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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之晨,天气已略带寒意,唐贵带着扁担、绳索登上玉泉山,便匆忙奔向断命崖下的妖巢,它早已急不可耐了。
自从昨日不得已砍了褐斑蛇精一斧,它一直忐忑不安,今日仓促上山,主要是看看褐斑蛇精怎么样了,它知道,昨日自己这一斧,虽没砍在要害,伤势一定也不轻,要想得到褐斑蛇精的谅解,实在是难乎其难,不过它必须要得到青花蛇精的谅解,否则,大事难以成功。来到妖巢洞口,它放下扁担绳索,往地上一滚,立刻现出蛇首人身之形,一头钻进洞里。
石案前的座位空着,洞中并无褐斑蛇精的踪影,一问小妖方知,褐斑蛇精昨日被砍之后,头上伤势严重,险些性命不保,由金环蛇陪同出外寻医疗伤,至今未归,众小妖正在着急着呢!青花蛇精闻讯大惊,颓然坐到石案旁,呆呆地发起愣来。
昨日它挥斧砍伤褐斑蛇精,原本只想做个样子取信于吕洞宾,未曾想竟失了手,砍得如此沉重,若是褐斑蛇精因此丢了性命,就算它骗过吕洞宾得成大道,心内如何能安稳得了?再说,即使褐斑蛇精保住性命,回来又岂能与它善罢甘休?
青花蛇精心烦意乱,在巢穴里等了半晌,未见褐斑蛇精归来,只好吩咐美女蛇精派出小妖四处寻找,然后忧心忡忡出了妖巢,纵身登山断命崖顶,居高临下向四周瞭望。山林之中,秋风瑟瑟,草木苍黄,怪石峥嵘。望遍每一个角落,皆未见褐斑蛇精踪影,青花蛇精更加担心,它与褐斑蛇精共处两千年,深知其凶残成性,肚量狭小,不能容物,一旦同自己反目,后果不堪设想。
山脚下西南方有一个很大的村庄,那就是五里庄。看到五里庄,青花蛇精不禁又想起了徐凤仙,她与自己虽素无冤仇,如今却是与生俱来的宿敌,而且不共戴天!昨日徐凤仙的意外出现,打乱了它的全盘阴谋,若不是它急中生智,几乎功亏一篑,要是徐凤仙不在山上,褐斑蛇精何至于挨了自己一斧?想到此,青花蛇精不由又恨得咬牙切齿。千年来,它曾经残害过无数生灵,连眼都不眨一下,可是现在,当它想到必须亲手去除掉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时,它那颗浸满毒汁的心似乎颤抖了一下。徐凤仙那顾盼生神的眼睛、轻盈的体态和惊恐而颤抖的声音都叫它难以忘怀,要除掉这样一个人,它似乎缺乏足够的勇气。
蓦地,一句指引了它数千年的格言又使它从迷乱中清醒过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毒蛇么,怎么可突然忘记了“毒”字?千年来它不就是依赖这个“毒”字,才得以生存的么?是的,要毒,一定要毒,无论何时都要牢牢记住!
天近晌午,山上依然没有褐斑蛇精的影子,青花蛇精心神不宁,胡乱寻了两捆柴,摇身一变,面目狰狞的妖怪又变成了勤劳朴实的樵夫。他挑了担子下山,径奔通往五里庄的小路。
岔道口的小路还是昨天那个样子,路上似乎仍响着徐凤仙那甜甜的声音。青花蛇精不禁又心神荡漾起来,那是一个多么姣好的女子,千年一遇,怎能不叫人一见钟情。不!另一个声音又告诉它,怎么又忘了“毒”字?她与自己是宿敌,要成大事,今天必须得把她除掉!于是它在五里庄前的小桥旁放下柴担,背靠柴担坐下暗打主意。
现在不该叫他青花蛇精了,他已经是唐贵,由于乾坤衫庇护,就连吕洞宾都没看清他的真面目,肉眼凡胎的俗人自然识他不得。就在唐贵斜倚柴担盘算着如何去除掉徐凤仙的时候,五里庄的小路上传来人语之声,微睁二目看去,两个轿夫抬着一顶小轿正向桥边走来,原来正是徐凤仙昨日所乘的那顶。
徐凤仙为何又到这里来了,原来,昨日山上获救之后,她对唐贵一直念念不忘,今日执意要亲自去唐官村道谢,徐员外劝止不住,只好叫两个丫鬟跟了她速去速回,不想,冤家路窄,正好在这里就遇上了。
假唐贵将草帽向下拉了拉,微闭二目装作熟睡,不一会,小轿就到了面前。假唐贵眯起眼睛暗中偷看,但见小轿停下,轿帘轻挑,里面走出一个美貌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不共戴天的宿敌徐凤仙。徐凤仙今日身穿一件粉红色紧身小花袄,脚下一双凤头绣花鞋,鸾眉凤目,樱口杏腮,秋波闪闪,顾盼生情,比起昨日更增几分姿色。
真是个:秋波闪闪,人面桃花无限意,细柳婀娜,玉枝娉婷不胜情。看得个唐贵心神荡漾,恨不得立刻站起来,一把揽进怀里,一片害人之心,暂且放到一旁。
假唐贵眯着眼睛正看得出神,徐凤仙已至面前。
“这不是恩人么?”徐凤仙看到假唐贵,一时掩饰不住欣喜,俯下身来柔声细语叫道:“恩人醒来,此地不是睡觉之处,当心受了风寒。”
只这一声呼唤,假唐贵顿觉筋酥骨软,如同喝了迷魂汤一般,早把加害她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这妖精暗自思忖:“如此一个美人,若是立时便毁了性命实在是可惜,莫如暂且留她一命,待我成功之日也好受用,只要小心防范,料一柔弱女子也坏不了我的大事。”想罢,便装作刚被惊醒的样子,慌忙起身施礼道:“原来是小姐来此,失敬,失敬。”
徐凤仙问:“桥边风大,容易着凉,恩人为何却睡在此处?”
假唐贵正了正衣襟,故作不安道:“小可在山上劳累了半日,下山后忽觉有些疲乏,本想小歇片刻,不料竟睡着了,实在是见笑,多谢小姐关照。”
徐凤仙道:“昨日蒙恩人冒死相救,家父不胜感激,正想到恩人府上登门拜谢,今日在此遇到恩人真乃幸甚,小女至今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假唐贵道:“区区小事,小姐何必放在心上,拜谢二字更不敢当,小可姓唐名贵,不过山上一樵夫而已,承小姐挂怀,小可真的受从若惊了。”
这二人,一个是感恩戴德,满怀仰慕之情,相见恨晚,一个是明知故问,暗怀叵测之心,假仁假义。谈了多时,竟不忍分手。看看日头偏西,徐凤仙道:“既然恩人每日上山打柴,不知这许多柴草作何用途?”
假唐贵道:“小姐乃大户人家,自然不知山民许多苦处,小可靠山吃山,以打柴采药为生,这柴担到集上,便可换些柴米油盐,以供家用。”
徐凤仙略一沉思,忽绯红了双颊道:“既如此,家父正想买些柴草,就请恩人将这担柴送到庄上,不知恩人肯否?”
假唐贵正想找个机会亲近徐凤仙,对此自然求之不得,当下应道:“既是小姐府上用柴,小可自当效劳。”徐凤仙大喜,于是令轿夫调转轿头,引了唐贵径回五里庄。
徐凤仙也不乘轿,一路上与假唐贵说着昨日山上遇险之事,进了五里庄,不一会就到了徐府门前。徐员外听说女儿的救命恩人到了,亲自将唐贵迎入府内,吩咐家人置酒款待。
面对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和徐家一片热情,假唐贵早把来时的害人之心丢到爪哇国去了,假意推辞了一番,便坐下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徐员外命人捧上一封银子,与假唐贵道:“昨日蒙恩公相救,使小女幸免于难,老夫无由表达感激之情,些须银两,不成敬意,望恩公笑纳。”
假唐贵推辞道:“昨日之事乃义不容辞,员外何必挂在心上,如此款待,小可已受之有愧,这银子断不敢收。”
徐员外本是知恩图报,见唐贵执意不肯收银子,也不好再勉强,只好命人放下银子,殷勤劝酒。这时,徐凤仙忽过来插言道:“爹爹,家中每月都要买许多柴草,恩人乃是以打柴为生,你何不将恩人所打之柴尽数买下,请恩人每日送一担来,这一封银子权作柴钱,这样恩人便不会推辞了。”说着,从家人手里接过银子又放到唐贵面前。
这一举动是徐员外万没料到的,将二人细一打量,已看出女儿之意,心中不悦,一时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岂料这话正中唐贵下怀,“既然员外府上用柴,小可一定效劳。”他将那银子又假意推辞了一番之后道,“为员外效力是小可的造化,以后定将柴草如期送到府上。”徐员外暗自叫苦,徐凤仙却欢喜不尽。
徐员外赠银,本是出于知恩图报,周济恩人之意,但萍水相逢,对唐贵并不了解,不想让女儿与唐贵多接触,岂料徐凤仙对假唐贵一见钟情,无意间酿下一场大祸,此是后话。
假唐贵在徐府酒足饭饱,直至月牙初升才告辞出来。这妖孽醉意朦胧,一路上想着好事,不但将褐斑蛇精忘得干干净净,就连金斗的叮嘱也抛到九霄云外。看看快到玉泉河桥边,忽然想到应该去进村看看吕洞宾有什么动静,它定定神,紧了一下乾坤衫,正要上桥过河,草丛中忽一阵乱响,有人大喝:“大胆狂徒,你好得意,快快过来受死!”一句话唬得假唐贵酒意顿消,猛然倒退两步,现出蛇首人身之形。这正是:只道阴谋无人知,岂料暗中有鬼神。欲知草丛中来了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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