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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拂晓。义宁就来敲和兰的房门,让她起身准备赶路,争取在十月底赶到北都郡城。“公子昨夜睡的真沉,我去敲门没有听见么?”和兰无意说道。义宁微微点头,和兰觉得连日的车马劳顿确实让这个贵家公子有些吃不消,看似比在临京城内又消瘦不少。义宁的话语总是很少,和兰也习惯了这样子的宁静。
昨夜从京城一夜赶回,确实耗费了义宁不少力气,拜过母后和景泰帝灵位后,他与承宏又交谈了许久,多是对以前日子的追忆。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在承宏帝心中还留恋着与他的兄弟情义,可是他作为圣平朝的帝君又不得不与自己走向决裂。义宁想到此处,突然轻轻一笑,觉得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随后他又望了望正在前面赶车的和兰,笑意更浓。
咏然带着一众复国军将士在十月二十三日到达龙川,他们入住的便是福缘酒楼。刚住下没多久,就遇到官兵突查,说是圣上昨日颁下旨意,龙川城内恐有复国军统领。一时间龙川城上下惶惶不安。传说中的复国军统领是前朝太子,他竟然孤身潜入龙川,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吧,酒楼里的人众说纷纭。新朝建立不过三十年,根基未稳,在境内还存着大量效忠于前朝的复国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从酒楼里的人口中,咏然得知,最近半个月有大量复国军将士被捕,并且都是在赶往北部的途中。看来,承宏帝已经得知复国军将在北都集合的消息了。虽然未曾见过传说中的复国军统领,但是她还是隐隐担心。
宣明太子是承宏元年接管复国军的,那时候咏然刚刚加入复国军,虽然她出生于景泰年间,算是圣平朝时人,可为了完成父愿,她必须加入复国军。五年潜伏在临京,获得了许多情报,宣明太子在承宏三年升任她为临京处领袖,并告知她他会来到临京。可是过了两年依然未曾有宣明太子到临京的消息,直到发生德隆酒楼一夜覆灭的事件,才再一次得到宣明太子的指令。对于这个神秘的前朝太子,咏然始终保持着敬畏,她觉得他总能在冥冥中控制住局势。可是这一次,大量复国军被捕,宣明太子踪迹再次消失,这一切让咏然感到害怕。
北安,曾是德昌朝为安抚北部草原设立北部安抚司的治所,自从靖平帝北逃至此后,三十余年的发展渐渐成为了草原的中心。
现在的北安被德昌朝设为帝都,虽然失去了关内大片肥沃的土地,但德昌朝还依旧占领着北部草原和西部大片土地。北安宫城内,靖平帝眉头紧锁的坐在龙椅上,手中拿着一份刚从边境传来的边报。宣明太子集合所有圣平境内的复国军将士的事情他已经得知,而这份边报是说大量复国军将士在前往北都途中遭到逮捕和暗杀。对于宣明,靖平帝一直心存芥蒂,他被景泰帝收为养子十余年,可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他又不得不信任他。近些年,身边越来越多人说太子的不是,这些话语积少成多,慢慢滋养了靖平帝本就存在的猜疑之心。这次宣明太子并未请示就擅自聚集复国军,让靖平帝也心生不满。
“皇上,此次太子擅自行动,怕是有变啊。”立于左侧的身着青衣的老者开口道。他是当年随靖平帝一同逃到此处的吏部尚书老臣陈钧。靖平帝听到此言,默默点头并未言语,他知道太子此次擅自行动肯定是有所变故,但是他又不能干预。毕竟自己老了,从靖平二十二年到此处,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宣明作为他唯一的子嗣,这个国家迟早是属于他的。二十余年的逃亡生涯,让他感到无比的疲倦。四十二年前他从明宏帝接过德昌帝位开始,他就将自己与这个国家狠狠的捆绑在一起。那时候,德昌朝已有末世征兆,他辛苦经营,不敢懈怠。谁知圣平突兴,靖平十年兴兵到靖平二十二年,不过短短十余年就把德昌数百年的基业夺了过去,他只能带着宗室北逃,来到这片蛮荒之地,不过好歹也是保住了德昌的根基。他想,以后步入黄泉对老祖宗们也不至于太过羞愧。他抬起手,缓慢的挥动几下,示意众臣退下。
十月二十八日,义宁终于到达了北都。马车在北都城南的一处大宅子停下,这是义宁在北都的家。听到儿子归来,老员外显的格外开心,出门迎接看到立在义宁身后的和兰,以为这是儿子在临京城内取的媳妇,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义宁连忙带着和兰走进府内,见到父母兄弟都还好,心情也不由得愉快起来。数月前的战事让北都遭受了一场浩劫,在承宏帝颁布迁移令后十日不到,北都变成了一座空城。现在看来,大多数人已经返乡,北都回到了之前繁华。卸下行李后,义宁带着和兰见过了在府中的所有亲戚。众人都夸和兰贤惠淑良,和兰对于这些话语也是轻轻一笑便抛于脑后。
北都城内繁华依旧,但是北面的城墙上戒备森严,像是时刻防备着北边的来袭。从五月份开始,关内来北都驻扎的军队已经超过了五万。一座边塞小城,突然增加这么多军队,虽然是太平时间也让人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味。义宁拜过诸位长辈后,带着和兰上街去了。离开数月,对北都还是有几分思念的。临京虽然是烟花楼月,繁华缤纷,让人流连忘返,但北都浓厚的边塞情意也让人有几分眷恋。
和兰看得出义宁眼中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只是她不知道,义宁喜悦不单单是因为看到父母兄弟都安好,就在他进入北都城内,就已得知聚集在北都的复国军已快两万余人。他何曾不知道突下命令让复国军放弃所有据点来到北都会让人许多人心生怨念,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赶快撤离,这些据点会一个一个被承宏帝端掉。临京的那夜大火,让义宁意识到,在北安城内,承宏都布下了暗子,圣平境内所有的据点他都知晓,选在临京下手,并不是因为临京是有多么重要,只不过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想到此处,义宁低头一笑,总算赶在承宏帝动手之前把这些人都撤离到这来了。
这些复国军被分散在城外的各个村落里,以免受到圣平军的注意。义宁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看,心中默默记下圣平军的驻扎地点和布防。
那天与义宁的短暂相见,让承宏帝了结了积郁在心中的执念,那是他从景泰二十五年得知义宁为前朝太子身份时一直潜在在心中的执念。他从未想过,自己最好的兄弟竟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这是让他无法接受的现实。
义宁撤走在圣平境内所有复国军的事情,他早已获晓。但是他并未对其大肆阻拦,他也知道那夜义宁只身潜入深宫与自己见面也是想试探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心中纠结多年的心结打开后,承宏帝显得更为精干,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与义宁再无兄弟情份,他们之间的博弈会越来越凶恶。
北都在德昌朝以前都是防御北部草原进攻中州之地的重要关塞。到了四百多年前德昌太祖永安帝一举攻入草原腹地,在草原腹地兴建了北安城,北都也就慢慢失去了边关大镇的地位。先帝在位之时,才慢慢对其进行修缮,二十余年的发展北都慢慢恢复之前的边关重镇的模样。
承宏帝在一年前就从各镇抽调兵马驻扎进入北都郡,要不然攻陷北都的德昌军不会那么快被驱除出境。早在靖平帝下令攻取北都之时,义宁就上折表示强烈反对。在北都的这几年,他亲眼看到承宏在北都郡内的布局。这一次,要不是承宏帝在临京的给他的那个警告,怕是他还会乐观的以为复国军据点是安全可靠的。将三万多复国军聚集在一起虽然有被全歼的危险,但总比被他一个个铲除掉更有回旋的余力,并且此地离边境不远,三万宛如困兽的士兵要突围怕是十万大军也是拦不住的吧。所以,义宁此次也是无奈之举,他现在希望的是远在北安的父皇不要轻信佞臣之言,以为自己要聚集复国军谋反。
承宏帝放下奏折,缓缓起身,眉头紧锁。奏折是北都郡郡守上的,说是近六万大军驻扎于北都,粮草供应不及,许多营地的士兵出营扰民,对北都郡的安定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这要是换到平日里,承宏帝看到如此奏折必定会大发雷霆,呵斥此郡守无能。可是今日异常平静,这让站在殿下的几位心腹大臣有些疑惑。
北都虽是几百年来的边关大镇,但是经过德昌四百年的荒芜也已经萧条得不行了。圣平这几十年来对德昌一直采取攻势,直到承宏年间才收取攻势,开始对北都进行修缮。即便如此,北都所存粮草依然不足以供应六万大军所需。承宏帝心中暗暗盘算,如果是从内地抽调粮草送去,必定会惊动复国军,倘若不调六万大军怕是有一半士兵会哗变,对北都百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思索再三,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承宏帝叹一口气再度坐下。殿内的气氛再次凝固,突然下方传来一道声音,“陛下是否为北都郡内军士扰民及粮草之事烦忧。”
承宏帝突被惊醒,连忙回应:“正是此事,爱卿可有良策?”
殿内诸臣也被这道声音所吸引,只见一位青年从群臣之列走了出来。“北都在德昌朝前历朝历代都是边关重地,所以在北都西南还设有开原,同平等关卡一直设有重兵把守,并开设粮仓在这些地方。我朝太祖建极之后,为防止西夷入侵,同时策应北都防范德昌军,在此地设有重兵,屯有粮秣,景泰末年西夷归顺,守军撤走,两地萧条下来,但依然留下了两千兵马镇守此地。陛下,您可以将北都郡的六万大军,拨出四万余分派开原,同平两郡,即可策应北都郡,又可解粮草之忧。”
承宏帝转忧为喜,笑道:“这位爱卿好计谋啊,好!”众臣随声附和,眼光看下这位年青官员以有些敬佩。承宏帝心中默默记下这位青年朝官。年纪轻轻,便以心怀天下,将天下大势揣摩于心中,调用自如。
“不知爱卿现任何职?”承宏帝问到。
“启禀陛下,卑职赵天源,现任礼部员外郎,从五品。”青年曲身答道。
“你这等大才,放在礼部实在是屈才了,朕即刻下旨,先调任你到兵部职方司任郎中,品级不变,望卿能够好好磨砺。”
“谢陛下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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