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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八不是投水自尽,他只是感到脑子混乱,想跳到水里清醒一下。从水里上来,吕八把身上的麻片衣裳扯下来摔在地上,赤条条地站在李熙面前,李熙趁势检查了一下他是否是阉党一伙。侍从递给吕八一套青布袍,再把他那湿淋淋的头发在头上盘成一个道士髻,瞬间就改换了模样,猥琐的乞丐头目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英姿挺拔的神策军将校。
李熙回到韶州城后,第一时间去了刺史府,刚进门就被带到了常怀德的书房。
一进刺史府后宅李熙就感到气氛有些压抑,心知不太妙,此番来一顿臭骂怕是免不了的了。李熙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放周夫人自己走了,要是事先做做她的工作,或许结果会好一点吧。
在刺史的书房里,常怀德敲着桌案,劈头盖脸地把李熙逮到一通臭骂,老太守黑着脸责问他为何把两个贼收在家里,意欲何为?果然夫人因此而遇害,你怎么承担?
常怀德为周夫人担心,倒并非是假情假意,他夫妻伉俪情深李熙是早有耳闻,常怀德出身平民子弟,幼时家贫,父母要其务农,他不肯,决心读书求取仕途,父母责其不务正业,将其赶出家门。常怀德寄居于城中土地庙,替和尚们看守香火,记记账,求的一日两餐,稍得闲暇即读书,土地庙香火虽旺,和尚们待他却十分苛刻,常书生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饿的面黄肌瘦。
落难书生某日饿昏在香堂,被前来进香的周家小娘子发现,周家小娘子舍了他两个面饼和一碗热粥,一段姻缘由此而生,那时周夫人家境也很一般,周夫人的母亲也常常为一日两餐如何填饱家人肚子而犯愁。有一段时间,她发现厨房里的食物经常失窃,或一张饼,或一个剩饭团,或一盘剩菜。
老母亲经过暗中观察发现了自己女儿和常怀德之间的秘密,女大不中留,女生外向,这些老母亲都可以理解,可是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连一天两顿饭都顾不住的穷书生,做母亲的又哪个愿意?思来想去,她就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跟常怀德说:“我们虽非高门大户人家,不过我也不会把我的女儿嫁给一个不能顾全她衣食的人,你想娶我女儿,可以,不过先取了功名再说。”
那年常怀德十九,周夫人十四。九年后,常怀德考取举人,又三年中进士,从此踏入仕途,这中间,周夫人对其不离不弃,为助丈夫猎取功名,周夫人不惜绞了头发冒充男子去工地上抬土搬砖赚一天两顿饭钱。
常怀德飞黄腾达后,家中侍妾、家妓多达数十人,不过对周夫人始终敬重如一,夫妻间不要说争吵,就是红脸的机会也没有。当然促成二人相敬如宾的原因很复杂,这跟常怀德入仕后夫妻二人长期分居两地也有关系。
等到常刺史骂完了,气消了,李熙才开始沉痛地忏悔,承认自己的确交友不慎,不该跟郭尚书的捣蛋儿子郭仲恭交往,更不该相信他说的鬼话,没有问明白事情原委就把人带到了岭南来,此番护卫夫人去南陵寺也不该没细察他们的底细就稀里糊涂地把人带上。
李熙悔恨之余,涕泪皆下,看的常太守倒是有些不忍了,问明了郭仲恭正是检校工部尚书、邠宁节度使、驸马郭钊的儿子,当今皇贵妃郭氏的侄儿后,他扶起李熙说:“我也不是怪你什么,只是一听到在我韶州境内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劫道,心里气愤罢了。真是岂有此理嘛!某些人仗着得势竟置国家法度于不顾,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我要上折子参他们一本。”
李熙安抚大义凛然的常刺史说:“他们改装易容而来,身上没带神策军的任何东西,使君参他们怕也是枉然,参之不倒,反助长了小人志气。”
常怀德赞道:“有理。”
便就问李熙怎么安置龙虎兄弟,李熙想了想说打算劝他们离开韶州,荐去幽州,在边军效力。常怀德赞了声好,就说神策八镇的驻军皆堪称国之精锐,这两个人能任校尉之职,必是将才,白白被小人陷害而不能为国家效力,实在令人扼腕可叹,去幽州为国戍边也是一个为国养士的法子。
李熙听常怀德话里有话,对龙虎兄弟的去路似乎另有考虑,便试探着问能否留他们在韶州听用,他二人被小人陷害,至今也未定罪名,本是一桩悬案,说起来只是个不白之身,若在韶州建立功勋,将来也可荐其官复原职,披甲上阵为国出力。
常怀德笑问李熙:“你留两员神策军将在土兵中,不怕有人参你个意图不轨吗?”
李熙悚然一惊,这一点他倒没有多想,龙虎兄弟现在身份很敏感,真要把他们留在军中效力,只恐难免不被别有用心之人告刁状,那时候就真是有口难言了。
毕竟韶州跟幽州不同,边镇用人不拘一格,只要确有能力即使是罪犯,只要不在十恶不赦之列,都是可以酌情任用的,立有军功的还可以将功折过。幽州地方不遵朝廷号令已久,任你苏佐明的靠山是谁,在长安的权势再大也管不到人家头上。
但韶州不同,韶州还在长安的光辉照耀下,一纸诏令来要你三更死你也活不到五更天,与恶人斗还要文斗,还要以智斗为主,不可假人把柄。
李熙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心里又有了一个计较,他本想说出来,转念一想又忍住了,有些事做得说不得,得给常太守一个回旋的余地。他恭敬地向常怀德施礼说:“卑职会妥善安置他二人的,既不生出麻烦,须要他出力的时候,又能派上用场。”
常怀德呵呵一笑,什么也没说。
除了龙虎兄弟,怎么安置吕贞也成了一个大难题,本来这个难题是不该李熙来管的,他本来也是不想去管的,怪只怪自己多了一句话嘴,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没想到吕贞这家伙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来,让李熙叫苦又无奈。
事情的起因是李熙问了吕贞一句话,他问:“你此番差事没办成,又跟支使你的人翻了脸,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若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熙现在很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你多什么嘴呢,他吕贞跟你什么交情,屁个交情都没有,非但没交情,他还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多这嘴干嘛。
吕贞什么反应呢,他握着李熙的手,热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拖着哭腔说:“俺就说你是个好人嘛,你看看,俺们萍水相逢,又不是很熟,俺一落难,就能得你这样的大贵人帮忙,俺是感激不尽啊,你受俺一拜吧。”
吕贞作势要拜,李熙等着。
“你咋不拦着俺呢。”
“俺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
“你看看你这个人,真是个直肠子呀,俺这是跟你开玩笑呢,俺们都是好兄弟,磕个啥头嘛,太俗气了。”
李熙觉得有些失望。
一个头没受他的,却要帮他的忙,李熙觉得这件事自己办的实在有些蠢,愚不可及,莫名其妙。真是江湖太险恶,自己又还太单纯。
吕贞要求李熙把他藏匿在韶州,说韶州风光好,气候温暖,民风淳朴,物产丰富,小吃很可口,他和他的弟兄都很喜欢这里,打算在这定居了,定居需要改头换面,伪造身份,需要起房架屋,买田置地,还需要娶妻生子。
“伪造身份文书对你这位参军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吧,你给帮帮忙吧;盖几所房子置几亩地,对你这位能娶八个夫人的豪富公子来说也不是个问题吧,你给帮帮忙吧;娶妻……”
李熙赶紧摆手说:“娶妻我帮忙,生子这事还是你们亲自来吧,这事我帮忙不合适。”
吕贞盯着李熙瞅了半晌,做了个深呼吸,说:“这个俺们自己来,不必你帮忙。”
除了这几件事外,吕贞还给了李熙一个地址和一封信,要求他派人去长武把自己的家眷接来,一个瞎眼老娘,一个媳妇,一双儿女,这一回吕贞真给李熙跪下了,痛哭流涕地拜托他务必要放在心上,自己半生戎马,亏欠她们的实在太多太多。
李熙很怕一个女人当着自己的面流泪,因为那会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李熙更怕一个大男人对着自己眼泪,因为那会让他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要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赶紧满口答应了下来,扶吕八起来,给他拭去眼泪,出手稍有点重,疼的吕贞呲牙咧嘴恨不得咬李熙一口才甘心。
打发李十三请个长假去跑一趟吧,旺财走不开,也只能派他去了,虽然李熙也有些不忍。听说派的这个李十三是杨参军的街坊兄弟,家里的媳妇怀孕八个月即将临盆,吕贞感动的又是热泪盈眶,跪在地上呜哇呜哇地哭了一通,一边哭一边直打摆子,他那肿胀的脸被泪水一浸实在比刀子割还疼。
李熙暗中问他的小兄弟“八大王”为何这么爱哭,小兄弟回答说老大打小在丐帮长大,前后混过十三年,跪哭是小乞丐入门后的必修课,是立身之本,吕贞勤学苦练十三载,功底十分扎实,他飞黄腾达后也不忘本,时不时地会露上两手,以资纪念。
“原来大哥你也在丐帮待过,怪不得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呢,缘分啊大哥,我也在丐帮待过。”李熙拍了拍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吕贞。
吕贞赶紧擦擦眼泪,改跪为席地而坐,拍在身边的空地说:“俺就说嘛,你怎么会丐帮的手势呢,俺就说你这个人怎么有点门中弟子的风范呢……唉,你不是平山子吗,你是朝廷的爵爷呀,你怎么会在丐帮待过呢,你莫是唬俺呀。”
吕贞发现了李熙话中的破绽,李熙也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激动把老底给露了,不过他脑子快有机变,嘻嘻一笑就解释道:“当年小弟追随敬国公在西北剿匪,为了侦察匪首染布赤心的下落,我扮成乞丐在丐帮卧底,前后有半年之久呢。”
吕贞信以为真,连声赞道:“好计谋,天下哪个帮派能有俺们丐帮人多,那儿的消息能有俺们灵通,卧底丐帮打探消息亏你们想的出来呀,真是高明呀。”
又望着李熙叹道:“俺看的出你是个好人,你别不信,俺这个看人很准的,当然俺说的这个好人不是说你就是个道德君子,就从来不干缺德事,而是说你虽然干了许多缺德事却也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本性并不坏,得手时也能干上一两件好事。”
李熙眨巴眨巴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吕贞提议:“既然俺们对丐帮都这么有感情,索性在韶州重建丐帮,我来做老大,你来做军师,咱们兄弟轰轰烈烈干他一场!庙堂太高太险恶,江湖虽远天宽地又阔,干的好,依然可以立不世功,传万世名,易如反掌。恰好比小鸡炖口蘑,小菜一碟。”
李熙吃惊地问:“你,你不是说笑吧,放着好好的神策军军使不做,入贱籍做乞丐,你脑子有毛病吧?”
吕贞长叹一声,有些萧索地说:“俺爹是个乞丐,俺娘是个乞丐,俺的姐姐也是个乞丐,向上追溯自打俺曾祖那辈就是乞丐咧。俺也当了十三年乞丐,到十五岁那年,俺不愿意再当乞丐了,俺就跑去投军,年纪小个子小,都不要俺,俺索性找了个胖子揍了他一顿,官差就抓俺送天德军防秋咧。俺在天德军防秋,爹生重病昏倒在街头,让马给踩了一脚,丢了性命,姐姐跑回来看望俺爹,走的急。三岁的儿子托邻居看管,所托非人,让人拐咧,俺姐夫骂她两句,她想不开投井死咧。娘日夜哭日夜哭,眼就哭瞎咧。那会儿俺在天德军硬是没有回来一趟……”
吕贞眼泪又下来了,李熙劝道:“军情紧急,你走不开,也是没法子的事。”
吕贞“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手扯头发使劲撞地,失声叫道:“俺他娘的要是真回不来倒好咧,将军特批俺的假,俺为求进步,俺自个不肯走呀……呀,俺滴爹,俺滴娘,俺滴姐姐,俺那苦命的外甥哦……”
李熙估计他要哭上一会儿,就起身去撒了泡尿。
回来的时候,吕贞不哭了,眼圈却红彤彤的,望见李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莫笑俺一个大老爷们总爱哭,俺一想起这事就心里针扎似的难过。唉,爹死,姐死,老娘眼瞎了,俺都没回来,俺进步咧,俺当上了火长,火长又变队长,队长又变旅帅,飞黄腾达咧。别人升官是踩着敌人的尸体,俺是踩着亲人的尸体呀。你说俺的心有多硬,就为了个火长,俺连亲爹都不要了。”
“从那时起,俺就常常在做一个奇怪的梦。俺梦见俺坐在白雪飘飞的长安街头,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路上行人匆匆,俺端着个破碗趴在地上一边给人磕头一边说‘行行好吧,施舍俺一口饭吧,俺爹死了,俺娘眼瞎了,俺的姐投井死了,俺那可怜的小外甥让人拐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看俺一眼。”
李熙问:“你是不是声音喊的太小了?”
吕贞揉揉眼,无视李熙的捣乱,他继续说:“一个月前,苏佐明去长武跟俺说他打听到张、刘两个就藏在韶州,人是郭傻子送出来的,他不太好出面,让俺来办,说只要把这两个人带回长安交给他处置,长武城使就是俺的。”
李熙点点头,说:“为了升官,很好,所以你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什么灵魂不灵魂,俺没想那么多,俺就想俺当了八年副使,顶头上司换了三茬,比俺资历低的多的人都爬上去了,就俺还窝着,俺心里也不服啊,可是俺又不能向他们那样恶贪恶占,伤天害理,做官不够狠,上头有没有人关照,俺怕俺一辈子也就只能这么窝着了。苏佐明一说,俺就心动咧,张、刘和他的恩恩怨怨俺多少也知道一点,若说错双方都有错。俺就昧着良心跟自己说苏佐明家伙事都给割掉了,亏吃的更大呀,张、刘这两个家伙也实在太嚣张,教训一下也无妨。
“俺一开头拿这话说俺,俺自己都觉得脸红,这分明是颠倒黑白嘛,张、刘落在苏佐明手里那还不就是一个死吗。不瞒你说那阵子俺心里实在是酸溜溜的不好受,整天价像吊着块大石头,连跟媳妇亲热都提不起精神来,那家伙事它硬不起来呀。俺常常半夜三更醒来,睁着眼想心事,一想到这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趴在副使的位置上,俺就心惊,俺就害怕,俺连亲爹的死都不管,俺都狠下这条心来了,却就只能趴在副使位置上,俺实在是不甘心呀。想多了,俺这头脑里就有另外一个声音跟俺说,它说你还矫情个啥咧,你连爹娘姐的死活都不顾,你还顾别人的死活,你就别装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成者王侯败者寇,舍出性命去干吧,干成了你就得道成仙咧,一切一切的罪过就都赎咧。”
吕贞泪眼汪汪地问李熙:“你说是不是爬到大将军的位置这一生的罪孽都能洗刷了?”
李熙想了想说道:“这个不好说吧,我也说不清,我也才只是个九品小官。也许官当的大的人脸皮会更厚点,更能想的开点……想不开,他也爬不上去嘛,对不对?”
吕贞默默无语,他缓缓吐了口气:“现在说这些都没意思了,俺都来了,一败涂地了,你猜的没错,那两个护卫都是苏佐明派来监视我的,他怕得罪人,不肯出面,让俺来,哼,事后再把罪责都推到俺的头上,拿俺做替死鬼,俺真是蠢呐,这点小伎俩硬是看不明白。”
李熙道:“那你现在看明白了吗?”
吕贞怪眼一翻:“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俺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问,俺要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杀了那两个,跟你坐在这闲扯淡?”
李熙笑笑说:“你别激动嘛,我只是确认一下。”
吕贞翻天望天,幽幽地说:“转了一大圈,又做回了乞丐,做乞丐也比卖良心强啊。”
李熙拍拍他的肩说:“行啦,一个臭老要饭的,在这装什么深沉呢。要做乞丐就好好做,以后不许为非作歹啊,我可是韶州土兵训练使,肩上担负着一城百姓的安危呢。”
吕贞嘿嘿冷笑,说:“你就别自吹自擂了,你看看韶州城里都乱成啥样了,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无能,你们这些个人俺还不知道吗,除了吃喝嫖赌贪占拿要闲坐扯淡出门扰民,你们还能干些什么,你们尽干缺德事,何曾干过一样人事了?”
李熙大怒,拍地而起:“第一,人不可忘本,你为官多年,就没尝过做官的好处吗?一日不做官了你就骂官,你的人品实在不咋地。其二,求你别当着和尚骂秃驴好不好,好歹我也是个官嘛,多少给我留几分面子嘛。”
吕贞嘻嘻一笑,拱手打躬道:“俺错咧,俺错咧,俺不该没有尊卑礼仪,求父母官高抬贵手,给俺们小民百姓一条生路吧。”
李熙呵呵一笑,把手豪气地一挥,说:“行咧,行咧,你看看你这幅模样,把俺们韶州丐帮的脸都丢尽咧。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洗心革面做个有良心的人。人可以卑贱如尘,却不能像狗一样活着。”
听了李熙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吕贞觉得自己可能请错了军师。
半个月后,左神策军长武行营收到来自韶州曲江县的一份公函,说在县境内发现了两具无头尸体,身上纹有左军纹饰,又有长武行营字样,来函要求行营派人前往辨认、协查。
这份公函被长武城主持军务的副使派人送入长安,不久得到一份拟好的回函,副使不敢多问直接在拟好的回函上用了印信。
这份给曲江县的回函说:查左军长武行营未曾派人到韶州公干,纹饰等应系伪造。军政分立乃朝廷法制,左军不便插手地方司法,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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