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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火在厨房熬粥,粥炖在锅里,且得等一会儿呢,她便先去做梅花糕。一屋子淡淡的梅花香萦绕在鼻尖,她满意地点头,转身去拿发好的面团,却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一看,竟是西门音。
凌火没好气道:“你不声不响站在人家身后做什么?”
西门音好像没看见凌火不太待见的神色,平静道:“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开心了?”这家伙今天怎么没跟屁虫一样跟在凌远屁股后面,反而还来找自己搭话,凌火纳闷。
“不是在熬粥,做糕点吗?自从你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西门音仍是那个样子,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和语气。
“我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凌远叫你来的?告诉你我不需要!”凌火冷冷说完,绕过西门音走到后面揉面。
“不是老爷,是我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几不可闻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
凌火打小与凌远关系其实很好,凌远也曾宠她爱她捧她到手心儿里,但自从十三岁得知父母亲死亡事情的真相,凌火与凌远的关系便僵到了极点,连一声“爷爷”她都再未唤过。与凌远冷战,拒绝接受命运安排,执意与凌家断绝关系带着洛儿跑去继续开母亲留下的小酒馆。凌远果然没再管过她,一个年轻姑娘家在三教九流的人中间周旋,个中滋味,冷暖自知。
凌火虽然与凌远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很多情绪其实她都没有真正向凌远发泄,性格太过相近的两人冷战居多,但凌火却经常对西门音恶言相向。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西门音就代表凌远,许多对凌远无法说出口的话却很容易能对西门音说出来,不是冷嘲便是热讽。而且西门音像块木头一样性子淡漠,就算你对他说一筐的坏话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这些事明明与西门音没有关系的,却还是忍不住将那些伤人的话一再说出口,他那冷淡的反应只会让凌火在不自觉发泄完之后认识到自己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温和柔软,然后更加讨厌自己。
“为什么你要问我这些?”凌火没有回头,一边手上做着活,一边问道。
说起来,西门音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明知道这个小姐是讨厌自己的,却还是跑来想看看她怎么样。
他,凌火,北堂傲风,东方洛和南宫静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五个人,其他四人感情非常好,他却每每独来独往,最终只追随着凌远留在凌远身边听他教导,再不过问其他事。
原本四人都是跟着凌远接受培养守护凌家的,但不知是命运还是什么,这一届的四个守护者和他们要守护的人,都没有按照既定的路走下去,渐渐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洛儿自小性格懦弱,又大病一场不仅无法学武还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后来与凌火一起离开。南宫静倒很是干练能力也很强,打小进入江湖闯荡,但却爱上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后来竟为了那个男人逃婚离家,被视为家族的耻辱,也不去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北堂傲风对凌火的感情谁都能看出来,他对家族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要守护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一个人而已。而西门音自己,则像是天生缺少五感,不是萧惟烟那种的冷漠无情,而是没有感情,只知道凌远的命令便是所有,家族礼法大于一切。
之前在看到凌远和凌火断绝关系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凌火她不该违背老爷的意思。后来凌火回来,他也同样没去多想什么,只觉得于礼不合。萧惟烟是黑道的,黑道在西门音看来就是阴暗堕落的代称,更何况萧惟烟还有“暗夜修罗”的称号,小姐怎么能爱上那种藐视礼法的人呢?
可自从与萧惟烟接触,他狂傲不羁,他渺视天下,甚至不将西门音这种与之实力悬殊的对手放在眼里,西门音觉得的内心像是被什么震撼了,甚至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说起来,他自己本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心里那种感觉……
算起来,他是四个守护者里最成功的一个,最让人省心的一个,也是最得凌远喜爱的一个,为什么看到秦傲风在安慰凌火时心里反而涌上一种失落呢?
见西门音不说话,凌火便接着道:“你也好,凌远也好,我不需要莫名其妙的冷漠和过时不候的温暖。”
揉好了面她走到一边去净手,甩甩水珠她自顾自接着自嘲地笑笑道:“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给别人温暖?或许你连温暖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抬头一看,西门音在愣怔,凌火心里又不忍起来,或许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温暖。
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要不要尝尝我的粥和梅花糕?一会儿就好,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嗯。”西门音垂着脑袋点头,虽然看不见表情,但能听出语气带了些感情,不似平时那般漠然。他只点了个头就匆匆走出去了,弄得凌火摸不着头脑。
低着头飞快地回到百华堂,刚关上门就听见有人道:“去见她了?”一抬头凌远便在屋里坐着,手边放着一杯茶,似是冷了许久。
“嗯。”西门音边答话,一边走上前给凌远续了茶。
“她对你向来没好气,你又何必去找不自在?不过你今天有点奇怪啊,她说什么了吗?”凌远执杯问道。
西门音老老实实答道:“开始确实很讨厌见到我的样子,不过她说让我尝她做的梅花粥和梅花糕。”说话间他神色带了些迷茫:“老爷,我觉得我变得不像自己了。”
“那孩子就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凌远没解答他的迷茫,而是自顾自地笑了笑:“嘴上说讨厌什么的,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向傲风打听我身体情况的事。”
西门音又低下头,凌远喝了一口茶拍拍他的头颇怜爱道:“也怪我,总是在意天意难违什么的,想要培养出最好的凌家守护者,他们都太任性,不按照宿命的道路走,所以我才把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的确是很能影响别人的,红烛那孩子说想要改变我们凌家的宿命,说真的,我很感动。开始我不相信他们会有这个能力,怕他们会给凌家带来灾难,可不管多少阻碍多么艰难,他们都倔强不愿妥协。慢慢的我也不想阻止他们了,凌家的灾难本来就已经够多了,试一试说不定真的能改变。”
“连我的心思都变了,怎么可能不影响你呢?绑缚了你这么多年,也该让你顺着自己的心走了,不要管像不像自己,你现在想怎样生活,那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凌远从来没跟西门音说过这许多的话,西门音有些动容的同时还是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做才好。看这孩子绝美的相貌却一脸木讷,凌远发现自己其实很是残忍。就像是对待一只从小就被剪掉翅膀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突然打开笼子告诉它你自由了,可以飞了,它还会飞吗?还如何飞?
西门音想了半天才想起一句能说的话:“老爷不去跟小姐一起吃饭吗?”
“呵,她大概不太想见到我吧,我的饭就摆在百华堂,你去跟他们一起吃吧。”凌远舒展了下四肢,开始赶西门音:“好啦,我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去找他们吧。”
西门音点头,恭敬地退下。凌远颇无奈地扶额,西门音跟凌火比起来呆在他身边的时间更长,他早把他当亲孙一样看待了。想让他过得更好,从萧惟烟出现他便有意识让西门音与之多接触,因为小音的生活性格都太被动了,与那种想要主动掌握人生命运的人多打打交道,说不定他就能改变改变。现在好不容易有些不同了,却好像给他带去了新的困扰了……真是,该怎么办呢?
“你别那么馋好不好?那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哎小心烫。”
“刚出锅比较好吃啊,话说红烛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明明从前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怎么一下子能干了这许多?”
“你敢笑我,待会儿不让你吃了。”
“红烛红烛我不敢了……”
西门音走到厨房门口,便听见凌火正与秦傲风亲亲热热地聊天,有种插不进去的多余感觉。虽然他不通晓人情却也明白,他若是进去了气氛会变僵吧,心想着果然还是算了,转身就要走。
凌火一抬头恰好看到西门音站在门口转身正要离开,便唤道:“西门音?怎么不进来?”
西门音的背猛地一挺,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我,我不太饿,还是算了吧……”
“只是糕点而已,不会让你撑着的。再说也不让你白吃,过来帮忙把桌子搬到园子里……”一把把西门音拉进门,接着她笑道:“今天天气不错,在那里赏景比较好啊。”
“不是有下人么?”西门音倒不是不愿搬,只是有些奇怪。
“贵公子哥,有些事还是自己动起手来比较有意思。”凌火挽挽袖子,边招呼秦傲风:“傲风你也来帮忙。”
见到西门音,秦傲风也愣了一下,但红烛说的话他不会不听,便跟西门音两个人抬了桌子往外走,凌火端了餐具带人提了一锅粥跟在后面,一路上引了好几个下人奇怪的目光。
这俩人也不太自在,面对面抬着桌子望天望地视线就是不肯与对方对视,凌火在后面看这俩人的情况都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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