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东唐 > 096.外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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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在沐雅馨的早饭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李熙叫上旺财沿着江岸把凤凰台转了一圈,万贯家当砸下去终于砸出个固若金汤来,以李熙现有的见识眼光看去,这座人工造就的孤岛已经足够抵御任何流民暴徒的侵袭了。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自己是流民首领,知道这岛上藏着一票富的冒油的地主老财,藏着满屋子黄澄澄的金子,白晃晃的银子,沉甸甸的铜钱,又有许多皮肤白皙、身段窈窕、莺声燕语外加风情万种的年轻女人,自己是不是该咽口水呢,咽完口水是不是该琢磨怎么下手呢?可是又该怎么下手呢。

  打造云梯从北面的土墙上爬进来?那就得先趟过土墙外的那道人工河。这条人工河河面宽十丈,深两丈二,修成后引两江水入内,因为武江江水流速较浈江大,这道人工河的河水并非静止不动的,而是由东向西流淌,流速称不上快,却足以让不会水的旱鸭子喝一壶的了。

  山民里不会水的人很多,无形中给逾墙行动增添了困难,此外,即使渡过了这道人工河,面对着高达三丈三的陡峭土墙,连架设梯子的地方都没有,试问又怎么往上爬呢。

  甩抓钩上墙,拽着绳子往上爬?看起来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要想成功,还得满足几个前提条件,其一得爬的上去,其二得爬的够快不让墙上的守卫发现。

  有本事爬上去的人应该很多,但要做到不被守卫发现的人怕就寥寥无几了。守卫甚至不必使用什么兵器,手拿板砖就能“一人当道万夫莫开”了。何况他们手里不仅有板砖,还有刀枪,甚至还有弓箭!

  从北面强攻难以破围,那么乘船从其他三面进攻呢?也是个办法,如果武江的水能流的慢些,靠浈江的江岸又不那么陡峭的话,或许也有几个幸运儿能爬上来。

  不过等着你划着小舟,好不容易穿越奔流的江水,靠在陡峭的江岸边,然后把飞抓扔上平均高出水面一丈三的陡峭江岸后,再辛辛苦苦地爬上去,忽然发现有人手持大棒正冷笑着望着你的脑门,试问谁还有心思惦记着岛上的金银珠宝和白嫩美人?

  哀告求饶,束手就擒,或许会成为大多数冒险者的理智选择,当然也肯定会有人仗着水性好跳下滚滚江水里,随波逐流做弄潮儿去了。

  凤凰台的地皮为什么这么金贵,因为它能给动乱中的成功人氏提供一个安全稳当的栖息地,除去安全,此地一文不值。

  因此任何诋毁凤凰台安全的人都被李熙理所当然地视为大敌,好在这样的人不多,岭南太平的时间太久了,承平日久而忘兵事,土财主们有几个懂得城防构造这门大学问的?

  只偶尔有几个不识像的人说凤凰台就是付空架子,所谓固若金汤的城防体系满是漏洞,如同一个破筛子,要想攻进去,多了不敢说,随便想个七八条计策还是手到擒来的。

  说这话的是朱赫,李载风附和赞同,李熙敬重二人的见识,却鄙视二人的狂妄。拿幽州兵来打凤凰台,或许正如你们说的如快刀切豆腐分分秒秒的事,但问题是这里是岭南,流民是流民,不是十四岁就入伍打仗,打到二十岁一个个身经百战的杀神,一帮十几年不知冰火的庄稼汉,又懂的什么?他们不是快刀,我也不是那块豆腐,脱离实际空谈理论,没戏。

  为了防止这两个捣乱的家伙胡言乱语,影响凤凰台地皮的销售,李熙利用职务之便,把他俩打发去深山巡警去了,规定非召不得回城,否则就是擅离职守,一辈子都别想回幽州去。

  二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威胁李熙说明年夏末再不放他们回幽州,他们就把李熙口中“固若金汤”的凤凰台说成一个烂筛子,什么贼都防不住,看看韶州富绅是相信你一个九品文官的话,还是相信两位久经沙场的武将的话。

  李熙爽快地答应了二人的要求,他本来是打算明年春末就打发二人回幽州,现在人家主动提出夏末才走,实在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没理由再留人家了嘛。

  工程质量和进度都把握的不错,尤其是进度,眼下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时,乡下的土财主大批迁入城中居住,城里的地价房价翻着跟头往上涨。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的惨象了,过惯了太平日子的乡土老财们,已经有些飘飘然以为自己能跟城里人比,怎么比呢,拿什么比?不管你多有钱,也比不了一个城里人尊贵。大灾之年,流寇四起,城里人有城墙护着,有土兵保卫,乡下呢?你有什么?自己募兵防守田庄,官府不允许,偷偷摸摸,耗尽家财,弄不好官府抓你个图谋造反,再说了募兵是为了什么,保住财产,耗尽家财来保卫家财,自己一场辛苦一场忙,到最后肥了别人累死自己,何苦呢?

  没人管,没人问,哀鸿遍野,惨不忍睹。还是在城里买房吧,即便大灾之年过去了,也要在这安个窝。做个城里人就是尊贵!

  手里有了钱的城里老财新贵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固若金汤”的凤凰台,直到此时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什么生意最赚钱,关乎身家性命的生意,眼看着凤凰台比韶州城可稳固多了,是不是应该在那置办点地,起家造舍弄个别院,万一事不巧躲上岛去?

  应该这么做,人家手握韶州兵马大权,局面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人家肯定先顾着自己,三百土兵再加上固若金汤的城防,那是万无一失呀。

  买地!再贵也买!家有万贯无福消受也是一场空。登上凤凰台,家巧变凤凰,不跟乡下人穷参合,跌份。

  “地已经卖了三分之一了,按原有规划化分了坊市,起建了城墙就是一座新城。还有三分之一已经定了契约,交付了定金。剩余的三分之一……”

  旺财还没说完,李熙忽然插话问:“常使君家有人在此置办产业了吗?”

  旺财道:“杜管家来看过两趟,看的都是同一块地,不过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李熙问:“他相中的那块地,就留着,他不好出面,可以请周大爷过来嘛。”

  李熙所说的周大爷是常怀德之妻周氏的哥哥周柔,仗着妹夫当年落魄时曾周济过,如今带着一家老小依附在常府,替妹夫、妹夫打理公职田庄和其他产业。常怀德身为一州刺史,流寇未至先弃城迁居别处,自然说不过去,让周柔出面购置地块,修筑家宅就方便多了。

  李熙话说完,旺财道:“常使君在韶州已经做满一任,若不出意外明年就要调任他州,到时周大爷也一定跟着走,这购地起宅的事我以为他不会上心。”

  李熙道:“你说的有理,那么就请他过来看看,地若是合适,以你的名义购置下来,起屋宅赠给他居住,等他走了,这宅子就归你吧。”

  旺财道:“谢大郎。”

  李熙道:“好小子,你倒不当自己是外人,一座宅子就落你一声谢吗?”

  旺财道:“大恩容当后报。”

  李熙敲了他一拳,笑道:“这还差不多。办完这件事,得抓紧把葛家小姐娶过来,这对父女俩一对活宝,拖久了,好好的姑娘又被她老子给带坏了。哦,还有件事,我打算放你脱籍为民,手续我让十三给你办,上户籍得要一个正式的名字。一直叫你旺财,旺财,你大号叫什么。”

  旺财苦笑了声,说:“我出生后不到三天,父母把我装在篮子里丢弃在山神庙佛像前,一群野狗要吃我,亏得一条瘸腿的大黄狗守护,才免于丧命于恶犬之口。义父自门口路过,听到恶狗吵嚷进来把我捡去,那条黄狗因为与野狗搏斗受了伤,不久就死去了。听人说它叫旺财,跟着一个瞎眼老丐过活,老丐冻死街头,它守护了三天三夜,直到老丐被义庄收了尸。义父感其忠义就给我用了它的名字叫旺财,此后一直也没改过。”

  李熙赞道:“好一条忠义的黄狗,我看你就姓黄,狗者犬也,你大号就叫黄权,如何?是不是有些恶俗低趣味,你要是不喜欢,当我没说好了。”

  旺财目中含泪道:“救命之恩,以死相报又何妨,我就叫黄权。”

  李熙笑咪咪道:“不过私下我还要叫你旺财,旺财好呀,无财怎么能兴旺呢。”

  转了一圈回来,洗漱完毕,见沐雅馨还没把早饭做好,李熙就去了庄宅西南的玄天无上宫韶州凤凰台别院。松青折腾了一晚,刚刚洗漱睡下,卧房的门就被李熙拉开了。松青瞪了他一眼,翻个身面朝里继续睡。李熙跪坐在床前,笑着问:“我又打搅你清修了吗?”

  松青道:“你打搅我睡觉了。”

  李熙哈哈一笑,不以为意,跪着不舒服就搬了个竹凳坐在竹榻边,问松青:“你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呢,晚上熬夜,白天睡觉,对身体不好,我记得原先在老鹰头时你生活很有规律的,除了晚睡晚起外,并无黑白颠倒的习惯呀。”

  松青道:“以前有他管着我,现在谁管我?”

  李熙道:“哟,听你这话饱含幽怨嘛,怨恨我对你关心不够?也对,我这些天都尽瞎忙了。好吧,从今天起,我要多抽点时间来关心你,爱护你。起来,跟我吃早饭去。”

  松青道:“不去。难吃死了”

  “难吃?陈家的汤饭做的不错呀。”

  “我说的是你二夫人,那饭做的……我都怀念火工头陀了。”

  “那也得起来,不好吃让他们去城内给你买去,再不行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饭。你再往里缩信不信我掀你被子?”

  “你敢!”

  “我就掀了你又奈我何……”

  “杨赞!你别跑!”

  松青是个场面上很站得住的人,虽然被李熙强掀了被子窝了一肚子火,但见到满面黢黑的沐夫人端汤送水的辛苦,她也没好意思提李熙做的恶事。

  三个人围在一张圆桌上闷闷地吃了早饭,松青回去睡觉了。

  沐雅馨不安地搓着手羞怯地望着李熙,最后鼓起勇气说:“我从小就不会做饭,这你是知道的,我知道做的这些不合你胃口,可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

  李熙抓住她的手,安抚道:“你肯下厨就已经迈出了通往成功的第一步,盯紧目标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胜利终究是属于你的。”

  沐雅馨哭丧着脸道:“那得等多少年以后呀……”

  李熙哈哈一笑起身来,抱起长袍往外走,沐雅馨问他哪去,李熙道:“我去给你请个打下手的回来,免得你日日起那么早,多辛苦呀,你看看,脸蛋都黑了,典型的睡眠不足。”

  李熙的关心让沐雅馨心里一热,忽然就变得柔情似水起来,像个爱跟人的小姑娘扯着丈夫的衣襟,把丈夫送了又送,一直送到栈桥,看着他上了船,挥手,依依送别。去的路上,回来的路上,沐雅馨都注意到所遇之人莫不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且面露惊愕之色。

  她心里酸酸的,甜甜的,想哭,又觉得很幸福,自己为他消磨的如此憔悴,总能挽回这负心汉的一点心吧。应该会的,你听这负心汉说的,请她回来给自己打下手,这不是默认了自己的老二她老三的排位吗,唉,说到底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比她高那么一点点呀。

  暖暖的幸福包裹着沐雅馨,出门、回来,直到走进自己的小楼,才想起自己是穿着单衣出门的,好冷呐,她缩做一团往卧室跑,就又怨恨起来,负心汉就是负心汉,这么冷的天,我单衣出门,你就不晓得把自己衣裳剥了披我身上,用你的体温包裹我寒冷的心吗,算了,原谅他这次,毕竟他是要出远门的,而我回家也方便。

  披了一件秋衣,打了一个喷嚏,沐雅馨坐在了自己的梳妆镜前,脸色都发黑了,可怜的人啊,何苦为了一个连衣裳都舍不得给你穿的负心人呢。在一阵甜蜜蜜酸溜溜的怨念中,铜镜里映出了她的脸……涂满锅底灰的脸。

  陈招弟的家住在韶州城东南二十里外的一个名叫陈家奥的小山村,村子背靠大山,村南是一条小河,秋日枯水,只剩河心浅浅一线,河床上满是大小不一,纹理各异,光溜溜的鹅卵石,因为起的早,赶到这时,太阳才出山,满眼飘着秋雾。

  李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时打量着脚下的卵石,希望能找到几个有收藏价值的。

  赤兔马畏惧地看着满眼的石头,赖着不肯下河床,在李熙发出宰杀令后,这畜生才变得识相起来。

  阮承梁和六个土兵跟在马的屁股后面,土兵们抬着沉重的礼物,阮承梁则挑着担子,担子很重,扁担弯成了一张弓,阮队长挑胆子很有技巧,沉重的胆子在他肩上扇忽扇忽,像在跳舞,他换肩的技巧也很高,不必停下,扁担就能不停地换来换去,不过走了二十里山路后,他还是出了一身细汗,头顶蒸腾着热乎乎的白雾。

  陈家女儿给了城里杨老爷做妾,是曾经轰动四乡八寨的大事,虽然做妾并算不得光彩的事,但也得分谁,给土财主做妾自然算不得什么,给一位朝廷的爵爷那就不一样了,那是皇家的人,仔细论起来那还是皇家的亲戚呢,更何况人家还做着官,还管着整个韶州的兵马,还年少英俊风流潇洒,还亲自带人挑着礼物来认门了。

  妾是什么,一纸契约卖出的贱丫头,出了门从此就是人家的人了,任打任骂任杀的货,女儿嫁人,在夫家受了委屈还能跑回来向做娘的哭诉哭诉,碰到有彪悍的兄弟,还能去教训教训不开眼的丈夫,妾就不行,挨了打骂受了委屈都得自己扛着,回来找母亲哭诉,没门。见过牛犊子卖给人家了,还许它自己个回来的吗?

  这些个道理昔日有才女之名的林氏是心知肚明的,故而女儿一回门,她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陈招弟说她回家来是得到大夫人的允许的,是回来看看生病的父亲的。

  这句话林氏不信,城里杨老爷待自己女儿不错,这不假,女儿刚到他们家为佣人时,他就派了管家带着郎中来给丈夫看病,那时节村里人就嘀咕说杨老爷看上了陈家女儿,收房做妾是早早晚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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