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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子洋终于搞清楚了,这原来真的是穿越了——灵魂连同肉体,都一股脑儿地穿越到了这个叫作古塘镇的地方。
古塘镇,据孟耀祖说是在雁门郡的最北边。过了镇外二里的磨刀堡,就是狼蛮马队横行掳掠的塞上草原。磨刀堡里驻守着七八百屯卫,堡里最大的官儿是一个叫李恪的千户。
孟耀祖是一个乞丐,或者也可以说是叫花子。
当然,现在的姚子洋也是。
他们落脚在古塘镇南半里地的破庙里。
孟耀祖说这庙在五六年前香火是很旺的,有二十多个和尚。只是景隆皇帝恶佛,不仅下旨折了庙,还令各地总事大人慕当地妓楼女子配与和尚作老婆,又令和尚们第二年必要生儿女出来,若是没有得儿女者,便统统地砍头了结。
孟耀祖是个热心的人,就是话有点儿多。他说他的老家本来在祖龙江南边,种稻米、产丝绸。他的老爹原来就做布行生意的,很有钱。只是后来得罪了郡里的总事大人,被栽了一个通连海夷匪乱的罪名,家业让充了官库,一家人也被流到了雁门郡。
那年,孟耀祖一家刚到雁门郡,就碰上了狼蛮人破关劫掠,他老爹老娘都死在了狼蛮人的刀下,他的一个姨娘一个姐姐被狼蛮人掠了去。当时他五岁不到,是被他老爹按在一个渠洞里才逃过了一劫。
每每说起亲人被屠这个事情的时候,孟耀祖就咬着牙,攥着拳,但是从来不说什么报仇血耻之类的话。他说,听人们说狼蛮人生吃人肉、生喝人血,比鬼还可怕的多。他说,这十多年来,边军与狼蛮子厮杀,都是输的多赢的少。狼蛮子一来,边军就像丧家犬一般往南奔逃,大片的村镇、百姓都丢给狼蛮子去祸害。
孟耀祖说现在是大汉景隆七年,在孟耀祖所说的大汉里,既没有姚子洋所熟知的,用三尺青峰斩白蛇而起的那个村下野汉痞子刘邦,也没有将兵多多益善的韩信,更没有在博浪沙狙杀秦始皇的张子房。
“没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吗?”
“没有!””
“陈平、周勃、樊哙、萧何、吕雉、虞姬都没有吗?”
“没有啊!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呢?你怎么会提到这些人?”
“汉朝的前边是什么王朝?”
“越朝,开国太祖叫周来。来福茶楼里的刘大肚经常讲大越开国演义,很好听的,刘大肚说周来原来是一个私盐贩子!”
他到底穿越到了哪里?姚子洋很苦闷。
孟耀祖有时也问一问姚子洋的情况,比方什么你老家是哪里的呀?你怎么为了什么才到这个地步的啊?你家里还有活着的人吗?听你口音好像离雁门郡不远哇?
起先,姚子洋只能嗯啊应付地顾左右而言他。待在古塘镇呆了十来天小半个月后,孟耀祖再问起来时,他便说他是金城郡姚寨的人。
一说起金城郡的姚寨,孟耀祖就什么都明白了:“听说整个寨子都淹在了水里,你能逃出来真是命大!这几天你听说了吗?”
“什么?”
“听说姚寨的水退了,那村头坝上的一棵大柳树杈子上,生生搁上了锅台大的一块儿石头,锅台大的一块儿石头啊,你说说那得有多大的山水才能冲起来啊!难怪一个寨子的人全让淹了!”
“哦!”
破窗子外边的月亮并不圆,但是却很亮。亮白的月光如泼银洒雪一般自窗口泻进来,照在了当地那尊横躺的佛像上,在佛像磕碎了半边头的旁边,有一丛青草长的很绿,也很旺盛。
姚子洋和孟耀祖并排躺在一张还算完整的破旧席子上,孟耀祖是那种头一挨地就能睡着的人,他现在已经是鼾声如雷了。
因为如雷的鼾声,所以,挨在边上的姚子洋又睡不着了。
睡不着的姚子洋,半靠在有点儿微潮的墙上,嘴里嚼着半截子新刨出来的甘草茎,想着诸如今后该何去何从的事情。突然间,一阵阵震耳的擂鼓声自打远处的磨刀堡方向传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孟耀祖闻声翻坐了起来,然后细听了一阵就神色大变:“不好,狼蛮子又偷关了,堡子里李千户这是擂鼓要战了?”
“偷关?”姚子洋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他可不想过一辈讨饭的生活。他要改变眼前的生活,就得在仅有的机会里挣一下。
孟耀祖已经站了起来:“咱快往山里躲躲,在狼蛮子的眼里,那磨刀堡的六七百人就是一个摆设!”
“你不说这两年来的这个李千户很厉害吗?咱去看看去!”姚子洋还真想见识见识,这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倒底是一个什么样子。
“上山看去,躲的时候也方便!”孟耀祖拉着他就朝镇东的山上跑了。
古塘镇里的人,扶老携幼也开始往山上跑了。
脚下这山不高,孟耀祖说这道梁子是雁门郡南六十里处翠屏山的尾巴。
这时候,磨刀堡那边已经让无数火把照了一个通明。
沉闷的牛角号声,缠绞着嗵嗵的鼓声在天地间闷闷地回荡。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千户李恪披挂齐整,一把三寸黑苒随着夜风轻动。雪亮的月光里,他的一张脸冷厉而黝黑:“老子不想看到今晚有弃甲逃跑的软骨头兵,整理你们的兵甲,跟随老子杀他娘的一个痛快!”
“杀!杀!杀!”七百屯卫,一百骑兵,六百步兵分列了两个方阵。
骑兵长剑,步兵是长长长的斩马刀,李恪是一杆雪亮的长枪。
地面开始颤动了起来,这是马群奔驰而过的反应。
远处,月光下,在地平线上,有一片黑云陡然卷袭而起,然后直冲着磨刀堡的方向扑撞而来。狼蛮人的嘶喝声、嚣叫声,倾刻间就弥漫了整个山野天地。
姚子洋身边的孟耀祖不自觉就打了一个哆嗦。
“你就不怕吗?”孟耀祖的嘴也跟着打起了结巴。
“还好!”很奇怪,姚子洋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他感觉体内的血液,随着有节奏的战鼓声,就像被煮着的水一般开始慢慢沸腾了。
“杀!”李恪的声音如重刀劈出去一般坚定。
然后,他手中的长枪前指,跨下的战马就风也似的蹿了出去。
然后,他身后的七百屯卫,呐喊着跟了上去。
站在山上看的很分明,那片陡然间卷袭而起的黑云,倾刻间就和李恪身后的七百屯卫,如两颗米饭团子碰撞在一起,然后散在一处。
厮杀声、丧命时的惨号此起彼伏。
宁静的夜,让裂心裂肺的嘶喊声传的很远,浓浓的血腥气,随着风慢慢的四下扩散。
嗅到了浓烈的血气,姚子洋的血液终于沸腾到了顶点:“我下去看看!”说着话,就顺着山道疯跑了下去。
“你疯了!”孟耀祖伸手去抓了,奈何只抓了一个空。他想跟着往下跑,可跑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最后只能冲着跑远了的姚子洋直着嗓子喊:“你小心点儿!”
姚子洋发足狂奔着,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着,他跑下了山,跑进了古塘镇,又跑出了古塘镇、跑进了磨刀堡,在堡子里他顺出了一根五尺长短的铁尺子,然后冲进了不远处的战团。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也许是因为姚子洋的关糸,有很多年青力壮的小伙子操起能打人的东西,三五成群地自山上跑了下来。
姚子洋的目标是很明确的——就是那骑着马、擎着枪冲在最前边的李恪。
姚子洋必须要在李恪的面前露一脸,且还必须要让李恪注意到他。
十几年的功夫当然不会白学,七八年的特种兵更不是白当的,虽然半年乞丐的生活让身体瘦了下来,但终是挡不了姚子洋如虎入羊郡一般的杀伐。一个狼蛮子被铁尺拍下了马,又一个狼蛮子被拍下了马,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姚子洋很快就杀到了李恪的跟前。
“好小子!”好在李恪终于是注意到他了:“你叫什么?”
“姚子洋!”说话间的他,又顺手将一个狼蛮子拍在了马下,然后再跟上一步,上了那匹胡马。
“好!记下你了!”李恪展臂抖枪,那飞颤的枪尖划开了一个狼蛮子的脖子。
在东方的天际泛起淡淡鱼肚白的时候,狼蛮子的牛角号终是再一次无奈的响了起来,然后残余的狼蛮子纷纷掉转马头望北远遁了。
终于是胜利了!
战死七十人,伤一百二人,杀敌九十六级,俘获战马六十五匹——这就足够了。
李恪自认为是一个很知足的人,而且这一场厮杀还让他在战场上发现了姚子洋这么一个人才。
“终是要补充兵源的,你就入了军籍吧!”李恪笑看着眼前的姚子洋,虎虎生风地练完一整套军体拳后,将姚子洋的名字录入了花名册。
“多谢千户大人提携了!”姚子洋立马抱拳施了一礼,一夜玩了命的如此折腾,求的不就是眼前这么一个结果嘛!终于和叫花子的生活说再见了,姚子洋从现在起算是有身份的了——糸出金城郡姚寨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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