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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禾木明知中了李熙的诡计,却压制不住诸将怒火,不得已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部属去拔竟陵县境内的一处山南军营寨,不料山南军早有防备,不仅击退了劫营的荆门军,反而趁该部荆门军外出,趁虚袭营,火烧几百顶营帐。
突吐承璀闻之荆门军与山南军互斗,一怒之下将两军将领叫到面前各打了二十板子,令二军即刻拔营向东,直取鄂州。
隋百战和赵禾木都是军中老将,尤其赵禾木还是荆南名将,威望甚高,被老阉当众脱了裤子打屁股,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一恨要告病回荆南,其子赵蓉隆劝他暂时忍耐,见机行事。
李熙趁各军云集复州,号令不齐,暂时混乱之际,挑逗各军乱了一阵子,心里却也清楚,一旦各军稳住阵脚稳扎稳打,自己能腾挪的空间就会越变越小,最后就如那被放干水的池中鱼,躺在淤泥上,任人捉,任人杀。
“得趁着四面合围之际跳出包围圈去。”
三十个总旗主齐声应道:“大宰相说往哪打,咱们就往哪打。”十一万大军四面合围,天不怕地不怕的总旗主们也慌了阵脚,当年广州城下十万“天下盟”弟兄攻城是个什么景象,他们还记忆犹新。十万人,铺天盖地,一眼都望不到边,谁能抵挡?
这些天在复州境内与山南军、荆门军和神策军都有过交手,即使他们以前认为不堪一击的山南军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弱,刘贺之败,败在霉运缠身,并非真的败,“阴兵”大胜,胜在出奇制胜,是利用了山南兵对鬼神的恐惧,巧计取胜,真的硬碰硬,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一点从俘虏们的身上就感受到了,同等数量俘虏兵的战力远在他们之上。
这一点,即便是最骄狂的总旗主“打铁鹿”都不得不承认,这莽汉因为常年打铁,胳膊粗的像别人的小腿,一身蛮力可搏蛮牛,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嚣张样。前些日子带队和俘虏兵角抵,屡战屡败,他心中尚不服气,晚上冒充荆门军去劫山南军烽燧,三十个人打十几个守卒差点落败,再之后冒充荆门军去骚扰神策军驻地,差点被游骑兵射杀,一连串的挫折让打铁鹿终于认识到了神兵与妖兵的差距。
这儿是复州,不是湖南、江西、鄂岳。也不是岭南广州,这儿没有诱人的财富让官军养贼为己所用,这儿的官军只知道征战,对他们不会手下留情。
鄂岳、江西、湖南等地承平日久,官军糜烂,除潭州一地,全无一个对手,可不等于说全天下的官军都烂了,山南军已经够难缠的了,荆门军更是劲旅,而神策军,眼下甚至连做人家的对手的资格还没没有。
强敌面前,总旗主们学会了内敛,学会了谦虚,学会了服从。
“整备兵马,沿江北东进,遇城不攻,遇寨不拔,所得之物除军械、粮草、金珠以外,其余的一概丢弃,今晚就开拔。”
李熙说完,军务肖白宣布解散,各总旗自行回去准备。
人走光了,肖白问李熙:“群芳馆的花花草草解散了一批,可也有些不愿意走,怎么办?”
李熙问:“还剩多少?”
肖白道:“八十七个。”
李熙凝眉道:“眼下这情形带着她们十分不合适,把她们全部抛给李德裕。”
肖白说:“啊?!”
李熙道:“你放心,他有办法照顾好她们的。”
……
一夜醒来,突吐承璀听说李熙逃去无踪,沔州和鄂州都成了一座空城,左军中尉头也不梳,光着脚丫在帐里走来走去,嘴里嘀咕着:“能往哪去呢,能往哪去呢。”忽报义子苏佐明求见,突吐承璀挥手道:“叫那个小兔崽子等着,我梳了头再去。”
帐帘一掀,一人探进头来笑道:“义父忘了小明我最擅梳头吗?”
突吐承璀白了他一眼,说:“没事你又往这跑作甚,我不是吩咐你好好在那边盯着吗?”
“有要事禀报。”苏佐明麻溜地窜了进来,从小宦官手里夺了梳子,来给突吐承璀梳头,忽然眼圈就红了,哀哀戚戚地说道:“三个月不见,您老人家的白发都多的数不过来了。”
突吐承璀道:“嗨,你义父每天要操多少心,头发能不白吗?那如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们出门宫撒欢耍溜。”
苏佐明道:“儿子听说南岳山上有一种红朱果,吃了能返老还童,儿子已经派得力心腹去给义父寻摸去了,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返老还童了,快乐似神仙了。”
突吐承璀微微摇了摇头,苏佐明两只手随之摇动,分毫没有拉扯到他头发。
“保宁军那边怎样,李德裕官做的扎实,治军怕也是个外行呀,三万大军吃不了几千乌合之众,他在干什么呢。”
“我跟义父说了,义父莫笑我搬弄是非,儿子觉得这个李德裕可能通着匪呢。”
“屁话,有几个官不通着匪的,不通匪,他们哪能闹的那么欢?你有探听到什么啦。”
苏佐明眼珠子骨碌一转,虽然四周无人,他还是小心谨慎地把嘴凑在突吐承璀的耳边,轻声说道:“李熙送给李德裕八十七个美人,买一条逃生的路。”
“嗳哟!”苏佐明惊叫了一声,手里拽着一绺花白头发。突吐承璀起身太急,他收手不住,就把头发给扯了下来。
“义父,您怎么啦?”
突吐承璀呆立在那一动不动,如一尊石像,苏佐明心中暗喜,自己义父虽然好滑稽,却不是个滑稽的人,他老人家沉稳着呢,能激他如此失态,可见自己这桩消息探听的很好,很有水准。苏佐明原来在内园使手下做走使,官不大,却可以接近中枢,能探听到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因此而为义父突吐承璀所看重。
三个月前,不知怎么了,突吐承璀突然打发他到保宁军监军院跟监军使马存亮办差。从大明宫到保宁军监军院,虽然升了官,但苏佐明还是感觉到自己被贬斥了。究竟哪儿做错了呢,他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天他跟着监军使马存亮兢兢业业办差,希望能立下一桩大功劳,重新得到义父的赏识。
这三个月,他立下小功无数,得到马存亮的赏识重用。却总也得不到一个能让义父另眼相看的机会,苏佐明苦苦等待的,老天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
昨夜他得到消息说,江夏城里送了一批东西给李德裕,被李德裕私藏了起来,风声半点不透。苏佐明本能地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他动用了这几个月积攒下来的所有人脉关系,终于看到了那批东西是什么,真相让他失声惊叫:“李文饶要通贼。”
李熙送给李德裕八十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即便用他这去了势的眼睛看去也不觉热血上涌,有从鼻孔流出来的危险。混迹大明宫这么些年,说实在的一次见到这么多美人的机会都不多。大明宫是什么地方,天子的后宫那可以全天下的美人集中地呀,说每个宫女都是美人,要让人笑话你浅薄,但说宫里没美人,那只能说你有眼无珠。
李熙好手笔,一出手就把大明宫的莺莺燕燕们给压的黯淡无光,下这么大血本,除了买路逃命,还能是什么,若要反正投官府,他应该把美人送给自己的义父才对。
这么多美人一下子献给天子,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可是他没有,他想干什么,除了跑路还能是什么?
所以,苏佐明来见突吐承璀了,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秘密侦察节度使可不是他这个监军巡视的职权范围,有些事私底下做的,但在桌面上却是说不得的。
“义父……”
突吐承璀久久不动,苏佐明心里有点没底,故而又轻轻地叫了一声,
“呃……你做的不错,难得啊,义父没有白栽培你一场。”突吐承璀回过神来,望着苏佐明的手,问:“咦,哪来的头发?”
苏佐明跪地泣道:“义父您要保重身体,您都落头发了。”
“哦,你还真挺能扯淡,别打量着我不知道,头发是你扯的对不对?”
苏佐明嘻笑道:“儿子绝非存心的。”
突吐承璀哼了一声,道:“存心的你脑袋瓜子早不在了。行啦,好好给老子我梳梳头,以后也别回去了,就留在义父这,左右侍奉吧。”
苏佐明大喜过望,手脚麻利地替突吐承璀梳好了头发,拿镜子给他看,突吐承璀赞道:“好,还是我的小明手艺好。当初呀,就不该听马存亮的蛊惑让你出去历练,你呀,也就配做个梳头匠。”
突吐承璀起身来,让另一个小宦官为他穿衣,苏佐明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战战兢兢地去抢袍服,被突吐承璀猛地一把推开了,吐突承璀绰号野驴,一身蛮力,猛力一推,苏佐明就地摔了个跟头,再看突吐承璀,一脸老脸如罩冰霜。
……
李熙虚晃一招后,继续东进,兵临黄州城下时忽然被宋和尚挡住,李熙惊叫一声:“突吐老阉还懂兵法,竟然知道断我后路,了不起,了不起。”
赞过两声了不起后,却又哈哈一笑道:“不过这老阉也太小觑李某人了,区区一个宋和尚,手下败将,能挡的了我?各部弟兄准备家伙攻城,天黑前务必拿下,拿下城后,我请大伙喝酒、吃肉、观赏歌舞,歇一宿,明早继续东进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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