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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不世城显得很安静,一切的沉默都像是在等待那场即将到来的盛会。
相隔五年,明年开春,又到了六国会武的时候,各国才俊将从大陆的各个地方来到不世城,想必到时候一定会人山人海,御林军的压力将会大上很多。
燕雨走出皇宫大门,在寒风中揉了揉额头,内心非常沉闷。
都城的大雪持续了一天两夜,今天早上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初阳挂在不醉楼的屋檐上,阳光从楼头倾斜而下,撒在洁白的雪地上,并不能让人们觉得温暖多少,但却显得格外明媚。
都城醒的很早,都城里的人们醒的更早,晨光还没有破晓的时候,不醉楼里的伙计就起来开始忙活了。
燕雨坐在熟悉的位子,看着眼前有些木讷的少年,觉得世事的发展有些好笑。
一天之前他还在尝试用强悍的方式将对方留在这里,实在没有现在的这份轻松。
他喝了一口热酒,微微冲淡内心的复杂,低声问道:“都城和淮安相比如何?”
月缺端起酒杯的手略微停了一刻,低下头很认真的思考了半天才回答道:“非常热闹,但是远远没有淮安安静。”
燕雨笑了,似乎有些无法理解他的回答。“都城的繁华举世皆知,我想六国再也找不到可以与之比肩的城池。只是淮安长年经受北国的侵扰,想来也并不见得比都城安静。”
月缺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大人没有去过淮安吧?”
燕雨微微点头,并不否认。
月缺说:“都城安静,是因为安定,安定中培养出了异常热闹的氛围,从本质上讲,和淮安分属两处,不同的现象本因不该比较。我在淮安长大,比很多人都了解那里,那里很安静,至少淮安的人们很安静。”
月缺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大人可去过前线?”
燕雨摇头回答道:“没有。”
月缺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战前的人们都很安静,哪怕他们再如何的大声喧哗,心底总是热闹不起来,对他们而言,沉寂的心情和紧绷的神经才更加符合心性,也更加适应生活。”
燕雨是一个军人,御林军都统,身居保卫皇都的要职,他没有心情或者没有空余的时间去思考边线人们的生活,而这也并不是他应该思考的问题。
诸郡的官员没有庸人,南国的官员就该有能力和心力各司其职。
他相信南国的官员都能尽到自己的本分。
月缺不知道燕雨心中的想法,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好在如今淮安已经没有多少居民了,城里的民众早在多年的战火中一批又一批的迁居到别的城镇。
天色刚亮。
伙计烧了热水,楼阁里的姑娘开始起来梳妆。昨夜贪杯的酒客从床上爬了起来,揉揉眼睛和额头,开始找水喝。
都城里的很多人还没有起来,冬季天寒,被窝里温暖的诱惑远远大于屋外洁净的雪景。不醉楼并不见多少客人,像燕雨这样天亮便至的常客实在很少,酒楼里的伙计对他很熟悉,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年轻的黑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但长久下来在楼里的神秘出入和楼中老板的交代,也让这些伙计知道,这个年轻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尊贵地位。
伙计给他们送上热酒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燕雨不知道这些寻常伙计心中的想法,他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理会别人心中的想法。
青楼酒楼是天底下最好的情报来源处,而不醉楼作为都城最大的楼子,自然也不是多么干净的酒楼,燕雨作为一个行内人,清楚的知道这种地方对于情报的可贵之处。
都城的富贵人们和六国游子需要奢华的场所,离不开消遣的生活,在几年前燕雨胜任御林军都统开始,就对这里加以大加关注,他没有直接干涉楼中的生活,反而从侧面给足了支持。
这种互利互惠的事儿自然深得楼中老板的欢喜,有了军方的支持,不醉楼等于获得了南国最强硬的后台。
这种不需要开口的默契一直延续到今天,从未被打破。
楼中二楼给了燕雨一间偏僻的雅间。
之所以偏僻,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楼中的老板凭着自己在人群中打滚多年的经验,嗅到了一丝隐秘的味道。燕雨需要它来做隐秘的事情,老板便给了他一间偏僻的屋子。
燕雨站起来,将窗户上的竹帘拉到一边。清晨的风并不轻柔,只是一味的冰冷,冷风从窗户里进来,窜入他的鼻中,那种感觉和寒夜里泼一身凉水没两样,一样的清醒、冷静。
燕雨转过头看着他,一脸的肃穆,似乎想要通过这种宁静的视察看穿他的一切。
“我不知道你和张启大将军是什么关系,但他既然能够说服陛下,想来足够的相信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都城内的数万禁军在时刻的看着你。”
月缺喝了一口热酒,看着平滑的桌面,神情自若。
燕雨皱了皱眉,有些愤怒的甩开窗前的竹帘,转身向外走去,他转过头看了月缺一眼,冷静的说道:“陛下要见你。”
走到街上,外边的空气越发冰冷,甚至透着些许凛冽,皇宫前的大雪早在之前便被人打扫干净,残余的雪迹停留在地板的死角,慢慢融化成冰冷的水渍。
这是月缺第一次走进皇宫的大门,并没有别人一样应有的激动与忐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他那双灰暗的双眼中常年透露出的空洞与死寂。
燕雨皱着眉头,沿着熟悉的道路小心的走在前方,他不知道月缺是怎样的心情,他只希望身后的少年郎能真正成为古国的将才,或者,永远埋没。
然而这可能吗?
这或许可能吧!
在御书房门口的时候,燕雨把他留在原地,独自转身离去。
月缺看着紧闭的大门,沉默了下来。
早朝议事之后,唐宋就一直在御书房里批阅六部呈上的奏折,然后练习书法,回想之前和张启的谈话。燕雨领着月缺来到门口的时候,就有太监进来通报,唐宋笑了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而是平静的说道:“宣他进来。”
月缺站在书桌前,沉默的看着俯身在御案上写字的男人,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跪拜行礼,他只是一味的站着,如此时的皇帝一样,孤独而专注。
唐宋执着笔,写着他的字,他写的很慢,所以很认真,他写的很认真,所以很投入。
投入到他甚至没有去看身边的来人一眼。
很久之后,唐宋才停下笔,松了松眉头,似乎终于写完了要写的字,这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平淡无奇,却让月缺有些疑惑。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门阀,月缺通过这扇门,只看到了无穷的黑暗或者无尽的光明。
这句话并不矛盾,当什么都没有,黑暗和光明还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窥视一丝帝王之心。
唐宋说:“见到朕,为何不说话?”
如果说此时的月缺只是觉得疑惑,那么唐宋的心里必然要用震惊来形容,眼神的交流本就是对视之人一种相互的审视或者观察,如果说月缺在他的掩饰下没有察觉到他的一丝信息,那么他在月缺最真实的一眼中没有窥得对方丝毫的心理。
在美好的童话里,少年的心里必然充满了理想和向往,必然满是热血和追求,但是月缺没有,他的双眼中反馈回来的信息只有空洞、麻木,空洞到一无所有的洁净,麻木到一无所有的死寂。
他像是一个贫瘠的黑洞,穷到连光和吞噬的能力都没有。
这种感觉,即使在唐夏的身上他都没有察觉到,唐宋知道,这种感觉和实力无关。
见他发问,月缺平静的回答道:“陛下写字之时专注忘神,不敢打扰。”
唐宋继续说道:“见到朕,为何不跪拜行礼?”
“我是个隐士。”
月缺低下头,想了半天很认真的说道,这句话说得非常平淡,没有丝毫的骄傲和自负,像是在陈述一个人的姓名一样。他在唐宋身前毫不避讳的说道:“南国的规矩只有南国之人才会遵守,隐士超脱大陆,不属六国。”
这样的话大逆不道,当属十恶罪。
但唐宋似乎并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那么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遵守我炎黄的规矩?”
唐宋笑着问道,询问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豪迈和鼓励,豪迈是胸心,鼓励是鼓励他说出后半句话。
这一刻,帝王心术尽显无疑,帝王之心可见一斑。
然而月缺并不是一个需要鼓励或者接受鼓励的人,他的回答自然和皇帝的期待有所出入。“大陆本没有规矩,要是炎黄没有规矩,那么大家遵守的规矩就是炎黄的规矩。”
唐夏看着他,敛住笑容,“这不是我要的回答。”
月缺沉默片刻,然后才说道:“征服。”
“把天下都揽入囊中,哪里都是炎黄,自然都要遵守炎黄的规矩。”
唐宋微微扬起嘴角,负手于身后,侧头看了一眼前几天天枢处送来的资料。
月缺在不世城只见了三个人,张启、燕雨、唐宋,皇帝继前两个人之后,问了他一个相同的问题:“淮安和都城相比如何?”
他的回答也都不相同,他说:“都城更具有野心。”
唐宋大笑了起来,笑声传出御书房,飘在外面的亲兵太监耳中,震惊中满是疑惑,他们不知道陛下因何如此高兴?
唐宋停住笑声,可眼中的笑意分明不减,他说:“李世老了,比我炎黄的镇国大将军还要老,杨庶空有谋略,不懂武道,其他三国哪一国有我炎黄强大?”
月缺说:“可是陛下还是很害怕。”
“是。”
唐宋坚定的回答道,说完这个字,他才微微叹了一口气,“炎黄固然强大,但如果其他五国联手反扑,结局不得不令朕担忧。”
唐宋的话说的很清楚,他要的不单单是燕京或者北国,他要的是整个六国,整个梵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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