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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重胤闻之齐州兵乱大吃了一惊,心中怀疑是李熙在背后搞鬼,正欲知会平卢和濮州多加提防,忽闻参谋吴贺溺死于自家后宅的水池里,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是吴贺被人先杀后抛尸于水池,乌重胤心惊不已,未几,郓州司马张振川又刺死于家中,张振川是乌重胤心腹亲信,虽是司马,位置却重过刺史。张振川身首异处,头颅被悬于院中一株桂花树上。乌重胤掀翻桌案,高声怒骂道:“鼠辈欺人太甚!”
即命传令升厅,商议出兵徐州事宜。
长子乌汉弘谏道:“此必是李熙的计谋,激怒父亲出兵,好让他有口实对郓州用兵。父亲当忍耐才是。”乌重胤三子乌汉贞怒道:“都欺负上门了,岂能再忍?齐州兵变我们可以忍,姑爷拿霉变的军粮糊弄军卒死有余辜,可是吴参谋前番奔走于濮州、青州之间,一力促成三家联盟,今日被刺杀于家中,我们若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这三家联盟便是名存实亡,到头来还是要被李熙个个击破,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趁他精兵尽在洛阳之际,拼上一拼!”
乌汉弘道:“拼,拿什么拼?齐州兵变,天平军军力十丧其三,所剩军卒又要防备河北、驻守郓州,能出战的不足万人,这万余人岂是徐州的对手。”
乌重胤五子乌汉封道:“大哥忒胆小,李熙精兵而今全在洛阳、陕虢,徐州所部不过万人,我若出兵,濮州卢尚书必会响应,青州那位即便首鼠两端,却也能牵制密州驻军,一万对一万,凭什么就是我们输?”
乌汉弘叹息了一声道:“打仗这种事哪能光讲兵力。”
乌汉贞闻言嘿然冷笑:“大哥只管端坐郓州,沙场争雄自有我和五弟替父亲分忧。”
乌重胤咳嗽了一声,诸子结束争执,参谋宋思江谏道:“与强者竞争只有一次机会,还请主公三思。”乌重胤把手一挥,止住宋思江,霍然起身,拔刀插案上,言道:“我意已决,誓与李熙周旋到底。”
乌重胤自任主帅督军万人出兖州直取徐州,武宁大将王俭率部在藤县截击,激战一日,王俭退回城内固守,乌重胤遣六子乌汉章佯攻城池,自己亲率主力绕城而过直扑徐州城。横武军使李让坤在沛县起兵截击,为乌汉贞所破。
横武军主力被耿强带去洛阳,沛县老营驻守的多是老弱。
张龙闻乌重胤至,坚守不出,徐州城墙累年加固,现高六丈五,较一般城池要高出两丈五,墙基厚达四丈。乌重胤轻兵而来,攻城器械本就不足,所携云梯又不够高,面对如此坚城一筹莫展。令退兵十五里驻扎,与张龙对峙。
乌汉贞谏道:“顿兵坚城之下实乃兵家大忌,父亲如何行险而不顾?”
乌重胤道:“天平军实力本不及徐州,不管是打还是不打终难免为徐州所灭,我行险来此只为唤起濮州和青州,他们若不出兵,此战我军必败。”
乌汉贞恨道:“果然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降了徐州,也能谋个县令做做。”
乌重胤笑道:“混账小子,县令是那么好做的吗,不打疼他,想做守门吏尚不可得。”
闻乌重胤出兵徐州,卢士枚立即在濮州举兵响应,挥军直取曹州,鲁焰焊出兵野战,连番败绩,不得已困守城池。卢士枚遣轻骑绕道去宋、亳、宿三州,肆意袭扰乡间,搅的武宁军后方人心惶惶,粮草、军械无法向前运输。
曹州刺史牟祁连擅于理财,曹州府库充盈,粮草堆积如山,城墙虽然不高,却十分完备,卢士枚远道而来,缺少攻城器械,面对坚城无可奈何。牟祁连劝鲁焰焊道:“濮州兵不过万人,半数以上都是新募的乌合之众,如今卢士枚亲率大军屯于城下,某以为濮州城内必然空虚,将军何不遣一支精兵去捣他的老巢,来一个围魏救赵之计?”
鲁焰焊连番败于卢士枚,心中正沮丧,闻听这话,以为牟祁连在讽刺自己,怒道:“我为三军主帅,如何用兵用不着外人指三道四。”牟祁连道:“非也,非也,某为曹州刺史,敌军围城,某岂可无一眼赞画。”鲁焰焊早在岭南时便追随李熙,资格最老,在军中向来说一不二,见牟祁连当着众人的面公然顶撞自己,摔杯而起,勃然大怒道:“凭你一个书呆子也敢议论军事,还围魏救赵,魏在哪,赵又在哪,谁是庞涓,谁是孙武?”鲁焰焊激愤之下不知自己出了口误,诸将见他在气头上,亦不敢提醒。
牟祁连多少有些书生意气,忍不住讥讽道:“围魏救赵的是孙膑不是孙武。”
鲁焰焊当众丢丑,怒不可遏,“呼”地掀了桌子,指着牟祁连的脸骂道:“大帅说军政分立,军不干政,政不干军,你一个管民的刺史有什么资格三番五次插手军事?左右卫士何在,将这个乱军的狗刺史拖下去打三十军棍。”
众人大惊,纷纷解劝,鲁焰焊黑着脸不听,众人又劝牟祁连服个软,偏偏牟祁连一身傲骨丝毫不肯退让。卫士不敢抗命,将牟祁连拖下去责打了三十军棍,只打的皮开肉绽。鲁焰焊出了一口气,待心静下来,想想牟祁连的话大有道理,卢士枚势穷来投时部下不过两千人,这其中老弱和将士家属还占了相当一部分,在濮州他日夜招募军马,不到一年时间就拼凑起一万大军,这样的军队素质可想而知,自己连番败阵是因为后厢精锐尽被李熙抽掉去了洛阳,营中所剩的全是老弱,素质比卢士枚临时拼凑的大军强不到哪去。卢士枚擅于用兵,在沧州时独自面对凶悍的幽州兵也丝毫不落下风,论用兵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才有连番挫败。
偷袭濮州是打开眼下局面的最好办法,虽然李熙给他任务只是坚守曹州一个月,为他从洛阳起兵袭夺濮州争取时间,但身为统兵大将,谁不愿沙场建功?而今机会就在眼前,自己岂能错过?
鲁焰焊在痛责牟祁连三十军棍的当晚,即遣其子鲁省率亲军千人悄悄出城,绕道成武县北上去夺濮州,为了掩护儿子出城,鲁焰焊趁着月色出城劫营,被卢士枚识破,一场混战,鲁焰焊大败,肩上中了一箭,狼狈逃回曹州城。
乌重胤出兵后,遣使要桂仲武出兵攻打密州,以牵制肖三部东进,肖三所部人数虽然不多,却操练的十分精锐,果然东进驰援徐州,乌重胤自觉难以抵挡。
桂仲武权衡利弊得失后,决定背盟反戈一击,他将乌重胤的使臣捆带去见肖三,以示不叛之心。肖三得到桂仲武的承诺后,即率密州主力东进驰援徐州,王俭得肖三密报,不救徐州,而是督军北上直取兖州。
天平军都知兵马使马房豹出城迎敌,一战为王俭所擒,兖州刺史崔振献城归降,王俭兵不血刃夺取兖州,兖州一失,顿兵徐州城下的乌重胤父子便与大后方郓州失去联系,粮草军械不能接济,郓州留后乌汉弘胆战心惊,不知是战是降,入告其母,母叱道:“乌家子孙何时如你这般脓包?”乌汉弘泣道:“儿若坚守城池,城破时难免玉石俱碎,百姓何辜?儿若出降,罪在儿一人,却可保阖城百姓平安。”
乌母道:“汝若出降,我宁可自尽。”乌汉弘苦劝不听,令左右看好乌母,防止母亲寻了短见。王俭兵临城下,约乌汉弘晤面,二人不带随从匹马相会,叙谈良久,乌汉弘忽而拔刀砍向王俭,数刀未中,却被王俭探臂从马上擒过,夹在腋下飞奔回营去了。事发突然,天平军士卒根本来不及救援。城头嘹望的军将大惊失色,飞奔入告乌母。
乌母怒骂道:“呆子行此卑劣伎俩,彼已非我儿,死便死了,与我无干。”
城中将领见乌母不肯降,密谋对策,牙将张颌道:“城若破,玉石俱焚,夫人一人要做烈妇却要这么多人陪葬,可见自私自利,不如捆其出降,如何?”副将余成怡道:“以下犯上传扬出去于道义有亏,将来无立身之地,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众皆称是。
当夜节度使府后宅起火,烈火熊熊,乌重胤夫人以下家人仆奴一百三十口尽数葬身于火海。
二日,张颌、余成怡率部出降,见乌汉弘端坐于王俭军中,心中大惊。乌汉弘见众人出降,喜道:“是母亲担忧我的生死,遣你们出降的吗?”
张颌、余成怡等人面面相觑,号泣请罪道:“昨日我等劝夫人出降,夫人不肯,入夜放了把火,自焚了。”乌汉弘闻言嚎啕大哭,情急意悲,几度昏厥。
因为母亲不肯归降,乌汉弘在会晤王俭时恳求王俭挟持他为人质,逼迫乌夫人献城,王俭不肯做这种有损名誉的事,乌汉弘再三央求,又先拔刀劈砍王俭,自毁名节。王俭无奈这才于阵前擒了乌汉弘。昨夜见城中大火,已知情况有变,却不料是这样的一种结果。
乌重胤闻听长子乌汉弘献城,发妻自焚,心如刀绞,忽又闻肖三整军东进,预料桂仲武已经叛变,召诸子言道:“今大势已去,为三军将士计,我意解甲归降,此番无故犯境生死难测,汝等可趁夜去投大宋,为我乌家留条根。”乌汉贞冷笑道:“乌家的血脉自有大哥来存续,儿誓与徐州死战到底。”乌重胤摇头苦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量力。”乌重胤胞弟乌重元呵斥乌汉贞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败了就是败了,休要学那偏执小人。”乌汉贞长叹一声,跪地认错。
乌重胤遣使入城,向张龙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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