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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街,是咸阳城里一条最为繁华的街衢,这里商贾富户云集。自从始皇帝定都于此,六国所有富贾几乎都被迁至咸阳。一时间,咸阳城人满为患,人流熙熙攘攘热闹异常,各式商铺林立,酒肆遍地。
街边,每隔三五十米的树荫下,便有一个卖米粥或面食的摊位,偶尔也有烹煮牛羊猪狗的热食小摊穿插其中;一口口的大铁镬里,上下翻滚着的油汤,让整条街上都充溢着肉香味儿。
几个酒徒晃晃荡荡地走出一家酒肆,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大声喧嚷着。
金器店,胭脂店,绸缎庄里,满是衣着光鲜的男女,他们讨价还价着。
也有几个衣衫褴褛,肩挑担子的乡下人,挑着瓜果蔬菜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吆喝着。
一辆辆的车马,三五成群的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一个年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叫花子,悄悄来到一个铁镬前,用一段干树枝插起一块肉后转身就跑。肉摊的掌柜扔下手里的铁勺,扭动着肥胖的身体撒腿就追。不料,没跑几步就踩到了;不知道哪里抛出的两块西瓜皮上,只听“扑通”一声,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引起周围人的一片笑声。等他爬起身回头一看,铁镬里的肉又被十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叫花用同样的手法,插走了十几块,随后,都嘻嘻哈哈的跑得无影无踪了。
城墙边的一座破草棚前,最先偷肉的小叫花捧着一方肉正吃得满嘴流油,看到十几个小伙伴都跑了回来,并且都没空手,高兴得大喊大叫:“今天我们饿不着了。”
他只顾着高兴却一不小心,把手里还剩下的一小块肉滑落到了地上。他弯下瘦得能见到一根根肋骨的细腰,把肉又捡了起来,随即填在了口中。
“小燕七儿,今天又多亏你了,不然,我们那里能吃上一顿肉呢?”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叫花说道。
“今天我们有肉吃,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呢。”小燕七说道。
“要是我们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就好了。”另一个赃兮兮,身上挂着几幅布片的小叫花说道。
“还吃肉呢?眼看着就到月尾了,这个月要交的地头钱还凑不够呢。”一个年龄略大的小叫花,坐在地上愁眉苦脸地说道。
“商爵,咱们攒下了多少钱了?”燕七儿问道。
“也就二十几个钱,离着三铢还差得远呢。”商爵答道。
“要是这二十几个钱是咱们的就好了,怎么也够吃一顿肉的了。”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叫花望向草棚边的一块大石头下面,好像下面藏着一块块煮得稀烂,香气扑鼻的羊肉块一样,并且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蔡介,你就知道吃,吃,上个月要不是因为你偷走了钱,我和燕七儿也不能挨揍。”商爵说完,随手捡起一块土坷垃向那个叫蔡介的小叫花砸去,正巧砸在了蔡介的头上,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鼻涕淌得更多了。
“商爵,你把今天大家的讨要来的钱收一下吧。这不还有几天功夫,咱们再想想办法,实在凑不上,咱俩大不了再挨一顿打。”燕七儿说完,率先把两个钱交到商爵手里。这是他今天乘乱,在另一家煮肉摊上偷来的。
脏兮兮,身上挂着几块布片的小叫花,也把一枚钱交到了商爵手里,商爵把目光望向其他人,这些小叫花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燕七儿和商爵相互看一眼,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知道在彩虹街上,要想讨到钱是越来越难了。因为他们每一天都出现在这条街上,街上的商铺掌柜和小摊贩;几乎每个人都已经熟悉他们的面孔,人家也是靠此谋生的,所以不可能每一天都能给予施舍。最初,他们还靠讨要生存,讨要不来又不能饿着肚皮,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去偷窃了。久而久之,这条街上的人都防备着他们,因此,燕七儿和商爵见他们几个人弄不到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蔡介,你看看人家公孙楚,年纪比你还小一岁都弄了一枚钱,你就长了一个吃的脑袋。”商爵呵斥着蔡介。
“谁说的?我今天也弄了一枚......”蔡介话没说完,赶紧自己捂住了嘴巴。
“你个馋货,又偷偷自己买吃的了吧?”商爵抬手要打,被燕七儿拉住了。
“蔡介也是饿的,咱们十几个兄弟凑到一处也不容易,一个钱用就用了吧。”燕七儿说。
“我也是气的。”商爵说完,走到草棚的大石头旁,掀开了一道缝隙,把几个钱塞了进去。然后,回头冲着蔡介说:“你要是再敢偷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蔡介吓得一声不吭,只是连连点头。
多年的战乱让各国的民众流离失所,也留下了无数的孤儿,他们这十几个流浪儿就来自于不同的地域。
燕七儿时至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只是偶尔头痛之后,恍惚记得自己好像是姓燕。七这个名字是他信口胡诌出来的。认识商爵他们那天,正好是七月,见到商爵,蔡介,公孙楚都有名字,就随口说自己叫燕七儿。
商爵是前鲁国人,际遇和燕七儿差不多,年纪比燕七儿大两岁。最初,他是着十几个流浪儿的头儿,但燕七儿来了之后,俨然成为了他们的小头领,其原因是燕七儿义气,遇到麻烦的事情,都喜欢一个人去抗着,这也是让商爵佩服的缘故。
蔡介是土生土长的秦国人,母亲早亡之后,父亲喜好杯中之物,每喝必大醉,喝醉了之后便虐待蔡介,蔡介不堪父亲的殴打和折磨,小小年纪也混进了流浪儿的行列。
公孙楚是前楚国人,据说他的家族原是楚国的贵族,由于楚国被大秦所灭,父母尽皆自戕,所以一个人孤零零地流浪到咸阳。他的一举一动,都显示着受过很好的教育。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无论怎样都不肯去偷窃。即便是今天,也是商爵把自己的一块肉分给他的。
其他十来个流浪儿的境遇,和燕七儿他们四个人的差不多,是相同的遭遇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正午的阳光愈发的灼热,城墙根儿的柳树叶也卷曲起来,耳边响起的都是知了鼓噪的声音,让人越发的感觉到燥热难耐。
十几个流浪儿躺在草棚里,听着知了和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合奏,胡乱聊了起来。
“燕七儿,你听说了吗?”商爵问。
“什么事儿?”燕七儿问。
“城里人都说,好像闹瘟疫了,死的都是老人和咱们这么大的孩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商爵说。
“是吗,我今天好像也听人说过这件事。”燕七儿说。
“要不明天我上山去采一点草药,咱们熬汤喝吧。”公孙楚说道。
“你还懂医术啊?”燕七儿有些诧异地问道。
“家父活着的时候,每逢春夏都会熬一点药汤给我们喝,我多少懂得一点儿。”公孙楚说道。
“行,明天你和蔡介一起去吧,反正他也弄不到什么。”商爵说。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声“驾,驾”的催促马匹快跑的声音,十几个人都爬了起来,向远处望去。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和和十几骑人马如旋风一般的刮来,等到越来越近的时候,才看清楚是一群小道士簇拥着一辆马车,正向着城里的方向驶来。
“咦!这条土路很久没人走了,这些道士怎么走这里回城呢?”燕七儿感觉有点儿吃惊。
“从南郊那边的几个村子回城里,走这条路最近了,就是有点不好走是了。”蔡介说。他从小就在咸阳城里长大,加上多年的流浪生涯,熟知咸阳城内外的每一条道路和街衢,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回这里。
这些人正是徐福和十几个道童,因为着急回咸阳城里,便让熟悉地形道路赶车的小道童走了这条便道。
徐福听到路边有小孩子叽叽喳喳地讲话,便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见是十几个流浪儿,正对着他们这行人指指点点地说着话,他也没太在意,随手摸出几枚钱就扔了出去。
车马快速地消失在燕七儿他们的视线,只留下了这十几个流浪儿,一双双羡慕的眼睛。
“要是咱们也像这些小道士一样,就不用挨饿了。”蔡介说。
“等你下次投胎的吧。”商爵说。
“哎!”公孙楚发出一声叹息。
“哎!”所有人都学着他发出一声长叹,随后便都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公孙楚也笑得前仰后合。
在这十几个流浪儿的世界里,快乐永远是多于忧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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