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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陈天青的确亲眼看见刑部公差进衙门,这桩案子真要是捅到刑部,必定要严令追查的。
就算青竹帮在省府的关系也顶不住压力,本地的香堂只能关门大吉,一想到严重的后果,陈天青脸色都有点变了:“这却如何是好?”
“陈老板,贵友肯定不能放,袁班头他们如破获本地私盐网络,功劳不小,要上报省府和朝廷嘉奖,本官不忍褫其功,说又说回来,私盐猖獗出乎意料,要不是亲眼看到线报,本官绝对不敢相信本县境内竟有如此庞大的私盐贩卖网络,我已下令让王都头他们顺藤摸瓜,非将它连根拔掉不可,如此则对上立下大功一件定会有封赏的,呵呵呵。”
陈天青被他的笑声刺得心脏一阵阵紧缩,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萧远山、袁立秋不比本地的差役土生土长,多少念些香火情,何况这两人本身就是江湖闻名,武功超卓的人物,若他们追根究底地查下去,可就越发难办了。
朱炎故意问道:“陈老板身体不舒服么?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满头大汗了?”
“草民日前偶感风寒,身体发虚,让大老爷见笑了。”他的心思高速转动起来,擦擦汗道:“草民恭喜大老爷和诸位公差立此大功。”
接着又重重叹一口气:“唉,真是可惜了呀。”
“陈老板为何叹气呢?因为贵友的事可惜难过吗?”
“常言道生死由命,那几个朋友想必已经是命中注定,逃不过此劫,草民嗟叹之,但更为秋垣的百姓叹惜,草民久居此地,说句不知好歹的话,本县百姓吃的盐有七成来自私盐,官盐价高而且多沙石杂质,私盐价格只有官盐四成,质地却要纯正得多,百姓从中得到了不少实惠,大老爷拔除尽本地私盐网络固然是大功一件,可是私盐禁绝则官盐必大涨,小老百姓不知要多付出多少倍的价钱吃盐,本县百姓幸得大老爷这样的青天治牧,刚刚过上两天舒坦日子,手里的闲钱便要被盐价给吞去,草民念及此不由不嗟叹之。”
“陈老板,你这番话也只在如此私下场合才能说,万万不能公开说出去,本官心里其实也有些私心顾虑,本官做人做官的第一要旨便是令民富足安逸,盐价上涨百姓受累亦非本官所愿。”
“既然如此,大老爷何不网开一面呢?草民没有念过什么书,也知道‘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的道理,苟利百姓则全力以与,这不正是大老爷为人做官的一贯准则么?”
朱炎显得有些动容,仍为难地说:“这个么……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人臣者,怎么能做出有违律法的事情呢?”
陈天青听他的语气有所松动,赶紧打蛇随棍上:“朝廷律法也不外乎人情,只要大老爷心中无愧于天地,百姓则受益良多,今时令名可传播天下,千载之后犹有余馨呀。”
朱炎露出一丝夹杂着懊恼的复杂表情叹道:“唉,话是这么说,毕竟是要担干系的,而且案子已经掀开报到了上面,哪有那么容易说收就收的。”
“也不必收。”陈天青分析道:“这案子到目前为止,从查封的私盐数量到抓捕的盐枭人数,都是本省十数年来最大的一起,若能就此收手,百姓能得其利,大老爷和各位公差也能得到上司褒奖,这是两利的局面,常言道:不为己甚,大老爷何必赶尽杀绝呢?”
朱炎暗暗佩服陈天青的口才,装作被说动的样子道:“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是这样,岂不是太便宜那些盐枭了?现如今邻省二十万灾民涌入,本官爱民如子,正要大笔的银子养活他们,粮食、被服、药材、果蔬、工具等等物资方面尚有很大的缺口,本官还想用破获的私盐换成万两白银补上哩。”
“大老爷爱民如子,是本县百姓和二十万灾民之福,任谁都要感佩至极,草民粗鄙,微晓见贤思齐之义,愿倾家产,并劝那几位朋友向灾民捐银两万两,只要能救灾民于水火,解乡亲之隐忧,全大老爷之高义,草民等在所不惜。”
“陈老板有如此心意,本官亦是十分感动,贵友如能慷慨解囊,本官也十分欢迎之至,但是今早被捕的那几个盐枭,本官也无能为力,只能依律处置,贵友的友友之心只好作罢了。”
“时也命也,他们几个人是命数使然,草民受朋友之托,前来也只是尽尽人事听天命,回去自当向他们解说清楚。”
两人将捐款的时间定下来,陈天青借口跟朋友商议告辞走了。
他不但从朱炎的话里知道青竹帮内部出了叛徒,而且隐约猜到,目前整个贩盐网络都有被暴露的可能性。
但最要命的是,他无法判断出官府到底掌握到哪些情况,自己也不可能将现在的人马一次性全部更换掉,所以在找到内奸和弄清楚官府掌握的底牌之前,他永远受制于官府。
刑部的公文发到秋垣县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朱炎将知情的人严格控制在亲近的人范围内。
至于缉捕杀害太虚观妖道的凶手的任务,也没有特意限期侦破,他们已经做好两手准备。
一方面是找死替身顶缸,潘元新等三个乌衣门的旧人对这一套路驾轻就熟,更何况利用法术可做得更加惟妙惟肖。
另一方面,朱炎已经写好两封信,一封节录乌衣门供词中对五谷等人不利的部分,另一封告发从大半个月来收集的土豪劣绅的供状中整理出来的,邓天成和前任知县犯下的种种不法罪行。
邓天成的长子是薛忠的亲信之一,前任知县更是裴党吹捧的能员干吏之一,他深信太子绝对不会不感兴趣的。
送走刑部公差后,朱炎开始装病,大夫诊断为积劳过甚,需要静养几天,于是他宣布次日休息一天,除非特别紧要的事才送到病榻前,其余的事悉请决于并不知真情的钱、莫二位师爷。
从秋垣县到京城,用腾云术直线要飞半天左右,朱炎四月份离开京城的时候,心情就像放飞的太子,只盼永远不要回去,不料时隔半年,便不得不重返旧地,真是时也命也半点由不得人。
朱炎天亮后变化容貌从朱雀门进城,京城没有什么变化,皇宫依旧那么庄严和尊贵,街市上仍旧那么繁华,置身于其中感受京城的气息,自非秋垣那样的小县城所堪比拟。
他先熟络地雇了二十辆马车,拉四十个大箱子到京城第二大的庆祥钱庄存银子,总共兑换十万两黄金和五十万两白银,按照他的特意嘱咐,钱庄开出了不少百两至五百两不等的小票。
兑完银子,他径直来到太子府,给门官递上银子,请他入内找龙灵出来一见。
等了两刻钟,那门官出来回复他,龙灵正随侍太子演武,不能出来会客。
他无奈只得按以前约定过的方式留下便笺,约定申时四刻在京城圆福酒楼会面。
离开太子府便去找老上司洪恩德,朱炎从邸抄里看到过,洪恩德因编篡有功,已经升鸿胪寺卿。
这个官职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有不少机会可以面见皇帝,在皇帝面前还算能递上一两句话的。
朱炎以信使的身份,送上了两千两银票作为给洪恩德贺寿的礼金,待他兴高采烈地收下礼金后,再送上信件,洪恩德看完信后沉思了一会,让他转告信中所托的事自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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