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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备蒙张泰的报复,李熙老老实实在临时的家里宅了几天,到了第四天,崔莺莺和沐雅馨都劝他出去走走,免得在家闷坏了。李熙知道她们劝自己出去散心是假,不愿自己骚扰她们求得清静是真。
李熙垂头丧气离开家门,想想已经好几天没去找杜牧了,不知这小哥最近在忙些什么,过去探望他一下也好。
新宅与节度使府近在咫尺,料蒙张泰再大的胆量也不敢跑这来找麻烦,自己走后崔莺莺和沐雅馨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倒是自己的安全有必要注意一下,蒙张泰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有张栋这个地头蛇暗中帮忙,只怕找到自己也不难。
为谨慎起见,李熙嘱咐叶兰带上全副家伙,但提醒她不要在柳叶刀上淬毒,扬州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不到万不得已时,最好不要杀伤人命。他让阮承梁和张三、李四穿上贴身软甲,带上足够分量的金创药,用于自救和救人。
事实证明李熙的直觉真的很准,仅仅只走了一条街,埋伏在他临时新家外的左军便衣即现身将他们五个人包围了起来。
眼见大街上要开架,坊门四闭,商旅行人断绝,神策军将士当街斗殴的惨烈盛况,扬州百姓无人不知,避之惟恐不及,谁敢往上凑?
带队的是大宁哈,一旁协助的是张栋。三天前因为宋叔夜横插一手,而在结拜大哥面前大跌颜面的吐蕃人,此刻是憋足了劲,待张栋指认李熙便是他要找的“罪魁元凶”后!吐蕃人把带着皮手套的手一挥,轻轻地说了字:“杀!”二十多名手持横刀的武士呐喊向前,挥刀劈、挥、抽、刺、撩,各显神通,出手就下死手。
李熙暴喝了一声:“住手!”声震如雷,二十多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李熙用手一指张栋:“你,过来。”张栋梦游般地走了过来,张着嘴,哈着腰,一副讨好的架势。李熙搂着他的肩旁,指着大宁哈的白玉耳环,说:“打个赌,我随手一剑就能挑下他的耳环。”张栋小心地问:“你想赌什么?”
“我要是输了,跟你去见蒙张泰,要杀要剐,任凭处置。我要是赢了,求老兄高抬贵手,别再纠缠我了。”
张栋眨眨眼,惊奇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敢打赌吗?”
张栋没答话,他走回本阵,附耳跟大宁哈说了,大宁哈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心爱的耳环,朝李熙咧嘴一笑,目光阴森地点了点头。
“让开,让开,一招决胜负。都让开。”张栋兴致勃勃地开始清场。自从那晚在陈家楼见识过李熙的神奇后,他的小火爆脾气着实收敛了不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张栋脾气暴躁,人可不傻也不倔,吃眼前亏,撞刀口的勾当他是不屑去干的。
大宁哈拎着他的圆月弯刀咧着嘴含着冷笑向李熙走去,眼中的唐人虽然比他高出一头,壮出一圈,但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他手中的弯刀可不是吃素的,记在它名下的人头究竟有多少,用唐人的话说就是罄竹难书。
大宁哈在距离李熙一丈外站定,微微扬起脖子,舌尖在齿尖滑过,用流利的长安腔说:“你想摘我耳环,我却想摘你的脑袋,你说说咱俩谁的手会更快。”
李熙伸出手掌说:“自然是我了。”
他的掌心赫然是一枚缺了口的白玉耳环!
不必去摸自己的耳朵,大宁哈认出那耳环正是他的。
“妖,妖术!”大宁哈语无伦次地嚷道,“你会妖术,你是个妖人!”
李熙把耳环丢在他怀里,脸色一寒,鼻孔里高傲地哼了一声,丢下嘴唇发乌,面颊肌肉颤抖不已的大宁哈扬长而去。
“妖,妖怪,他会妖术,他是个妖人!”
大宁哈神情痴狂,大喊大叫。一众士卒也惊的目瞪口呆,大宁哈答应李熙设的赌局后,他们或死死地盯着大宁哈的耳朵,或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熙,没看见李熙有任何动作,首领耳朵上的耳环怎么就不见了呢。
“妖术,他会妖术!”一个接一个的人叫嚷起来。在众人不解和疑惑的眼神中,李熙扬长而去,表面装着若无其事,心里却像涂满了蜜,美的不行。出手快的没人能看的清,这份修为才配得上“半神”的美誉吧。
杜牧这几天得了风寒在家养病,杜氏是长安望族,名家辈出,不过杜牧这一支在祖父杜佑病逝后家道便已没落。他虽有才名,但因年龄尚幼,在淮南节度使幕府又只是个书吏,所得微寒仅够糊口而已。十九岁的杜牧已经才名远播,扬州城内的富商大贾莫不倾心巴结,以得杜十三的片纸幅画为荣耀。杜牧不卖字画,却总有喝不完的酒,饮不完的宴,用不尽的柴米油盐。生活倒也颇过的去。
杜牧尚未娶妻,身边有一妾两婢,都是本分人家出身的女儿,知书达礼,精擅持家。刚闲聊两句,外出买菜的小婢回来,报告杜牧说有个叫张云浦的人昨夜在鸡鸣寺病死了,身无分文,庙里的和尚不愿意为他办理丧事,嚷着要把他送义庄,但义庄的管事人却以他是外乡人为由不肯收纳。
杜牧闻言眼圈一阵潮红,连声问天道:“怎能如此,怎能说去就去了呢。前日还说要回湖州的。”李熙从小婢那知道这个张云浦是杜牧的朋友后,就让李四拿三十贯钱去给庙里和尚,嘱咐他们把丧事办的体面的。杜牧闻言连说不可,让侍妾詹氏去拿钱,李熙道:“你牧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何分彼此呢。”
李四去了一刻钟后回来,回报说事情已经办妥,和尚们见钱眼开,答应给张云浦做场法事超度超度,再买幅好棺木盛殓,择吉日交家奴扶棺回故乡。
李四随行还带回来一个皓发老翁,怀里抱着个半岁的女娃娃。老翁是张云浦的老家人,怀中抱着的正是张云浦的唯一骨肉。老翁得知是李熙出钱为家主办的丧失,感激涕零,抱着女孩给李熙磕头。
那女孩儿长着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肤白如细瓷,逢人就笑,十分可爱,便问她姓名。老翁擦擦泪答道:“小名叫好好。”李熙心里一震:张好好,湖州的张好好,因杜牧一首《张好好诗》而名扬千古的湖州才女张好好?怎么会这么巧,怎么……。
他一把夺过那女孩来,左看右看,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是那么回事。用手指碰碰她的小鼻子,女孩儿呀地咧嘴大乐,两只胖胖的小手攥住了李熙的手指,忙着就往嘴里送。
“这孩子饿了。”杜牧包了一眼心酸泪,没忍住,硕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侍妾詹氏赶紧带老翁出去,免得勾起他的伤结。
张云浦原是湖州殷实之家,在乡耕读自乐,不求仕途。大圣国与唐军在湖州拉锯作战,官匪交错往来,其家财尽失,父母病故,妻子失散。他独自与侍妾逃到扬州,寓居鸡鸣寺,以卖字画和代人写信为生。其字画飘逸俊雅有仙气,深得扬州士子推崇,却因用笔诡奇,不为大众欣赏,销路很是一般。
半年前,他在街头卖画时得罪了一伙牙军,被挑断右臂的筋脉。收入断绝,无以为生,全靠杜牧等一干朋友的资助过活。半个月前侍妾难耐清苦丢下襁褓中的女儿与人私奔,张云浦急怒交加吐血升余,因此卧床不起。
“前两天我去探望,他精神很好,勉强还能坐起来说话,跟我说等他能下床,他就回湖州去投亲靠友,宁可自己受委屈也要把好好抚养成人。”杜牧说到这嘘然又是一叹,“这话犹在耳边,人却就没了。”
李熙劝道:“生老病死是谁也绕不开的坎,上上个月,我一连发烧十余日,体烫如红烙铁,以为难过此关,准备留下遗书安排后事,结果被房下误伤了手掌,放了热血,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牧之兄今身在逆旅,人在病中,忽闻故人病逝,心境郁结可堪一叹。人生在世,数十载匆匆如白驹过隙,有些坎能靠别人帮着过,有些坎必须得自己过。眼下这道坎得靠你自己过,你也一定能过的去。”
杜牧正微微点头,似有所悟,这时侍妾詹氏抱着张好好进来,笑着跟杜牧商量说:“金老丈要带好好回湖州老家,他无亲无故孑然一个人过活,我怕他委屈了这孩子,你看我们收留她如何?”詹氏大杜牧六岁,勤谨贤良,深得杜牧敬重。
她开了口,杜牧焉有不答应的道理,他笑了笑,正要说好,李熙却抢在头前说:“她父亲本欲带其回乡投亲,惜未成行。牧之当助张云浦完成心愿,方见朋友之谊。我看这样吧,我派人送此子回湖州,寻访她的亲友,若有可托付之人,则了了张云浦的心愿,若无一个可托之人,或送还扬州,或留下由我抚养,如此于情于理都无亏欠。”
杜牧笑道:“兄长识虑周全,我不及也。”
詹氏听这么说,虽然不舍也不敢坚持。李熙望了眼喝过米粥,正甜甜熟睡的张好好,心里得意地想:让你做了杜牧之的养女,千年之后岂非少了一段令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而我或也少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婿。
想到杜牧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女婿,李熙就乐的合不拢嘴。
哇哈哈哈……他咧着嘴一路笑着回家。
他心意已定,收张好好为义女,记在沐雅馨名下。上次在泉州时,李熙曾请玉贞子为崔莺莺和沐雅馨各卜过一卦,卦象显示沐雅馨命中无子无女,而崔莺莺则多子多女。张好好年纪尚幼,用心抚养,将来母女的感情不比亲生的差。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辨,却是周柔。周柔望见李熙,趋步上前来行大礼,李熙扶住,叫道:“周大爷,这可使不得。”周柔道:“救命大恩,受我一拜如何。这头不让我磕,我心里不安。”李熙笑道:“罢了,这头且记下。”又岔话道:“闻上善公已升为浙西观察使,可喜可贺啊。”
周柔苦笑道:“寄人篱下,空有其名,还不如做个县令实惠呢。”
李熙哈哈大笑。常怀德撤到扬州后,以待罪之身在淮南观察使幕府帮办公务,一年前,转任浙西观察副使,到元和十七年十月又升任观察使。
浙西观察使官署设在扬州城北,幕职一应俱全,在扬州城郊设浙西诸州安抚所,安置逃难到扬州的难民,不过因为经费紧张,实际是徒有虚名。
周柔此来是代常怀德夫妇来邀请李熙夫妇过府饮宴的,李熙高兴地答应了,他料定此行赴宴必有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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