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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渐白,蓝蝶今日醒的特别早,但是头很疼,思维尚处于迷蒙之中,略动动便浑身酸疼。那些流年,那些过往,那些悲伤在昨日已释放在陆影曈的怀里,那个时候,一切就已尘埃落定。大师兄找到了真爱,自己应该诚心祝福的。好傻,好傻……哭什么呢?不是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傻么。陆影曈,想起他突然感到胳膊好像环着什么,不禁抽了抽嘴角,自己不是还在抱着他吧?猛地一睁眼,往边儿看看,原来手中抱着一个枕头。蓝蝶笑笑,一个人正坐在自己床边。蓝蝶习以为常,也不在意,语带调皮道:“你又未经允许坐在我床边了,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能记住?算了,看在昨天我哭的时候你陪着我的份上,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那人抬头:“你为什么哭啊,是为你哥哥的事吗?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大家都在帮忙找呢,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不要担心。”这声音清冷,孤傲,绝对不是属于陆影曈的,蓝蝶急忙抬头,看见穆翾麒那白皙俊美的脸在晨光中向她微笑,吓得蓝蝶一下子坐了起来:“煊,煊王爷?”
穆翾麒轻轻地笑,略带不满地道:“对陆公子就可以那么随意,对我就那么拘谨。怎么,我有架子?”
蓝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是,煊王爷你这么早在这做什么,别着了凉。”
穆翾麒正色道:“叫我翾麒。”他的语气很是强硬,像个耍赖的孩子。
蓝蝶无奈:“好吧,翾,翾麒,你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穆翾麒这才又笑了:“我怕你在这儿呆久了会烦闷,又加上你要等待你哥哥的消息,心情肯定不好,所以想弹琴给你听让你解解闷,也许你会好一些。”这时蓝蝶已不是一个小丫鬟的身份了,他可以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怕蓝蝶会拒绝,说话的时候两颊有些微红,耳朵也有些热。
蓝蝶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一想到穆翾麒的琴技和那完美搭配的琴,脸上果真焕发出一种光彩。看到蓝蝶略微露出欢欣之色,穆翾麒也很是高兴,站起身笑道:“那就在花园中吧,你先洗漱,我去取琴。”他的琴,一般人是碰不得的。
太阳已经缓缓升起,蓝蝶看着他渐渐消失在门口的一片光芒中,全身被镀上了一层金色,隐隐透出平日里看不到的霸气。这是一种什么预兆,代表着什么,蓝蝶没有想太多。
再次行至花园之中,步伐倒没有想象的那般艰难。是的,一切都过去了,都随着自己的眼泪润泽了花园中这些娇艳的花朵。蓝蝶浅笑,弯下腰,用指尖小心地抚触那琼脂一般柔软的花瓣。穆翾麒远远地看她那美丽又落拓的笑,心中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夜雨染成天碧,有些人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段惊鸿。
他抱着古琴,缓步行于她身旁。暖风吹拂,一席白衣的穆翾麒站在树荫下,袂襟飞舞,他看着她,嘴角含笑,目光里扬起一抹暧昧的色彩。
蓝蝶靠在树旁,仔细看他负膝琴上,抚弦成曲。弹琴时,连花瓣和树叶都甘心落下,飞荡和着他的音律为他伴舞,以生命最后一刹那的绝世芳华来衬托那哀婉的韵律。音乐思思绵绵,花瓣飘飘洒洒,继而融合成一片绝世倾城的清美场面。
蓝蝶心里赞叹穆翾麒那高超的琴技,一方面也惊异于这绝美的场景。穆翾麒,俊美而冷清的男子,也只有他才能带给人这样的感觉。蓝蝶不由自主地和着音律唱起来:那一段不为人知的伤,没落繁华的过往,为你静守,为你焚香,是谁的声音,在心房回荡。落梨花,掩袖遮面催花雨,谁人暗憔悴,独抱浓愁睡,不应有恨,一一皆为情……
陆影曈与尹展越喝了一夜的酒,谈了一夜的心,刚回到后院,便听到蓝蝶在低吟浅唱。听见蓝蝶的声音,陆影曈很是高兴跑到花园中想跟她聊几句。一到花园,便看到蓝蝶那淡蓝色的衣衫。他刚兴奋地想开口,穆翾麒低头认真抚琴的身影却进入陆影曈的视线。张了张口,终于没有发出声音,陆影曈看了看那两个和谐完美的身影,转身沉默地离开了。所谓珠联璧合,便是这样的吧?明明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却……
羡慕吗,一曲终了。穆翾麒抬头看蓝蝶那沉醉音乐中呆呆的模样,真的是很羡慕她,她有一颗水晶般的心。江湖上,刀剑无情,她却有情,能为最简单的事情而感动。繁华世间觅素颜,也唯有她能够进入视线。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即使看遍世间沧桑,也不会触动自己分毫。然而,自从遇见了她,发现竟然也会为一些小事而感动了。她的出现,真的带给自己不一样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穆翾麒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王爷,王爷”听到这两声急切切地呼吸,穆翾麒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蓝蝶回过头,庞宇正站着穆翾麒身后,一双眼却冷冷地瞅着自己,再看穆翾麒,变了一个人似得,脸上那温暖的笑像被突然抹去了,又恢复了那冰霜似得样子。蓝蝶觉得气氛好像变得不一样,道了安,便走了。离开时,还能感觉到庞宇那冰箭般的眼神射向自己。
“王爷既有宏伟之志,当以大任为己任。谋求人脉而不是跟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丫头谈天说地。”见四下无人庞宇压低声音严肃地对穆翾麒道。
穆翾麒一听这就烦,然而庞宇说的却很现实,都是为了他的切实利益。穆翾麒冷冷道:“庞宇,居庙堂之高就看不到江湖之远,蓝蝶并不是没有她的利用价值,她父亲好歹也是一代大侠,她也算是名门之后。他的两个师兄,苏青哲和端木泽渊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拉拢来,也是一大笔资源,这怎能叫没有身份地位。我要做的事,自然有我的理由,我也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说完穆翾麒起身拂袖而去。
若要早成大业,朝廷人脉当然是最重要的,至于江湖势力则是第二位。庞宇跟在身后没有说话,他知道穆翾麒其实什么都懂得,只是在找一个借口让自己避开所要承担的责任的锋芒。
穆翾麒离开了后花园,独自回到自己的卧房安贵轩。进门前,穆翾麒抬头定定地看了看门匾:安贵轩,安享富贵啊。哼,贵是不假,然富贵人家虽钱财万贯却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安否?拂帘进了门,入眼便是桌上崭新的文房四宝,说不出的华贵,庞宇说细节之处便须显王爷身份。屋内丫鬟挨个行礼,比平日更加规矩,平日里见惯了自家主子冰山一样的脸还不觉得怎样,今天却隐隐感觉到一种即将爆炸的怒气,都觉得有些哆嗦。穆翾麒撑着桌子,突然就觉得压抑不住自己的失望与气恼,终于手一挥,桌子上那宝物都乒乓落地,丫头们吓得跪了一地,颤抖地轻声劝王爷息怒,却无一人敢上前拉。穆翾麒长久以来冰山般的状态一经打破,非常可怕。他不仅摔了文房四宝,也开始将柜子上庞宇精挑细选的宝物全都一件件地往地上摔,砸。
“王爷。”柔柔的一声轻唤,就将即将踏出理智边缘的人拉了回来。穆翾麒正抓着东西的手停在了半空,蓝蝶疾步跑到他身边,先是以探寻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丫鬟,却无一人敢抬头,她只得怯怯道:“王爷,你怎么了?”
如此不堪的情绪爆发为何总会被她碰上?穆翾麒缓缓松开自己的手,“啪嗒”一声,又碎了一件。自己什么时候如这瓷器一样了,啪嗒一声说碎就碎。或许这就是宿命吧,这个女子,总能看到自己最脆弱的时候。
蓝蝶低头看看,满屋子的碎片,蹲身便欲去收拾,却反被穆翾麒一拉,拽入他怀中,紧紧抱住。蓝蝶呆了一下,本想挣脱,只觉得怀抱着他的人双臂更紧了点,闷闷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蓝蝶理解他心中的苦闷,于是原本僵着的手轻轻拍他的以沉默的关怀代替语言上浅薄的安慰。
早有丫鬟跑去跟庞宇讲了,庞宇无奈地叹气,这王爷怎么越来越往回长了。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懂得怎样将万千情绪掩藏在那冰山一般的面容后。可最近,他却是越来越任性了。果然是逼得太紧了吗,庞宇自问道。看到他每日辛苦地算计着别人,也防着别人算计着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心地笑过,也从来没有一位皇子该有的娱乐,活得竟是那么累。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庞宇也很是不忍。但是若没有今日的辛苦与努力,往后的大业又怎么能成功呢?庞宇狠狠心,又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点同情与心疼收了回去。这时,又有一个丫鬟进来,告诉庞宇道:“王爷已经安静下来了,蓝姑娘在那呢。也奇怪了,咱们怎么劝都没用,可蓝姑娘一进门王爷便住了手,人家可真真是有本事。”说着还撇撇嘴,她知道庞宇在煊王府里是具有绝对权威的人物,连煊王都要听他的话。这蓝蝶刚一进王府就让煊王这么听话,庞大总管还不将她赶了出去?
庞宇只听着没有说话,穆翾麒相貌俊美的天上有地下无,喜欢他的女子不在少数,那小丫鬟话里的酸意庞宇不是没有听出来,心里琢磨过两天得寻个由头将她打发走。他本来是很恼火,想了一想穆翾麒现在正是腻烦自己的时候,若再拿那些说辞去刺激他,恐怕只能把他从那条路上越逼越远。到时候自己虽死不足惜,可哪有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端妃娘娘呢?不如此时顺了王爷的心意,他既喜欢那个姑娘就随他吧,那个皇室子弟不是三妻四妾呢?庙堂也好,江湖也罢,到时候统统归于他身边就稳妥了。想到这里,庞宇吩咐道:“去瞧瞧王爷,若是气消了,便将屋子收拾干净了。叫蓝姑娘费心,王爷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请她多陪陪王爷。”丫鬟一脸的惊异,半响没有动弹,庞宇喝了一声:“还不快去?”她这才反应过来,迈着小碎步赶紧走了。
穆翾麒抱着蓝蝶,低低的声音在她耳旁呵气道:“为什么每一次我最不堪最狼狈的时候你总是能看到?我努力维持的形象,拼命克制的情绪在你面前却一点都没有用,你总是能够看透我的本质,你甚至还救过我的命,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他每说一句就要喘一小口气,断断续续听得蓝蝶心惊肉跳,她心道,救了你的命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没安全感,幸亏那是凌火定的计策,不然我死的可就冤枉了。至于每次看见您的时候您都在发脾气,这不是正好赶上了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吧?”正想着呢,穆翾麒忽然扳着她的肩膀来了这么一句,看着蓝蝶有些惊慌的脸,穆翾麒叹口气又将她抱紧道:“你怕我么,为什么要怕我呢?该害怕的是我才对!我的世界从来都是冷的,我也不知道温暖是一种什么感觉。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能坚持将这种日子过下去。因为你,我才刚体验到人世间的一点点温暖,那是让我如此依恋的感觉。你要是走了,我的世界从此又只剩下一片冰冷,那种一直寒到心里的感觉我再也不想要了。你知不知道你在我怀里渐渐闭上双眼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怕你走了我会崩溃,你就是故意的,你要毁了我整个世界!”
他语气强烈,肩膀一缩一缩的,蓝蝶只知道盯着看,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回答,抬眼看到穆翾麒干净的眸子里流露出期盼的眼神,见她目光对上,那眼神转而化为一种摄人的光泽。蓝蝶心慌意乱,一把挣脱穆翾麒的怀抱急慌慌道:“王爷也累了,早点休息吧。”看着她匆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穆翾麒的目光变得深邃,他喃喃道:“你可知道,换句话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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