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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洞宾拉起那后生道:“你的羊已经没事了,还要丹药作甚?”
那后生站起来,悲悲切切说起一段痛心往事。原来,后生姓王,名玉宝,就住在村西,他的表哥姓唐名雄,半月前在山上被毒蛇咬伤,为替表哥治伤疗毒,他已经卖掉半数羊群。但唐雄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如今已有两日不省人事,他平日放羊从不到河边,今日赶着羊群来此,乃是不得已来求蛇仙。用绳索把羊栓在一起,就是怕羊跑到河边吃草,不想还是被一只羊挣脱了。
听罢王玉宝的述说,吕洞宾更觉玉泉山下情势非同寻常,要想彻底查清蛇患根由,村民也许会知道更多讯息,何不先把唐雄治好了再说?于是对王玉宝道:“你不必着急,贫道来此,正是为了治病救人,那就先去看看你的表哥吧,你去照看羊群,我这就进村到你表哥家去。”
王玉宝闻言,登时大喜,拉起吕洞宾望村里就走。吕洞宾道:“你若随我回村,那羊儿与谁管,若是这许多羊都跑到河边吃了毒草,贫道可没有那么多丹药来救治,你还是照看羊群去吧,不用你带路,唐雄家我已经知道了。”
王玉宝却不肯信,道:“道长,你又不是本地人,怎知我表哥的住处,我表哥命在旦夕,还是我来带路的好。”
这时,拴在树上的羊群又骚动起来,吕洞宾见王玉宝信不过自己,暗想,要铲除蛇患,必须村人同心戮力,叫他们先见识一下我的本事也好,遂笑道:“王玉宝,你听我说,由此入村,前行百步,投南转东,两间茅屋,房后一棵弯弯柳,门前两棵老榆树,唐雄现正躺在东屋,我说的对也不对?”
王玉宝见吕洞宾半点不差说出唐雄的住处,佩服得连连点头,道:道长,你有如此本事,唐官村这回有救了。”吕洞宾微微一笑,遂举步入村。王玉宝一时也顾不得羊群,随即追入村中。
日头升起老高,村里依然冷清得很,偶尔有一两个行人,亦皆是愁眉不展。王玉宝追上吕洞宾问道:“道长,方才你真的喝了那河水吗?”
吕洞宾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却反问他:“王玉宝,你可知这河水为何会有毒?”
王玉宝道:“玉泉河水有毒,已经好几百年了,据老辈人说,这条河从前曾是一条甜水,河水常满,从不外溢,水中鱼虾成群,两岸五谷丰登,沿河一带皆是鱼米之乡,后来,人传有两个蛇仙来到玉泉山占据了河水源头,因而玉泉河就变得有毒了,近年来,山上毒蛇越来越多,山下蛇患也越来越重,这唐官村里许多人都遭过蛇咬,人们为求平安,只好祈求蛇仙保佑,今日若不是我有幸遇到道长,我表哥的命也只好交给蛇仙了。”
吕洞宾道:“天育万物,相生相克,有毒蛇出没之处,必有解毒之方,贫道见玉泉山上多有解毒的草药,村民何不上山采药治伤,却去求什么蛇仙?”
王玉宝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原来,他的表哥唐雄就是为了救人上山采药被毒蛇咬伤的。
村里有个无赖,姓高名秀贤,本是游手好闲之徒。因见蛇患猖獗,卖蛇药可以有利可图,便在村北开了一家善记药铺,自称高善人,专卖蛇药。多年来,这高善人趁人之危抬高药价,榨取了无数钱财。
其实玉泉山的断命崖上遍地都是蛇药,怎奈崖顶乃是毒蛇聚集之地,采药之人多是有去无回,谁还敢再去冒风险?因而,一旦有人被蛇咬,只好去善记药铺求高善人。
半月前,村里田二叔在地里干活时被毒蛇咬伤了手臂,倾尽家里所有,凑起五两银子到高善人的药铺去买药,谁知,高善人心黑,竟把一付假药卖给了田二叔,田二叔用了药之后,伤情不但没减轻,反倒高烧不退,伤口溃乱,性命岌岌可危。再去找高善人时,高善人却说田二叔中的是剧毒,没有三付药无法治愈。田家本是一贫如洗,哪里还拿得出许多银子,田二叔一狠心砍掉了右臂,总算保住了性命。
玉宝爹见事不公,便写了一道状子与村里几个老汉到县里去告高善人,岂知。高善人的姐夫在县衙门里当差,早已替他打通了关节,知县非但不严惩高善人,反倒说王宝爹诬告良善,一顿乱棒将众人赶出衙门,从此,高善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接着村里又有几个人遭了蛇咬,境况与田二叔相差无几,皆被高善人趁火打劫。玉宝的表哥唐雄为了救人,不顾众人阻拦,冒死闯上断命崖去采九转蛇毒草,还未到崖顶就被毒蛇咬伤,逃下山时已是奄奄一息。高善人幸灾乐祸,放出风来说愿为唐雄治伤疗毒,不过他有个条件,要唐雄把妹妹唐颖许给他做妾。为救唐雄性命,唐老爹已经不知如何是好。玉宝唐颖与自幼两小无猜,得知这一信息,亦是焦急万分,只是无法可想。
王玉宝边说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二人前行不远,已望见唐雄家门前的两棵老槐树,树旁站着一人,那人年不过五十,略微有些驼背,王玉宝见了,登时二目喷火紧握了双拳。
吕洞宾细看那人,但见他,鼻正口方,面容和善,二目半睁半闭,眼角似乎流露出无限慈悲,若不王玉宝怒目相对,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面目慈善的人会怎么会象王玉宝说的那样恶毒。
二人到了门前,高善人已迎上前来,他满面带笑与玉宝道:“玉宝,听说你到蛇仙庙去了,怎么样,唐雄的病好些了么?我看,你还是到我的药铺去拿两付药吧。”
王玉宝挥起拳头大吼:“高善人,你别得意得太早,我早晚要和你算账!”
高善人后退一步道:“玉宝,乡里乡亲,你这是何苦,我高某人待人一向是仁至义尽,现在是人命关天之时,你可不能象你爹一样胡来呀。”
王玉宝道:“我告诉你,从今后你再也骗不了人了,这位道长就是专门来替我表哥治病的。”
高善眯起眼睛打量了吕洞宾一下,笑道:“道长慈悲,若能解救这一方苦难,实是百姓之幸,里面还有病人等着,高某就此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走。
吕洞宾见高善人所言所行判若二人,拦住他道:“施主请留步,治病救人,功德无量,贫道虽有医术,无药也是枉然,唐雄危难之际,施主既有蛇药,何不速去取来以救燃眉之急?”
高善人愣了一下,笑道:“道长所言极是,治病救人乃高某义不容辞之事,何劳道长吩咐,不过,我这药也是远道购买而来,唐家无钱,小可实在是爱莫能助,告辞,告辞。”说着,点头哈腰恭谦一笑,转身走了。
唐家屋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王玉宝急如星火闯进屋里,吕洞宾随后跟进去。
唐雄家茅屋进门先是厨房,东西两厢乃是卧室,吕洞宾刚进厨房,便闻一股腥臊气味扑面而来,一只大鹅正昂头鸣叫,原来,厨房也是牲畜栏舍,为防毒蛇袭扰,鸡鸭等禽畜与人竟同居于一室之中!厨房桌上供奉着一尊神像,那神像不是菩萨,亦非天尊,与河边的蛇仙庙一样,竟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蛇首人身怪物!吕洞宾见了,不禁暗叹:“蛇妖摆上供桌,玉帝何在?各路仙尊都哪里去了?”
东屋里,唐雄娘与一个年轻女子正扑倒在炕上痛哭,玉宝爹站在旁边连声叹息,王玉宝惊问:“爹爹,表哥怎么样了?”
玉宝爹泣不成声,道:“你表哥,他已经不行了。”
王玉宝登时愣住,回头看看吕洞宾,普通一声跪倒。
吕洞宾轻颂“善哉”,扶起王玉宝,走进东屋,向众人道:“各位施主且让开,待贫道替他看看。”众人闻声,忙将吕洞宾让到唐雄身边。
唐雄躺在炕上,面色青紫,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四肢僵直,唯有鼻孔里一息尚存。
吕洞宾替唐雄查看了伤处,不禁暗暗吃惊,唐雄的手上、腿上被咬伤数处,皆伤于金环蛇与眼镜王蛇,这两种蛇毒性非凡,咬人一口,片刻便足以使人丧命,而唐雄身上的伤竟达十余处!可见他在断命崖上经历了怎样一番拼搏!如此重伤,能回到村里,已是奇迹。事到如今,莫说高善人不肯拿出蛇药,就算用上普通蛇药,也无济于事!
但这点小事却难不住仙家,吕洞宾取出两粒丹药,一粒研碎,命玉宝用水和了敷于伤处,另一粒与唐雄灌下,运起神功替唐雄驱除体内蛇毒。片刻之后,唐雄面色渐转红润,四肢微动,继而睁开双眼。
众人见唐雄转危为安,一时皆悲喜交加,忙向吕洞宾叩谢。又过少顷,唐雄忽叫口渴,饮水数碗,周身奇痒,众人再看创处,皆已脱痂。唐雄跳下地向吕洞宾叩头拜谢,众皆感恩不尽。
唐雄已愈,吕洞宾便要告辞。众人哪里肯放,苦苦挽留。吕洞宾留在村中本为摸清唐贵底细,到现在一点头绪还没有呢,哪里肯留下,推辞道:”村中多有为毒蛇所伤者,贫道还要往别处救人,实不敢久留。”唐雄见说,只好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道长来此,实乃村民大幸,小可愿为道长带路。”吕洞宾欣然应允,于是,一行三人离开唐家。
这一日,吕洞宾在村中救治了许多人,皆是药到病除。天将黑,囊中丹药已所剩无几,蛇伤病人依然不减,吕洞宾无暇访查唐贵底细,不禁暗自忧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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