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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来来去去,都城又飘了几场大雪。
这几日,没有谁比天枢处暗地的官员和燕雨更加忙碌,唐夏大将军依然没有回京,音信全无,朝堂之上,皇帝的怒火愈发显著,满朝官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莫不心惊胆战,天枢处每天都有人死去,门下中书被皇帝一顿大骂,六部尚书各个被克扣俸禄,燕雨相信,大将军的事情若是再没有进展,天枢处的官员说不定真的要被全部清洗掉。
这是南国朝堂之上的事,月缺显然毫不关心。
但他还是很关心这个世界的变化。
这几天,一则消息跨越半个大陆,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从西面飞到了南国都城。周武长公主下嫁晋阳,在往日,六国的联姻不是没有过,相反,为了巩固政权,在历代政客的手中,有太多的皇家子女做过冰冷的棋子,但都不如现在震撼,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自两国皇室的联姻,对于整个大陆来说,非福即祸。
常年在黑暗中玩弄冰冷的各国男人,已经警惕的嗅到了一股不安的气息。
春季在一步步的迈进,五年一度的六国会武在即,而今冬已经发生了很多故事。
大陆东面的局面似乎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李世还在床上静养,虽多日不曾早朝,但老皇帝依然勤劳着国家政事,各地上呈的奏折都由他亲自批阅,门下中书和其他几个元老也被他调到了寝宫,拖着老迈的身体陪他一起忙碌。
在太华城养老的蛮将军殊恒也难得的走出了城门,在手下亲兵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青青草原,一起到达的还有不约而至的儒将军方棘。
就在前几日,两国皇帝一同颁布杀令,草原上的牧人死了一半,跑了个别,留了一半。
草原上的天空很高很高,太阳的周围一片蔚蓝,只有远处天边挂着几朵浅云。草原上没有落雪,虽然是冬天,可是吹过地面的冷风并不是多么刺骨,地上幸存的马匹依然不计其数,在远处像是烧红的云朵,跟着晚霞西斜。
方棘没有身穿铠甲,也没有上阵杀敌冲锋陷阵的肃穆与冷酷,他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身边的副官,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独自向着殊恒走去。
老将军坐在马上,安静的停在了亲兵的最前列,平静的看着远处的马匹。
他佝偻着腰杆,满身疲惫病态,即使一身戎装也不能掩饰他苍老的身体。
他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盔甲,与众不同,盔甲成深黑色,胸前有个虎头,像浸染过浓浓的墨迹。
方棘穿着一身白衣,像个书生一样走到老将军面前,四周的亲兵握紧了长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公子。老将军转过头轻描淡写的看了方棘一眼,轻声说道:“大虞是你在调查这件事吗?”
方棘笑了笑,冲着老将军微微点头,“没想到燕京竟然是老将军亲自主持。”
自从当日草原瘟疫的消息传回京都以后,两国高层便很有默契的否决了天灾的说法,如此突如其来的瘟疫说服不了每个人,李世不信,秦继业同样不信。既然不相信瘟疫,那么酿成这一灾祸的可能就只有一种,草原上的牧人出了问题。
这是两国皇帝在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所以才有了之前草原上牧人的清洗。
然而这不是问题的根本。
两国的牧人没有理由做出这种相当于叛国的事儿来,这样做的目的毫无疑问是削弱两国的兵力,对谁最有好处?很多人想到的是其他四国,这是最正常的想法,当然也不能完全否决最不可能的可能。
老将军和方棘的对话响在四周亲兵的耳里,让周围的人慢慢放松了警惕,在他们看来,在这片草原上,没有谁可以伤害到这个年老的将军,最关键的是,东部不会内乱,燕京和大虞本就式弱,如果内战必然两败俱伤,到时候其他几国在举兵东进,不费吹灰之力。
风卷起老将军的满头银发,惹的一阵不安,殊恒握着缰绳,在马背上微微的咳嗽了两声。
方棘很自然的走到他跟前,牵着老将军胯下的战马,慢悠悠的走向远方,两国的亲兵结成两队,在身后默默的看着草原上静静前行的一老一少。
殊恒侧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进步的很快。”
“但还是赶不上您的步伐。”白衣的公子笑着应道。
殊恒说:“我老了,唐夏也老了,这个天下早晚都是你们年轻人的。”
方棘沉默了半天,然后低声说道:“我以后试着走慢一点。”
殊恒微微一愣,然后失笑着摇了摇头。
方棘看了一眼天边的流云,平静的问道:“燕京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没有。”老将军低下头,看着沿途一路的青草,“草原太大了,死的人又太多,该有的消息都断了。”
方棘说:“南国太安静了,唐宋已经沉默了三十年了,南国的内部却铁板一块,经济各方面更是井井有条,他的才华和安静太过矛盾了,我不敢想象,他到底是有多大的野心?”
殊恒微微眯了眯眼睛,黝黑的盔甲挡住他的面容,还挡住了他的表情。
“南国的百姓可对他的中庸失望透顶。”
方棘略带嘲讽的摇了摇头,冷漠道:“愚民罢了,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只是一味的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蠢货,在安逸中活的久了,就去揣摩帝王之心,不得不说,作为南国的百姓,也确实是件幸福的事。”
殊恒皱了皱眉,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小看愚民。”
“你觉得草原上的事是南国做的?”
方棘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马背上的老人,回答道:“六国之内,没有更好的理由,唐宋这只老狐狸,忍了三十年了,但如今唐夏已经老了。”
到此时殊恒才微微叹息道:“英雄不敌年少,我们确实都老了。”
方棘对着老人笑了笑,“打了一辈子的仗,累了一辈子,这个时候也该到了去种菜遛狗的时候了。”
殊恒有趣的看了他一眼,险些失笑道:“你这是在劝我吗?”
“谈不上劝吧。”
方棘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像一个老人该过的生活。”
殊恒说道:“做了一辈子的军人,我在生活中时时刻刻都是个军人,作为一国的卒子,我更没有停下的理由。”
方棘有些不理解的反驳道:“任何身份的前提都挡不住您是个老人的事实。”
马背上的老人沉默片刻,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
方棘微微吸了一口气,牵着马继续向前走去。
很久之后,老人才继续说道:“不要太过看重南国,其实大虞之外,都是你的敌人,包括我。”
方棘微微一怔,然后低下头,恭敬道:“是。”
……
……
东方草原上的故事暂且搁浅,北部的局势可远远没有这一老一少惬意。
百年兽潮破冰而来,自从登上北国的陆地之后,就一刻也没有停下脚步,国师杨庶调兵遣将,才在寒风中稳定住局面,北国将士死伤无数,冰海方圆数坐城池几天之内变成废墟,碎骨残尸令人望之生寒。
杨庶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褂,站在军帐前瑟瑟发抖,大风吹过帐中的炭火,吹的营帐呼呼作响,像是阴冷的嘲笑,几位北国大将站在杨庶身后,一脸肃杀。
有人的盔甲上染红了血,有人一脸冰冷。
有人站在他身后焦急的说道:“国师,快做决断吧!”
杨庶一直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过头来看了他半天,才忍痛说道:“边境上的大军不能动,驻京的势力不能全线迁移,我只能给你两万骑兵。”
和杨庶对话的这位将军不是大陆名将,他叫杨雄立,是国师大人无数学子中的一位,给予厚望。以国师震惊六国的治理能力,他所得意的学生值得天下人期待。
杨雄立看着国师严肃的脸,坚定道:“两万足矣。”
杨庶看着学生顽固的信心,摇了摇头,他要的是万无一失,不容任何差错,空有信心显然不能将他说服。
“你的任务不是率军打仗,不是扩展北国的大好河山,而是为了镇压兽潮,这不是两国之间的较量,我要的不仅仅是死守,而是全方面的屠杀。”杨庶黑着脸,冷酷无比,话语中的杀机毫不掩饰,“你要将所有的野兽全部赶出北国的土地,让他们滚回冰海,能留在这片大地上的只能是尸体。”
杨雄立本来并不姓杨,但因为杨庶姓杨,所以他在很早之前就习惯姓杨。
在杨庶威严的声音中,他依然信心十足的说道:“请老师相信我。”
军营是一处严肃的地方,北国官风严谨,像这样的称呼实在很难在军中听见。杨庶斟酌许久,然后说道:“十年之前,北国经济萧条,于六国以显弱势,是我们共同的努力才走到这一步,今天这一刻,出人意料,你要时刻竖起北国的旗帜。”
“半个月,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让冰海之滨再没有野兽的足迹。”
“不会让您失望的。”杨雄立握了握拳头,转身走出了营帐。国师在营帐中看着炉中的炭火,冰冷的脸上泛着一丝红光。
杨雄立快马加鞭,赶到冰海附近诸郡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以后,他并没有因为长途的跋涉而驻军休整,便直接投入了战场,凭借着单纯的一腔热血和信念,深入了兽群之中。
半个月的时间里,杨庶一步也没有离开军帐,很多时间他都是一个人站在帐前沉默,这几日天天都有消息从前线传来,各种捷报都不足以安慰中年学士焦虑的内心,直到十日之后,大军全胜的消息传回京都之后,他才转身走回府中。
胜利是北国所有人心中坚信的必然,代价是两万骑兵的鲜血和生命。
当杨雄立回到京都之后,身后只跟着一起凯旋而归的数百残兵,而他自己同样只剩一条左臂,他的腹部更有一道贯穿后背的伤口,杨雄立咬着牙,在当日的战场上,他亲眼看着发狂的猛兽在身前嚼碎了他的右臂并且吞如腹中,他忘了当时的疼痛,但他此时并不觉得痛,反而裂开沾满污血的嘴,放声笑了出来。
杨雄立看着亲自出城迎接自己的老师,微笑着昏迷在了中年学士的脚下。
惨烈的教训容易让人清醒,千年兽潮再次降临,终于用鲜血和数万人的生命,让北国之人认识到了冰海潜在的威胁,在这半个月里,北国皇帝亲自重整军队,调以重兵把守北部,虽然很多人都相信,经过这次的打击之后,冰海一定会平静很长一段时间,但是皇帝和杨庶都不敢冒险。
……
……
在各国慢慢消除隐患的时候,又一则消息传遍整个六国,让人心惊,让人期待。
大陆第一名将葬身雪瀑。
这显然是被人夸大了其词,到如今,就连直接负责寻找唐夏的南国天枢处官员也不知道大将军的生死,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件被唐宋视为高度隐秘的事,竟然被有心之人横加利用,手段虽然拙劣,但显然,效果十分显著。
刚刚度过难关的各国皇帝官员再次聚首,更是直接关上了阴谋的大门,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不遇的契机,阴谋往往可以应对,只有拿到明面上,让天下人一起商议,让各国一起准备,才有意思。
冬季都还没有过去,大陆上到处都是冰雪,就有顽固的野草在不起眼的石堆里冒出了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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