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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跟李熙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求他在韶州那边看到什么稀奇古怪,好玩的东西捎两样进京来孝敬鄂王李湛。李熙心里想这种事还用得着你吩咐,李湛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我能不巴结吗?想到赵晓是李湛面前的大红人,自己要攀上李湛这棵大树还少不得要他帮忙,对他说的话自然是能听就听了。
跟赵晓嘀咕了会,赵晓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铜牌递给李熙,悄悄地说:“这是五坊使的腰牌,你带上,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就以五坊使的名义拿过来,看谁敢不给。”
唐玄宗开元年间,置有五坊宫苑使,管理宫廷禁苑中树木花草种植养护和四方贡献来的珍禽异兽饲养训调的机构。五坊指雕坊、鹘坊、鹰坊、鹞坊、狗坊五个单位。
这些雕、鹘、鹰、鹞、狗是经过专门训练,专供帝王打猎时捕捉猎物之用。开元十九年以后,相继有牛仙客、李元祐、韦衢、吕崇贵、李辅国、彭体盈、药子昂等人都充任过。他们或者是朝廷的大官,或者是宫内的宦官都是皇帝亲近而又靠得住的人物。此后五坊迁入宫内,专由宦官执掌,成为内诸司使之一。
各坊供职的小儿面容姣美,聪慧敏黠,时人称之为五坊小儿,仗着皇帝的权势在京城内外横行无忌,官府士民无人敢惹。赵晓曾在五坊任职,有这腰牌不稀奇。李熙虽厌恶五坊小儿作恶多端,却也知道这腰牌的好用之处。
赵晓给,那就收着呗。
敬了杯离别酒,李熙望向那个小太监,询问道:“某与尊驾有故吗?”
小宦官笑道:“参军不识的小人,小人今早之前也不识得参军,不过现在咱们也算是认识了,小人汪覆海,奉仇给事之命来敬一杯送别酒。”
李熙吃惊道:“恕罪,恕罪,原来是仇公驾前差遣。”忙饮了汪覆海小太监敬的酒,说道:“仇公美意,杨某拜领,请汪兄上达尊前。”
饮了五家六杯酒,李熙脸颊微红,他向众人拱手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魏谟赞道:“好一个江湖匪类,无敌兄,你这一去必然飞黄腾达呀,哈哈哈……”
李熙已经上了马,向众人再次拱手别过,这才催马向南,这时刘默彤慢慢地靠了过来,他打趣道:“你跟仇士良是怎么回事?他竟还派人给你送行,还有鄂王那,总管赵晓亲自出马,那对玉镯子价值至少两千贯,你面子不小嘛。”
李熙一听镯子价值千金,忙回头对旺财说:“那赵总管送的东西交给夫人保管。”眼看着旺财翻身下马捧着盒子送给了崔莺莺,方才放下心来,这才回答刘默彤道:“汪覆海来的莫名其妙,我也猜不透仇士良是什么打算,想来或许是上回我在太极宫帮他解了围,他感念在心吧。至于赵晓嘛,他呢是为了讨好鄂王,想让我帮他在岭南那边替他寻摸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这镯子嘛,无非是定钱而已,我与他之间清白如水,没什么瓜葛的。”
刘默彤道:“仇士良这个人这两年很得宠,不过能不能出头还得走着瞧,他四处在招兵买马,这样的人野心太大,你可要小心。”
李熙应道:“我晓得了,多谢提醒。”
向南走出五里,是一条小河,河流弯弯,河水曲缓,河的两岸没有一棵树,全是泛黄的草,它们泛青的时候一定很美丽,现在也别有风味。
河上横着一座石桥,桥头新搭着一座席棚,席棚下聚集了二十三个锦衣少年,为首的却是郭仲恭、梅榕两个。原来锦衣社的一帮兄弟早就在此等着为李熙、李老三送行了。
郭仲恭提着酒壶迎过来,抓住李熙的马缰,回首向一干弟兄说道:“来来来,咱们向我锦衣社的大恩人敬杯送别酒。”
一伙人嚷嚷着真的来敬酒,李熙慌了,摆手喝道:“诸位且慢,诸位大老远的过来为我送行,我感激不尽,可是这话要说清楚,说大伙是兄弟,我求之不得,说我是你们锦衣社的恩人,我何曾施恩于你们了,这个我愧不敢当。”
郭仲恭道:“兄弟,你就别客气了,你在中间牵线搭桥帮我们跟丐帮结交,这不是大恩一件吗?你以为我郭仲恭眼高于顶不想跟丐帮结交吗,特么的是小人从中作梗,想结交结交不上,你这一帮忙,妥了,黄大龙约我下月初城南盟誓,咱们锦衣社正式和丐帮定盟,试问这长安将来是谁家天下,肯定是咱们两家的拉。哈哈,兄弟费心费力为咱们锦衣社着想,当不起咱们的恩人吗?”
回头一问,众人皆曰:“当得!”
梅榕扭扭捏捏举杯来到马前,啧啧嘴道:“恩人好大的架子呦,咱们这么多人敬酒,你就好意思坐在马上不动吗?”
李熙道:“梅兄,兄弟们敬酒我乐意还来不及呢,可是这桩公案我们可得说清楚,促成锦衣社和丐帮交好是你和刘大哥,与我什么相干,我可不贪这功。”
梅榕道:“瞧你说的,你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嘛,仲恭不是说了吗,谁念着咱们的好,谁就是咱们的锦衣社的大恩人,那你说说,你究竟是打心里念着咱们的好呢,还是成天合计着算计咱们呢。”
哦,众人轰然起了一哄,有两个少年趁着李熙和梅榕说话不备,悄悄游走到他身后,一个猛然一推,一个猛然一拉,不要说李熙的骑术本来就稀疏平常,换成是个骑术精湛的也只有落马扑街的份。
李熙跌下马来,却没有扑街,他至少被四五双手接住了,还没等他弄明白将要发生何事呢,众人便已齐心协力地把他抛向了高空,
步步高,步步高升,曾经何时,李老三就曾被他们如此捉弄过。
“又来?”李熙惨叫了一声,吓得面容无色,
好在怕归怕,可怕的事却一直没有发生,锦衣社的一伙人把李熙向高空抛掷了数十下后,总算玩尽兴了,这才安安稳稳地把他放下来了,不过李熙仍觉得天旋地转,双股震颤,站立不稳,直想打跌。
这锦衣社行事也够霸道的,认准了你是他们恩人,你不做还不行。无奈李熙只能违心承认自己的确是锦衣社的大恩人。
得此结果,郭仲恭就代表一社兄弟郑重其事地送了他一枚做工粗糙的铜戒指,上面阴刻着“锦衣社”,“长安”,“杨某”七个字,郭仲恭郑重其事地承诺,作为锦衣社的大恩人,凭此戒指可以一次调动二十名以内的锦衣社兄弟去干除杀人以外的任何勾当,而且在锦衣社开办的任何经营性产业里永久享受三折优惠。
李熙听了很动心,只是瞧着那戒指实在是寒碜,就问郭仲恭:“为何不用黄金做戒指呢,一枚指环而已,能费多少金子?用铜是不是太寒碜了?”郭仲恭憨憨一笑没有答话,梅榕摇着手道:“不能用金子,仲恭一年送出去何止千枚,甭说用金子用银咱们也得亏死。”
李熙眯着眼问郭仲恭:“凭着它真能享受三折优惠?”
郭仲恭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
李熙略有所悟,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为何锦衣社开办的都是日进斗金的大买卖却始终不温不火的原因了,他点点头问郭仲恭:“韶州有你们的产业吗?”
郭仲恭摇摇头。又问:“那广州呢?”
郭仲恭还是摇头,李熙最后问:“那岭南哪个州县有你们的产业?”
郭仲恭很爽快地回答:“都没有。”
梅榕插嘴说:“哟,您什么意思,真打算在那个不毛之地窝一辈子,你不打算回长安啦。你那指环是铜的,三年五载的又不会朽坏,先收着,等你回来再用好了。不过话可说清了,戒指只有一枚,丢了就丢了,恕不补办啊。”
李熙低头望了眼那枚做工粗糙的铜戒指,向梅榕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他的确是深谋远虑。
刘默彤、崔玉栋、梅榕领着一干锦衣社弟兄在桥头与李熙拱手相别,郭仲恭则又送了李熙一段路,李熙几度催促他回去,郭仲恭只是不答应。过了一个土坡,是一片小松林,郭仲恭四下瞧着无人,按手指吹了声口哨,松林里出来了两个人,牵着马,背着行李。
郭仲恭跳下马笑嘻嘻地拉着两个人过来跟李熙见了礼,红着脸对李熙说:“这两位都是我的生死弟兄,在长安犯了点事,官府追缉的紧,无奈何相烦兄长带他们去岭南耍耍吧,待三年五载后,这边风声息了,再打发他们回来。如何?”
李熙心里淡淡一笑,恍然大悟,我道这郭仲恭为何突然对我这般热情,原来是有事相求。犯了点事,还不知道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呢。
李熙打量了这二人一眼,俱都二十出头,面容冷酷,目光坚忍,体魄雄奇,气度非常,一看就知绝非凡夫俗子。又见二人腰间悬着弯刀,而非附庸风雅的长剑,更觉二人的不凡之处。
于是便问二人的姓名,郭仲恭笑道:“真名不说也罢,兄长可以给他们取个自己喜欢的名字。”李熙低头默思片刻,说道:“二位皆龙虎雄才,便称张龙、赵虎如何?”
那二人拱手致敬,高兴地应允了下来。
抬手告别了郭仲恭,李熙骑着马跨过了小石桥,长安已经丢在了身后,过去也丢在了身后,一路向南,去向那陌生的希望之地。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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