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东唐 > 302.胜利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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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的武宁军大营,厉兵秣马,马上鞍辔,将士披甲,军需分发弓箭,一副临战前的气氛。副兵马使耿强跟诸将解释说:“天子将派中使入营观军容,诸位都打起精神,万不可在中使面前给大帅丢脸给横武军丢脸。”横武军在徐州属于外镇军,地位低于牙军,不过这支军队有李熙亲手制作的军旗,有亲手题写的匾额,粮饷待遇不下牙军,自来荣誉感甚强。

  此番又被李熙委以重任不远千里来洛阳来拱卫天子,心中更加充满了荣誉感,早憋着一股气要给李熙争脸给横武军争面子。耿强命令一下,各队迅速进入战时状态。

  等来等去,没有等来天子中使来观军容,却等来了天子本人。天子銮驾来的狼狈不堪,似在逃难,李熙入营,先安置天子銮驾妥当,即升帐下令出兵讨贼,密嘱耿强见天子禁军不分好歹尽皆砍杀即可。耿强告诸将道:“天子禁军参与谋反,敌我难辨,见人便放箭,休要问是非。”

  武宁军出兵讨贼后,河南军、河阳军、潞泽军也不甘人后,精锐尽出,跟在武宁军后面浩浩荡荡杀奔右神策大营。王守澄刺杀李熙不成,回营准备提兵围困上阳宫,来个鱼死网破。当初恐走漏消息让李熙有了防备,王守澄并未让右军将士准备。眼下的右军,早不复长安时的骁勇善战,军纪散漫,兵将怯懦。王守澄下令讨贼,将士乱作一团,迟迟不能开拔。忽闻李熙带百官护着天子銮驾去了城南武宁军大营,王守澄情知大势已去。

  遂撇开大军不顾,只率玄甲军数十人出逃,路上先走失了刘克明,后又不见了陈江湖,士卒也纷纷离散,待奔到黄河边上时身边只剩十余骑。行到河边,不见渡船,只见白茫茫的一条大河。正着急时,忽见内访司主书刘成偕驾着一叶小舟顺流而下,远远地朝他招手。

  刘成偕护送王守澄回右军大营后即不见了踪影,王守澄原以为他忘恩逃匿了,却不想他竟到此处预设退路,一时心中大喜,弃大众不管,涉水奔向小舟,三月的黄河水冰寒刺骨,到齐腰深处,王守澄半身麻木,不能前行,伸手向刘成偕呼救。

  刘成偕举起船桨伸来,王守澄伸手去够,不意刘成偕突然翻手腕举起桨来兜头砸下,王守澄闪避不及,额头中桨,一时头晕目眩,跌入水中,被凉水一呛,剧咳连连。刘成偕丢了船桨,从容从船舱里端起一支弩机朝着王守澄连发三箭,皆中要害,结果了他的性命。

  在武宁、河南、河阳、潞泽四军的围攻下,右神策军溃不成军,河南籍士卒倒戈一击,帮着讨贼军抓俘虏,觅军功,忙的不亦乐乎。眼看右神策军败局已定,忽传羽林军大将穆瞳参与叛乱,四军将士转而向左羽林军开战。

  羽林军猝不及防,顿时大败,大将穆瞳坠马摔成重伤,被武宁军擒获,斥之反逆,举刀欲杀,穆瞳知无道理可讲,遂大叫:“我与李少保乃兄弟之交,我带你们去抓仇士良的亲信,将功补过。”

  武宁卒喝骂道:“老子们奉诏讨贼,只杀贼,余众一概不问。”

  穆瞳忙改口道:“我说的正是反贼,仇士良的亲信个个都是反逆。”武宁卒这才留其一命,用担架抬着,入洛阳城,挨门挨户搜捕仇士良的亲信。河南、河阳、潞泽三军借口讨贼,亦进入城区,敲门砸户,搜索财帛女子,遇有人拦阻,不问好歹,一刀砍死。到天黑,洛阳城中已被扫荡数次,一片狼藉。忽有数十骑士,身披黄袍,手提气死风灯,沿途传天子诏令,言不得骚扰百姓,速速归还所抢财帛子女,禁止杀戮。诸军非但不听,反劫掠更酷。俄而,又有数十骑士,批绯袍,提灯笼,沿途传李熙军令,武宁卒先撤,河南、河阳、潞泽三军随后撤走。

  躺在担架上的穆瞳闻言长松了一口气,脸上刚展笑容,忽见一道棒影凌空而至,穆瞳昏迷,武宁卒丢之入洛河,沉浮数次,翻肚皮朝天,溺死。

  二日巳时,李涵由城南武宁军兵营还回宫禁,右神策军名存实亡,左羽林军折损大半。天子与仇士良相视默然。是日,设宴,犒赏三军。赏赐有功将士。

  次日拣选河南军精壮充实左羽林军,屯驻上阳宫以西;复建右羽林军,拣选河阳军和潞泽军精锐充任,屯驻洛阳城东;拣选武宁军充实右神策军,屯于宣武门北;武宁军耿强部改旗帜入左神策建制,移营宫城以西,上阳宫以东宣辉门外。

  定王守澄逆反罪,诛灭三族。救驾有功官员各有封赏。仇士良改任左神策军护军中尉。任赵晓为宣徽使,刘成偕为枢密使。李熙讨贼有功加官太保,改封汝南郡王。

  ……

  洛阳城南的温柔坊内有座静瓷观,穆宗皇帝的淑妃常秋纹正是出家在这,在这座道观东边有座大宅,占据一坊的十六分之一,这座大宅记在一个洛阳商人的名下,从外表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所宅院,门口常坐两三个闲汉。

  康乙全叛乱被平息时,李熙派去驰援长安的三百士卒没有回武宁,而是进了洛阳城,三分之二守卫思恭坊内的新宅,三分之一换上便衣驻守着静瓷观和旁边的这座宅院。王守澄劫持常秋纹到洛阳后,听从刘成偕的建议,将其安置在静瓷观,派亲信刘克明监管。王守澄至死也不会想到,刘成偕早在被贬安南时就已经投靠了李熙,他之所以能东山再起,除了有太皇太后做靠山,最主要的是李熙资助了他巨额金钱。

  王守澄恨李熙逼的太紧,铤而走险,欲杀李熙而迎刘驾势力进洛阳,刘成偕敏锐地觉察到杀王守澄取而代之的机会到了,遂将此事密报了李熙,使其有所准备。王守澄的右军散沙一盘,战前不敢动员恐走漏消息,李熙却没有这个顾虑,耿强的横武军铁板一块,这场较量还在没开始的时候就已决出了胜负。

  刘成偕掌握的天下司眼线不会向王守澄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不过内访司另一个实权人物刘克明却立场不明,李熙不得不有所防备。

  李熙利用了仇士良和王守澄之间的矛盾,将他拉到了自己一边,使驻守上阳宫的羽林军关键时刻倒向自己,这让他不必调动武宁军即可达到挟持李涵和朝官赴城南军营的目的,自然这种便利的得来也是要付代价的。李熙本意是借此机会将王守澄和仇士良两大势力一网打尽,现在看来也只好暂缓一步。

  和仇士良的短暂联盟自武宁军带头向羽林军发难时便结束了,李熙将其置于左神策军中尉的虚位,架空他,监控他,再择机处置他。至于内访司,李熙是肯定要拿过来的,大争之世,他需要这个耳目。

  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李涵参与了王守澄的这次刺杀行动,并且在里面担当了极其重要的一环,那杯毒酒本来是应该由他亲自捧给李熙的,年轻的皇帝玩了一个小花招,自己把自己的手弄伤,以此为借口把毒死大臣的罪责推给赵晓,他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却把赵晓推到了李熙面前。

  内宫诸宦官中,赵晓跟李熙交往时间最长,关系也最好,他们一直没有重大的利益冲突,也没有什么积怨仇恨,只要他忠诚够,李熙还是愿意重用他的。现在他无依无靠,信任他的李湛死于非命,眼下这个天子根本不值得他去信任去托付,他成了丧家犬,已经无路可走。这就是李熙举荐他为宣徽使的原因,这样的宣徽使才能真正听自己的话,不会阳奉阴违,不会恩将仇报。

  宣徽使管辖的宣徽院主管内廷庶务,内容除了内侍省所管各项,还涵盖其他内诸司使所掌内廷事务,位置十分吃重,早在宪宗末期宣徽使的地位就已经能与两神策军中尉,两枢密使平起平坐了。

  而赵晓的这个宣徽使更是实权在握,比之仇士良的虚位中尉已经高出了一截,即便是与刘成偕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在这场突兀其来,又突兀而去的宫变中,有一个人用他的忠心换取了李熙的信任,由此非但没有倒台被清算反而大进了一大步。

  刘克明,王守澄亲信中的亲信,早在李熙在长安做宰相时就已经向李熙表达了投诚的意思,李熙一直在观察他,考察他,毕竟这个人跟王守澄的时间太长,瓜葛太多。在这次宫变中刘克明的表现可圈可点,首先,他换掉了王守澄请制毒高人配制的毒酒,代之以寻常的麻药,剂量只能让李熙稍感不适。其次,在李熙与玄甲军混战未分胜负之际,他提前宣告了宫变失败,极大地动摇了王守澄一方的军心,他的惊慌失措严重地挫伤策划方的士气,使得王守澄心绪大乱,终于错估了形势,事未败而人先走,仗还没打完就提前宣告了失败。除了场上发难的四十名玄甲军外,王守澄在观风殿外围还埋伏有三十名弓弩手,这支装备有特制强弩,弩箭上淬了剧毒的隐秘力量根本没来得及动用,王守澄就被他蛊惑跑了。

  最后,刘克明拿出了李涵参与宫变的最直接证据——王守澄向李涵密奏谋杀李熙时,他本人就在场,他们间的对话,他听的一字不漏。

  李熙最后用刘克明为内访司左判官,为他看守这个庞大的组织,而右判官的人选,他定的是黄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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