱家,没有太多的关系。
在美国,华人连黑人的地位还不如呢!因为从来没有一个民族像华人这样被人歧视,还写入了一个国家的法律上面。
这几乎断了所有华人在北美的梦想,所有关于金子关于致富关于发财后衣锦还乡的奢想都随风而去了。
而我们翻开历史的画卷,看到的是,哪怕是一个极不欢迎华人的地方却仍然有无数的华人冒死偷渡到美国来。
这还是恋家恋土的华人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动力驱使他们毅然踏上这没有归途的旅程?
···
对司徒南来说,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他想逃脱却无法避免。
自蛮夷入关后,汉人早是亡国之人了,满清对于海外华人的死活会关心吗?正所谓“天朝弃民”,任其自生自灭好了!蛮夷才巴不得天下的汉人死多一点呢!
自然是亡国之人,就得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不想奢求不切实际的帮助。
犹太人不就是在全世界流浪了上千年,到处被人欺负,经过了被人大屠杀后才想起要建立自己的国家吗?
为什么汉人就没有这个自觉呢?
汉人之所以到处被人排挤也是有自身的原因的。
首先汉人是顽固的,无论去到那里都很保守封闭,不跟当地人融合在一起,把自己给孤立起来,而且华人特不团结,容易被人一一击破。
一个连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做主人的民族,当然也不会被当地人说接纳了。说了这么多华人不好的特性,不是自我贬低或者什么的,其实我们不也常常自诩自己善良而勤劳的吗?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勤劳而善良的华人可以通过自己的辛苦富了起来,但没有了血性,自然要被人欺负了。
很多东西都得靠自己去争取的,这个世界没人去可怜你的,弱肉强食,就这么简单。
想到现在已经是1912年了,民国也开始了吧!
接下来就是长达半个世纪的动荡,在全世界各国飞速发展的时候,只有在东方,那个曾经自诩为天朝上国的国家不断沦落,生活在那里的除了作威作福的殖民者就是一群没有尊严活着的可怜人!
想到这里,司徒南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力感,有时候他还为能有一半洋人的血脉窃喜,庆幸!他只想好好的活下去罢了。
说了这么多,忘记交代了。出现在火车司徒南房间里面的这个人叫什么司徒南没有问。
不过当他突然从窗外跳进来时确实吓着了司徒南,因为他手里拿着一把枪!
那幽兰的枪口对准司徒南的头,仿佛在说,如果你敢一动,我马上开枪毙了你!
刚刚停站的时候,司徒南出去买了些食物,一回来就被人劫持了,说不害怕那是假!
司徒南冷汗都冒了出来了,心里毛毛的,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凶残的家伙会不会······
司徒南嘴皮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打发他们走!”那人冲过来把枪顶在司徒南腰后,推着司徒南往门口走,自己躲在门背后。
“砰!”门开了,两个警察模样的人问道:“刚刚有没有发现陌生人啊?”
“没有!”司徒南冷静地说道。
一个警察看了一下房间,不大的空间,实在没什么地方藏人的,没说什么,走了。
“砰!”门又关上了。司徒南心里松了口气,刚刚他说话的说话,隐隐感觉背后的枪管有些抖,真怕·万一····
“好了,他们走了,阁下先把你的枪松开吧!”司徒南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会说中文?”那人惊讶了一下,坐在床铺上说道,枪口自然地向下,有意无意地指着门口。这人警惕性真高!司徒南想。
“我的父亲是中国人!”司徒南说道。
那人仔细地大量着司徒南,嗯,虽然脸部轮廓像西方人,但黑发黑瞳,于是把枪收了起来,抢在他手中一转,然后插进怀里。
“刚刚多有得罪啊!没想到大家是同胞啊!”这人粗眉大眼的笑道,腮边的那浓密的胡须让他显得有几分威猛。
这种家伙真的得罪不起啊,司徒南心里腹谤道,自己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了,但被人有枪指着心里发毛的感觉总不好受。
“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司徒南试探着问道。
刚刚被人枪钱指着,他自然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老子看不惯他们白人横行霸道,就教训了他们一番。
没想到他们有那么多人冲了出来,还带了枪。
老子抢了他们的枪,干掉了几个白色垃圾后,那帮警察就跟老子耗上了,被他们一直追了一天追到到这里来,刚刚多谢了兄弟仗义啊!”
眼前的好汉拱手道。
这我可受不起啊!司徒南心里苦笑道。
这人虽然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但跟西部牛仔,跟警察开枪的人是好惹的么!
不过想来此人应该没什么恶意,自己只是躺着中枪----倒霉罢了。
“过奖了,应该的。”
司徒南有些虚伪的说道,心里巴不得这个狠家伙快点走。
可惜司徒南的希望落空了,这个家伙一点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隆隆隆隆隆,火车重新出发,火车的嘈杂声足以掩盖房间里面的谈话。
司徒南有些无奈,眼前的这个家伙看来一时半会是没法撵走了。
“啪”
只见这个家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把胳膊的衣服破开,露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衣服都染红了。
应该是枪伤,可能是他跟人枪战受的伤吧!司徒南想。
此人用匕首把子弹挖了出来,又拿出一颗子弹,取出里面的火药洒在伤口上,然后就是滑亮火柴······
司徒南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看着那吓人的伤口,正不断地往外渗血,司徒南心里有些不舒服。嗯,正常人看见血都会感觉不舒服的。
“啊”
一声如同野兽般惨叫,不过声音压着很低。
司徒南看见燃烧的火药把那人手臂伤口烧成黑乎乎的一片,那人紧要牙关,青筋尽显,身体不停地颤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始终没有大叫出来。
是个汉子!司徒南心里赞叹此人的意志力坚强,心想古时关公刮骨疗伤也不外如此吧!不过关公没有他们这么狼狈,所以关公是神,不是人!
过了一会,司徒南还以为那人会晕过去呢,不过没有。只见这个坚强的汉子脸上满是大汗,喘着气,像是虚脱了一样。
他试着用布条做成的绷带包扎伤口,可是刚刚的痛苦仿佛吸走了所有的力气,可惜他笨拙的动作没有成功。
“我来吧!”
司徒南有心去帮一把。
尽管动作有些笨拙,但司徒南还是顺利地把伤口包扎好。
“谢谢。”这个男人虚弱的道。
“好好休息吧!”
司徒南说完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无聊之下,又开始注意对面的那人。
那个男人躺在床铺上一动也不动,好像睡了过去,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一直插在怀里,司徒南知道:那里藏有一支枪。
他睡不睡着司徒南不知道,但此人警惕性如此高,心思也不像样子看上去那么粗犷。
也是,不然怎么会在牛仔和警察的手下全身而退呢!
但愿他对自己没恶意吧?不然····
还好司徒南没什么恶意,不然不用自己动手,直接找来列车警察就可以解决掉这个男人了。
虽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吓了一下,但最终虚惊一场,司徒南平静下来后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那是一本美国人写的日记,关于他们西进运动的点点滴滴,司徒南看了津津有味。
而后,合上书本,却是感慨良多。
我们从历史教科书上得来的信息,说道美国人西进的时候,总很羡慕美国白人一下子就开疆拓土了,他们杀了那么多印第安人,把印第安人驱赶到偏僻的地方,然后占领了他们的土地。
看起来好像很豪迈很激情(也为印第安人的遭遇愤慨),好像轻而易举一样,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放下手中的书,司徒南还沉浸在被暴风雪堵在当娜山口,当娜一行十几个人在三个月内没有食物后,那严寒饥饿的情景——人们看着同类目光带着原始的野兽般贪婪····
直到救援来的时候,人们只发现一堆白骨和风雪中蜷伏着一个野兽般的男人!
这只是在西进运动的一个缩影。
果然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就成功,白人的地位成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当然这不代表什么,只是一个事实:真实的世界是残酷不公的,但某个人某些人的遭遇也和他或者他们身上附带着的某种东西有着必然的联系。
事实告诉我们,在光鲜的背后总有人们常常看不到的牺牲酸楚。
在凄惨落魄的身处,总有我们没有深究的原因。
······
直到这个男人醒来后,两人在房间里吃了点东西,慢慢地聊了起来。
司徒南才知道这个男人叫何文秀,不过他身上哪有一点文秀的样子啊?
据何文秀说,他是华工二代,就是说他爸爸是美国西部早期的华工,不过在修铁路是死掉了。
何文秀是被其他华工养大的,后来那些华工死的死,回国的回国,何文秀倒是没人理会了,他一人流浪长大。
因为从小看到了白人对华工的不公正对待,所以白人比较仇视。
何文秀为人正义,看不惯白人的胡作非为,经常会出手帮华人,却没想到这次差点连命都没了。
“哦。原来如此,下次小心的。”司徒南说道。
对于何文秀的遭遇,司徒南没有太多评价,活在乱世,每人都有自己的不堪的回忆,事实上很多时候人们都是自顾不暇的。
“司徒南,英文名叫史东尼·威廉。父亲中国人,母亲英国人。现在父母双亡,独身到美国西部做生意。”司徒南简单了介绍自己。
“怪不得兄弟你长成这个样子!原来是个半洋人!”何文秀恍然大悟道,“不过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老何铭记在心。”
“过了,何兄,谁没有落难的时候呢!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司徒南倒也没多看重这个。
“行!兄弟是个爽快人,我老何也不矫情了。不过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俺不能不报。俺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上刀山下油锅,没说的。”何文秀拍着胸脯说道。
他的话司徒南不置可否,何文秀要跟着自己,司徒南也不太介意,反正自己现在也一无所有,也不怕他赖上自己什么的。
再说多个人多个伴,不会太寂寞,司徒南在这里没有朋友,有个人说说话也不错。不过何文秀对白人天生的反感,在他眼里,所有白人都是不可信任的。
两人经常会说道这个话题,应该是何文秀不时地控诉,而司徒南则是不置可否地聆听,所以才会有上文的那段对话。
相处久了,司徒南对何文秀也有一定的了解,也就是个“愤白”,本人心底都不算太坏。
漫长的路途终于到了终站,在洛杉矶,何文秀混了下车。
他们到达的时间是早上,看见还有时间,司徒南掏出口袋里的卡片,上面有布朗夫妇的地址,司徒南想去拜访一下。
他对布朗夫妇的印象挺好的,一对热心的人,不过都已经半年了,不知道布朗夫妇还记得自己不。
(每次写到这些,心里都不大舒服。书友若觉得本书好看,请别忘收藏本书,顺便投张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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