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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兴八年,西元1903年7月11日,发生了震惊中外的海兰泡屠杀事件。
事情的起因乃是由于中国方面派往海兰泡(俄称布拉戈维申斯克)收集情报的一名上校军官被俄军抓获,拷打之下供出了中国驻海兰泡的情报机关驻地,俄军立即派出部队前往抓捕中国情报人员,却只抓住了少数低级情报官,再经审问后,得知这些情报人员一般是利用当地中国人的住宅做为掩护进行活动。
当地阿穆尔行政区的首脑下令军队展开搜捕,彻底清查当地的每一家中国人住宅,然而,在多年反华宣传的影响下,又因命令中某些暧mei不清的词句包含着默许成分,执行任务的军官把清查实施成了清洗。从11日清晨开始,三千多在海兰泡的华人被从住宅中驱逐出来,俄军把他们用铁丝捆绑,押往阿穆尔河(即黑龙江)边。俄军用枪托砸,用刺刀捅,将华人赶至江边,开枪射杀,之后又浇以火油焚烧,并将尸体投入水中,只有两名华人青年趁俄军不备,跳入江中并成功游到对岸。其间有近百名华人,或许还包含了隐藏在城中的中国情报人员,持武器冲出城去,向属于中国的江东六十四屯地区逃去。俄军派出哥萨克骑兵追击,顺路焚烧了数个华人村庄,将村民悉数杀死,杀得兴起的哥萨克骑兵最后不顾中国边防军的劝说,打死五名中国哨兵,冲入江东六十四屯地区,将该地乡府定远城通往瑷珲县城的电报线切断,随即展开洗劫,焚烧了九个村庄,打死中国边民一百多人,打伤中国警察三名,并在定远城附近追上逃出海兰泡的那些华人,就在城上守军鸣枪示警的情况下,用马刀把这些华人全部砍死,将尸体绑在马后拖回了俄国。
当时在对岸的瑷珲县城,三位中华帝国的陆军上将正在巡视边防,他们是总参谋长杨正金,禁卫军司令钟夏火和东北军区司令邓简。
在得知事情的大概情况和亲眼目睹了从上游漂下的焦烂尸体后,三位上将做出了不同的表示。
“我日他娘,他妈的禽兽不如,血债血偿,一定要报仇,报仇!我们这就回去,召集部队杀过去,让老毛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用整个肺怒吼的这位将军正是禁卫军司令钟夏火。
“小声点,耳朵震得慌。”
总参谋长杨正金不紧不慢地说道,悠然地吃着松子,喝着清茶。
“参谋长大人,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对岸有几千中国人被老毛子杀了!他们还冲进江东六十四屯,杀了我们的边防军,烧了我们的村子!狗娘养的,老子要血洗海兰泡,血洗伯力,血洗海参崴,让黑龙江北岸的俄国鬼子都变成灰渣!”
“钟司令,最好不要提血洗这种字眼,你忘了汉城的事情?”
杨正金说道,喝下最后一口茶,看了看墙上的表,拿起军帽,站起身。
东北军区司令邓简也跟着站起来,比杨正金和钟夏火都年轻两岁的邓简个子不高,肩膀宽厚,方脸,鬓角修得整整齐齐,留着八字须,曾在朝鲜战争中指挥步兵第一师,汉城之战中曾受钟夏火指挥,后任第一军军长,三年前受刚刚升任总参谋长的杨正金推荐出任东北军区司令,至今已经对东北形势了如指掌,说话的口音都带进了东北腔。
“该走了,巡查到此为止,我们都要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开始做薪水范围内的工作。”
邓简说道,戴好了帽子。
“你们两个,没有感情的吗?”钟夏火仍旧没有从愤怒中解脱出来。
“感情不是用嘴叫出来的,俄国人犯了错误,我们有了正当的借口,虽然我们准备不足,但俄国人更没有准备好,我们应该感谢俄国人做了这件事。”
杨正金戴好军帽,向钟夏火微微抬了抬下巴:“走吧,武威公正需要我们呢,这里的事由邓司令料理就够了。”
邓简朝杨正金点点头:“参谋长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作为应急措施,先把一个加强营派去江东驻防定远城,同时让易司令的江防舰队进入一等戒备,等我回到吉林后再建立对策本部,下令东北军区全面进入二级戒备状态,统一进行情报与后勤方面的调配。”
“有你在,我自然放心,还有,回去后不要随便走动,随时可能有重要命令下达。”
“明白。”
杨正金随即转向钟夏火:“我们先走,邓司令在这里还有事情要交代。不需要再咒骂什么了,还是庆祝一下吧,说不定很快你就成为军团司令,带着禁卫军过江去啦。”
钟夏火硬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海兰泡事件”与“江东六十四屯事件”(简称海案、江案)的详情很快通过各种媒体传遍了全帝国,以京师各大学学生组织的联合游行为肇始,各地从省城发起随即波及县城、港市的示威行动此起彼伏,其中也不乏过激的暴力行为,如7月21日上海群众冲击俄租界,引发俄国巡捕的枪击,随后帝国警察介入其间,收容了十多名中国伤员,但没有逮捕任何参与行动的中国人;又如7月24日黑龙江省满州里军民焚毁俄国领事馆,将领事一行十余人捆绑在毛驴上驱逐出境;再如7月27日京师群众冲击俄国大使馆,派去保护使馆的警察竟与群众合流一同进攻使馆,政府迫不得已只好出动禁卫军予以镇压,事件中共有十九名中国平民和三名警察死亡,一百多人被逮捕,俄国大使馆遭到严重破坏,包括阿谢妥耶夫大使在内的九名使馆人员受伤,三名使馆警卫被杀,此事件发生后,帝国政府在外国压力下不得不派出禁卫军保护各国大使馆。
但这表层的激流下面,安置在官街的帝国中枢机构则为了某种既定的目标而飞快地旋转着。
7月29日,京师南海,欧式的皇家别院议事厅,名义上为了解决“海江两案”的御前会议正在进行中。
“……昨日收到的电报,俄国外交大臣穆拉维约夫拟于10月底赴我国访问,与我国政府商谈关于边境问题在内的所有与和平有关的事项,希望我国在此之前不要采取任何破坏和平的行动。”
代替生病的外交大臣曾纪泽出席的外交大臣次官张志高报告道。
三十二岁的光兴皇帝坐在大会议桌的上位,穿着禁卫军黑制服,挂着绶带宝星,屁股底下是欧式构造中国装饰的宝座。皇帝正值风华壮年,精力充沛,十多年来一直受到西方文化熏陶,认同君主立宪和各方面的西化改革,整日忙于内政部宫内司为其安排的各种琐碎活动——出席授勋仪式、接见外国皇室人员、乘船巡视海防、驾临寺院进行施舍、读书、骑马、喝下午茶、跳西洋舞、西式宴会沙龙等等——中,难得应内阁总理之请召开御前会议,这打乱了他喝下午茶的日程安排。
“破坏和平?”
皇帝拍了桌子,但声音不大,没有足够的气势。
“在海兰泡杀我华人,纵兵犯我江东六十四屯,着实可恶,可见其本无和平之心,方才酿成如今之事,朕身为大中华帝国皇帝,怎可眼见子民遭害而无所作为!众卿有何良策惩治俄人?”
“启禀皇上,臣以为,为切实保护江东华人,只有驱逐俄人,收复祖宗之土,方为万全之策……”
国防大臣,四十九岁的武威公刘云立即提出了数年前设下的既定方针,他知道应该由他来提出,他是当然的第一号人物,皇帝的近臣,皇帝的心腹,皇帝的——主人。
计划早已定下,需要的是时机,需要的是借口,需要的是对方有意无意犯下的错误,海兰泡事件属于种族清洗和反人类性质,江东六十四屯事件属于武装入侵性质,两者加起来,结合中俄边界问题谈判陷入僵局的背景,无法不让人想到战争,甚至可以认为,正是为了要历史的潮流冲破那个僵局,所以才由上天造就了这两个事件。另一方面,刘云也知道,即使没有这两个事件,在最佳时机过去之前,中华帝国总会找到更好的事件做为战争的导火线,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双方都没有让步的动机和可能。
“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事应以和为贵,不如待俄国穆大臣到来后再做打算,如今应考虑之事,当为十月底与俄国大臣谈判时所提之条件而已,既是条件,又不过惩凶、道歉、索赔而已,一切按国际公法行事即可……”
提出反对意见的是保皇党的梁启超,此人在1901年大选后接替保皇党党首康有为出任内阁司法大臣一职,做为保皇党在内阁的代表,对大政方面一贯持稳妥立场,反对任何冒进的行为,但毕竟位微言轻,与内阁中诸位实力人物又没有太密切的联系,所以他的任何反对意见其实都可以被当做废话。
“启禀皇上,臣以为,与人尚可言和,与禽兽有何可言?俄人所为,既禽兽事,行禽兽事者即禽兽,禽兽所言,怎可听,怎可信,怎可纳之……”
不等中民党的阁员说话,自由党的内阁交通大臣孙文已经开始批驳梁启超,事实上,自由党的民族主义立场甚至要比中民党更激进,其党义中不仅基本赞同中民党的中华民族提法,更要求把海外华人纳入中华民族范畴,提出要由强大的帝国军队保护整个中华民族的利益,在这一方面,自由党已经成为中民党的同盟。
听了孙文的一番慷慨陈词,皇帝已经把梁启超的话踩得粉碎:“梁爱卿所言虽有理,但若俄人诚心求和,则应立即派遣特使前来谢罪,再做商量不迟,如今却要朕坐等三个月,为的是等他一个大臣,足见其心之异,朕必须尽快给帝国子民、给全世界一个交代,刘爱卿,帝国之军如何?堪战否?”
刘云恭敬答应:“启禀皇上,帝国陆军如今有十万常备禁卫军,六十万常备国防军,海军装备有头等装甲舰八艘,头等装甲巡洋舰八艘,舰队巡洋舰二十六艘,舰队驱逐舰三十六艘,均是堪与欧洲一流海军强国相媲美之新锐战舰。相较之下,俄国在贝加尔湖以东只部署有陆军常备军十五万人,俄国太平洋舰队装备舰队装甲舰七艘,舰队装甲巡洋舰四艘,舰队巡洋舰七艘,大小驱逐舰三十七艘,我军只要指挥得当,完全可以完成恢复祖宗之土的有限任务。”
“国防大臣阁下,怎可如此比较,俄国又不是只在贝加尔湖以东有军队,俄国共有常备军百万以上,预备役及非常预备役军人三百万以上,俄国陆军随时可扩充、调动,俄国欧洲方面舰队可远航而来,战事一开则胜负难定,此举关系国运,不可轻易决断!”
梁启超的发言立即遭到了孙文的嘲笑:“司法大臣阁下,您把宪法丢到哪儿去了?只有国会才有权宣战,不是我们决定就可以的,皇上关心国事,才应总理大臣之请召开会议,乃是要群策群力,商议解决问题的方法,最终还是要提请国会通过,何来决断之说?”
梁启超正要反驳,皇帝却开了口,继续询问刘云:“刘爱卿,我国的预备军如何?”
“一等预备军人,一周之内可动员完毕,有八十万人,二等预备军人,需三个月内才能动员完毕,有一百五十万人,三等预备兵,需六个月动员和训练,有五百万人。”
“一年之内可动员七百万兵,还有何惧!”
皇帝的确陷入了纸上谈兵的境界中,他不知道有这么多人与把这么多人武装并组织成可以打仗的军队并不是一回事,刘云知道皇帝喜欢听什么,因为光兴皇帝的思维结构是他与文易共同建造的。
圣意一下,其他人不敢再多言语,他们并不知道,之前的几年里,刘云和文易一直在给皇帝灌输着收复祖宗之土的复仇主义观念,皇帝一直想要战争,皇帝在等待战争,皇帝知道战争一定会来的,现在,他等到了,他不会再允许这已经要变成事实的东西被他人夺走。
这就是为什么文易要提请召开御前会议的原因,帝国总理想要借皇帝的力量封住所有潜在反对者——保皇党和前朝老臣们——的口,现在,帝国总理可以高兴了,他成功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国会那一关。
御前会议结束后,刘云找到文易。
“总理大人,做得漂亮。”
刘云递上一根名贵的香山牌纸烟,并亲手为文易点上。
“这不算什么,我担心的是国会那边,在野党的力量越来越强,谭嗣同自退党以后一直在跟我们作对,似乎是在鼓吹自由主义路线,跟随他的知名人士越来越多,现在他与受他影响而产生的一些党派整合了力量起来反对我们,要求我们减少政府支出,尤其是减少军费开支,同时相应地减轻税赋,以保障民生……”
“如果没有强大的军队,才真正的无法保障民生吧,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偏偏就搞不懂……”
“谭嗣同的民国党最近一直在分析军队的实力,并拿来与周边军事力量做对比,得出的结论不外乎是现有军队远远超过自卫所需,然后借此批评政府搜刮民财养无用之军,或又攻击政府穷兵黩武,不顾民众死活,与世界和平潮流相左……”
“放屁,哪有什么和平潮流,世界正要往战争中大踏步地前进,如果不是从欧洲开始,那就是从亚洲开始,不是被人打,就是在被别人打之前先出手!”
刘云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别人,便凑到文易耳边:“那个姓谭的如果实在太碍事,就在国会决议之前,做一些证据,以危害国家安全的理由起诉他——他不是在分析帝国军队的实力吗?然后让内政部根据特别安全法把他先逮捕起来,顺便把支持他的那些家伙也清理干净,等到战争决议通过以后,该定罪的定罪,实在没罪的再放出来,这样子既合法也不会引起太强烈的震动。”
文易吸着烟,静静地听着,忽然想到自己早已戒烟了,便用拇指掐灭烧到半的烟卷,放到口袋里——附近没有垃圾箱。
“我看看,能不能争取妥协,实在不行再采取非常手段。”
“你下不了手的话,我可以让虎豹营……”
“已经三年没用了吧,还是不要用那个好,现在要把事情捂得密不透风已经越来越不容易了。”
“随便你,总之军队方面要开始动作了,大约需要一个月就能开始战争,一个月内我需要得到国会的开战决议。”
“我会尽力的。”
刘云笑了笑,在文易肩头拍一下,离开了。
文易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两个面孔,一个是少年时刘云的模样,充满了冒险精神和求知yu望,另一个是现实中不存在的、由文易臆造出的类似人脸的东西,对文易而言,那个东西不是活的,那个东西代表着死亡与毁灭,它必将把包括文易本身在内的一切拖入黑暗中撕扯成碎片。
“那不是真的,那东西并不存在。”
文易这么安慰着自己,他看着自己开始发皱的手背皮肤,忽然想到自己今年已经五十岁了。
他看到别院大道旁的法国梧桐树,那是四年前由法国总统呈献给皇帝的,现在才刚刚长成型。
“战争,为什么要战争?目的是什么?难道,真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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