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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次俊紧步追上来,用流利的汉话说道:“大王既平幽州叛乱,下一步若要收复被渤海窃夺的辽东,新罗国愿效犬马之劳。”
李熙回道:“渤海王那我会给他一封信,让他自己把窃夺的土地交出来。贵国的好意,我会奏明天子,我闻贵国已有十年未曾派使节来我大唐了,这是要老死不相来往吗?”
金次俊辩解道:“大王有所不知,我兄虽为国王,国政却把持在一批顾命旧臣手里,这些人多与渤海有旧,对我王兄多方掣肘,我王也属无奈,唯恐上朝怪罪,日夜忧心,四十岁的人,头发都白了一半。奈天佑我新罗,掣肘的老臣一个个归西,我王一得掌权柄,立即打发我出使上邦请罪,我国大队使团今秋必到东都谢罪。”
李熙笑道:“这就好,贵国与我大唐世代交好,休要受他人挑唆,舍本逐末。”
金次俊连连称是,时有小校押送四名契丹俘虏从面前路过,四名俘虏三人扶杖行,一人在地上爬行。李熙打发李四把小校叫来,问道:“这些人是战场归降的,还是力竭被擒的。”小校答:“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见我们人多就降了,脓包的不得了。”李熙道:“契丹这个族喜欢奴役别人,除了八部首领算是人,其他的都是奴,这些人自小就被打断了脊梁,一生都站不起来了。”小校问:“长官要我将他们交给白奴军,若连脊梁都断了,送去何用?”
李熙微笑道:“脊梁断了,才更易驯服。执行军令吧。”
打发了小校,李熙又对金次俊说道:“国与国之间就像人与人之间,大唐是不屑跟这种族群交往的,我们的朋友应该是能堂堂正正直起腰板的人,不要这种奴隶。朋友相交贵在诚,若是趁着朋友有难就在背后插刀,这样的朋友就不是真朋友,跟这些狗奴有何分别?”
金次俊脸色发白,掬了把汗水道:“我王兄举兵向被,本意是协助大王破契丹,绝无对大唐不敬之意,请大王明察,万不可中了契丹贱奴的诡计。”张三喝道:“笑话,我大王岂会中契丹奴的诡计?”金次俊连连点头称是,悄悄地又抹了把汗。李熙笑道:“只要朋友之间以诚相待,任凭小人怎么挑唆也不会得逞的。”
念郎忽然插嘴道:“只是朋友相交当光明磊落,若是在背后乱搞小动作,难免会授人以口舌,而今契丹奴已平,贵国屯驻在大同江口的两万大军几时能退?”
金次俊吃了一惊,念郎是个生面孔,以前并没有见过,自出营起就一直跟在后面,但自始自终未跟李熙说过一句话,看他的装扮地位并不高,军中等级森严,长官论事卑官轻易哪敢插嘴?这小郎是何来历?
金次俊想了一下,揖礼答道:“幽州已平,大唐天威所致,丑类授首,敝国自是越早撤军越好。”念郎道:“久闻贵国与我大唐一样也过元旦,元旦前撤军回国军士们必会齐颂贵国君王恩德吧?”金次俊张口结舌。
李熙咳嗽了一声,念郎拱手退下,李熙道:“玄宗皇帝划大同江南空闲土地给贵国,已经七十余年,至今尚有大片的空闲土地未能耕种,立国根本乃农桑鱼盐,贵国人少地多,国土已经够用,占的太多反倒易为外人所觊觎,新罗使者以为如何?”
金次俊道:“大王所言极是,必当回国奏明我王,以旧年所划国界为界,谨守疆土,执藩属之礼,世代惟大唐马首是瞻。”金次俊说完悄悄擦了把汗,心中一时狂喜不禁,他明白新罗国是躲过了这一劫。
巡视战场将尽,李熙见念郎面色阴沉,眼圈红红的,忽然问道:“十六万大军聚集在幽州,依你看是继续北上平定草原杂胡,还是回师休整?”这话问的突兀,念郎记忆中父亲从未以军国大事考校过他,一时支支吾吾,半晌方道:“儿一路行来,见民生凋敝,军士疲惫,心中多有怨言。儿以为,以为还是罢兵比较妥当。”
李熙白了儿子一眼,哼了声,喝道:“读了十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国家大事岂有你一个卑官插嘴的份?”唬的念郎目瞪口呆。
幽州城南一夜间堆起了一座四方形的土台,高四丈,边宽六丈,四周围以锦幕,遍插旗幡,经过一个月的谈判,朱克融接受李熙的劝降条件,开幽州四门,军队开出城外,解甲收兵,交军旗于天子钦差。李熙宣天子制书,拜朱克融为司徒,以朱赫为卢龙军节度使。
幽州大局已定,会昌四年春,以契丹犯边为由,大唐天子诏卢龙、河东、武宁、成德、义武、横海、白奴、忠武、振武、天德等军出塞击契丹,宋、渤海、新罗三国各出运粮兵五千从征,又有室韦部十三大都督率部族军从征。以太师李熙为诸道(国)招抚使,坐镇幽州,总督各军北伐。
可汗被契丹人虐杀的山奚六部首领来到幽州见李熙,商量联合出兵攻打契丹事宜,李熙给予六部极大支持,六部首领感激涕零,齐声嚷叫要与李熙歃血为盟。李熙笑道:“入乡随俗,我与诸位斩鸡头、烧黄纸,拜做兄弟,兄弟如手足,将来生死与共。”六部首领大喜。
阮承梁负责筹备香堂,香烛、黄纸备好,却见李四抱了只“鸡”来,那“鸡”长的怪异,嘴巴扁扁的像鸭子,仔细辨认,果然是只鸭子。阮承梁暴敲李四脑袋骂道:“酒喝多了么,鸡鸭都分不清?”李四揉揉脑袋,委屈地说:“寻遍幽州城也找不到一只鸡,你说怎么办?”张三一旁劝道:“就表个意思,拿鸭子凑活一下有什么不可。”阮承梁喝道:“胡说,大帅是诚心跟六部首领结拜,一片至诚,岂是儿戏?”
李四嘟哝道:“果然是诚心为何不歃血为盟,还不是舍不得割手?大帅对胡人从来是利用完就扔,何曾见过有真心?”
阮承梁喝道:“还敢胡说!诚心不诚心的暂且不说,可我知道你把这鸭子抱过去就是不诚心,胡人是野蛮并不是傻,鸭子和鸡还分不清吗?”见二人发愣,遂大喝:“还不快去找一只像鸡的东西来。”
搜寻了半日,从猎户手里买了只野鸡来凑数。
得到大唐资助的山奚人骤然间活力四射,一跃而成为草原上最勇猛的猎手,猎杀的契丹人数量位居各军(国、族)之冠。会昌三年冬四年春,在西起阴山,东至辽东,八万唐军精锐,四万盟军向契丹八部发起了全面进攻。被大唐重金收买的沙陀人、突厥人、黠戛斯人及一些不知名的杂胡小部落也加入了猎杀者的行列,大唐的盟友回鹘人眼见契丹落井,立即起兵赶来踏上一脚。到会昌四年夏季,契丹八部在草原上销声匿迹,他们或迁往更遥远的北部森林里返璞归真做了野人,或改头换面归附于其他民族。
大唐沿边各镇发出悬赏令,重金收买契丹人的头颅,赏格高的让草原上的游侠流浪者、亡命徒、马匪、盗贼兴奋的发狂,他们中的许多人因为猎杀契丹人而发财,并成为世人敬慕的英雄,他们猎杀契丹人的英雄事迹在草原上人口相传,成为传奇,变为神话。
历时半年的大规模战争耗尽了北伐军最后一点精气神,待契丹人销声匿迹时,各部相机爆发了小规模骚乱,为了阻止骚乱演变为兵变。李熙宣布对草原用兵取得胜利,各军撤回驻地。对草原部落的劫掠,使得许多士卒成为富翁。发了财的士卒不愿意再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拼命,有人当起了逃兵。
李熙顺应形势,奏请撤销卢龙、静塞、义武、横海、魏博等军,各军精壮士卒拣选编入神策、武宁等军,老弱士卒就地安置,不能安置的成建制转为屯田军,残疾及六十岁以上的老军愿意回故乡的,发给路引和盘缠,打发其回故乡。
奏请将幽州拆分为三道:在营州建辽远军,以节度使兼观察、营田、招讨、安抚等使,押渤海、新罗、山奚、室韦等藩。以幽州、妫州、檀州、蓟州、平州为一道,设观察使兼防御、营田等使,统辖其地。以莫州、瀛州、易州、定州为一道,设观察使兼防御、营田等使。在幽州设左神策幽州行营,在营州设右神策营州行营,行营兵马使只听命于神策大将军,与节度使互不统属。
稍靠内一点的地方,以沧州、景州、德州、棣州为一道,治所沧州,设观察使兼团练、营田等使,统辖其地。
因河东未平,以镇州、深州、赵州、冀州为一道,建成德军,以节度使兼观察、营田、招讨等使,统辖其地。魏博割卫州给义成,割相州给昭义,所辖魏州、博州、贝州、澶州为一道,设观察使兼团练、营田等使,统辖其地。
彻底改变军费由藩镇自筹的策略,除地方团结兵军费由州县自筹外,其余各军军费统一由度支拨付。节度使、观察使不再兼任本道支度使。以釜底抽薪之计断绝各藩镇拥兵自重的可能性。
以左右神策军、武宁军分兵屯驻雄城、险关和重要地区,严格控制地方军队规模,逐步削减地方军权。
河北平定,朱克融及族人迁居洛阳,所部大将周宛拜左武卫将军,朱赫为夏绥银节度使,李载风调任司农少卿。其余将领各有安置。调宋叔夜为昭义节度使,升周野为河中节度使。平河北,安抚幽州,北方大定,在出塞进攻契丹的过程中,李熙以借地养伤兵为由,趁势侵占了云州,对河东形成了四面合围之势。
北伐之后,国家财穷财尽,百姓破家败产,士卒疲惫厌战,但在战争中得到巨大好处的军将们此刻的扩张欲望却十分高涨,若不能给他们找一个发泄过剩精力的地方,下一步连绵不绝的骚乱就会接踵而来。这显然是李熙不愿意看到的,勒紧裤腰带也要坚持下去,战争的步伐非但不能停下来还要适当加快。对此刻的李熙而言治国就如同骑自行车,没有了速度,灾难将顷刻而至,车子还没倒,那就继续骑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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