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族人 > 第九章 燕岭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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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看上去比胡成还惨,他的手下各个重伤在身,萎靡的站在杨凌身后,甚至有几个人要用刀支撑着身体才能勉强站住,连刚才打退十几二十个吓破胆的士兵都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杨凌没理会面若死灰的黑衣人,绕到胡成的身边,低下头没有说话。

  胡成的脸色依旧苍白,不过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反而是类似于解脱搬的释然。他败了,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结果已经注定。操劳辗转了半生的汉子,在面对生死时,绝不会给自己丢脸。

  “怎么回事?”胡成淡淡的问。

  杨凌很惊讶,他能想象师兄一切的反应,愤怒,悲伤,疯狂。唯独想象不到在这一刻,两个人之间所萦绕的气氛,竟像是聊天一般的平静。

  “我们被人出卖了,北城门被封,百人队里的骑兵没在驻地,在北城兵营,我们……是被堂堂正正的击败的,……不冤。”

  杨凌看胡成没说话,继续说道:“师兄,我们一定是被人出卖了,你看是不是二统领?”

  “不可能,要是二统领出卖我们,我们攻击城守府会这么顺利?城守府破了,奚人勉强维继的面子就彻底没有了,奚人如果有我们的详细计划,你我早就是一具尸体。”突然,胡成像是想起什么,“穆安呢?穆安哪里去了?”

  “师兄,我们走吧,北城门还有一些兄弟再坚持,顺着绳子滑下去,总能活下去几个。”杨凌拉着胡成,想让胡成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胡成猛的甩开杨凌的手,大吼道:“我他妈说穆安呢,老子让你看着他,人呢?”

  “你觉得呢?”杨凌这辈子是第一次用这种冤毒的眼神看着胡成,“师傅家人丁单薄,就剩穆安这一个血脉,我说过了别让他来你就是不听,……”

  “他到底怎样了?”

  胡成也有苦衷,穆安杨凌是他唯一信任的两个人,不用他们,还能用谁?

  ……………………

  “全燕岭城就这么几个兄弟了!……穆安带人去马队驻地,一开门就被乱箭钉死在墙上,我想去收……收尸,被人打下来好几次,马队的奚人精锐太厉害了,我杀他们都很费劲,更别说手下的兄弟们。对不起,师兄。”

  胡成一抹脸上快要凝上的血液,看了一眼后面屋子里还在颤抖的奚人士兵,太近了,他离成功太近了,只是,这咫尺的距离,比天堑更难逾越。“我们走,大统领二统领没准已经打下金城,这燕岭,迟早都是我们的。”

  “嗵,嗵,嗵”城守府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阵类似战鼓敲击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就像能合上人的心跳一样。弹尽粮绝的黑衣人,惊惧的把身子小心翼翼探出墙头,看外面的到底是什么在响。

  “我的天啊,铁……铁罐子,有铁罐子在走路。”一个最先探出头的的黑衣人吓得收回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杨凌狠狠地骂了一句,一脚踢开那个黑衣人,随后看向外面。

  黑衣人口中的铁罐子不是真的罐子,而是一个个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就是之前马队剩下的奚人精锐。此刻,他们正从角落里拖出之前逃跑的奚人普通士兵,连打带骂的强迫他们爆摆出攻击阵型,士兵们稍有懈怠,重步兵们就一刀砍下。

  “是重步兵,他们怎么还没死绝。我和穆安往里添进去几百条人命,这都没杀光他们!?师兄,快走吧,他们快集结好了。”

  “走,然后被人衔尾追杀乱箭射死?城内没有其他兄弟可以过来了么?”胡成冷冷说道。

  “没了,差不多死光了,就算马队驻地和左场有人,那他们也自身难保。不会再有人来了。”杨凌道。

  胡成坐在地上,腿别着直刀,极力的将弯曲的刀柄和刀轴扭合在一起,语气低缓,但言语中有着不可抗拒的坚定,“走到这一步了,兄弟们。我无数次幻想我失败被杀到底会是什么感觉,真的,每次我都不寒而栗。但事儿到我头上了还真不怎么害怕,是不是?有你们……和你们死在一起,和自己的族人共赴黄泉,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挨欺负,见了阎王还得跟他再打一架。”胡成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杨凌从未有见过的表情,竟像是朋友开玩笑的戏虐,又像三个月没洗澡突然见水所出现的愉悦感。

  胡成长叹一口气,又道:“其实我更希望陪我上路的是个黄花大姑娘,比你们这群泥腿子好一百倍。”

  黑衣人们和杨凌面面相觑,一向严肃的胡成开这样的玩笑,让他们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胡成长笑一声,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一个翻身站到墙上,“兄弟们,上路喽!”

  “呼哈!”黑衣人们齐声大吼一声,随即跟在胡成的身后杀向奚人士兵的方阵。

  奚人士兵的方阵有一百多个士兵,大多数士兵都是被马队精锐们从各个角落里拖出来的。胡成他们的第一波攻击太凶狠了,几乎全城的士兵都被他们这如潮的攻击下吓破了胆,死的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藏到各个民居里不敢现身。如果这么一直下去,杨凌就有足够的时间破开城门。可阴差阳错,塔罗安在王敌闹出那么事儿之后担心上头怪罪特意将百人马队调进城,虽说一照面就让胡成杀了十个人,但剩下的九十人,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重步兵们都藏在奚人士兵的方阵之后,经历大战的他们只剩下十六七个人了,而且各个重伤。可这些重步兵们不能躲开,他们每个人都是奚族最精锐的勇士,奚人王族花大价钱培养他们,自然就要压下他们的家人做人质,防止他们叛逃。所以,重步兵是死都不会逃跑的。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尽量保护燕岭城的安危,这是关乎他们家族存亡的战绩。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那帮家伙已经不行了,杀死他们你们就是功臣。”

  “快,竖盾,出枪。都给老子快点儿。”

  重步兵不断督促着士兵们前进,可这西北苦寒之地的兵油子那个不知道就是临死前的疯狗才能咬死最强大的野狼,所以士兵们你推我搡,就是没一个人敢站到最前面面对黑衣人的刀锋。

  互相推搡的士兵给了胡成可趁之机,胡成一刀柄敲飞一看就是匆忙投掷过来的长矛,直刀架在两个士兵的脖子上,利用身体的惯性手臂轻轻一顺,两颗人头就掉在胡成的脚下。奚人士兵的士气本来就是重步兵们硬凑的,看到胡成与黑衣人们在大战之后如此神勇,士兵们更加畏畏缩缩了,前面的人只顾着抱头鼠窜,后面的人在重骑兵们半武力半咒骂的逼迫下不得不前进,冲击前面人的阵型,一时间,个个重伤在身的黑衣人们,竟然占据了上风,压得奚人士兵毫无还手之力。

  但黑衣人们仅仅是凭借一股士气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们的身体已经没有力量了,血液的流失带走大量体能,就连伤势较轻的胡成都有头晕目眩的感觉,更不要说辗转半个燕岭城的杨凌众人了。

  奚人士兵在经历短暂的慌乱后逐渐反应过来,有些士兵发现对面浑身浴血的杀神们落下的刀轻飘飘的,在刀锋突破士兵们简单的布甲之后,竟只在身体上留下几个不疼不痒的小伤口,试探着将刀劈向黑衣人,竟是前所未有的简单,有许多黑衣人已经连躲避的力量也没有了。

  五十多个黑衣人真正的灾难来自重步兵们,寥寥十余个重步兵脱下了腿甲,臂甲和侧甲,只穿前后贴胸的板甲挥舞着大刀冲了过来。比所有人都高壮一个脑袋的重步兵就像大象冲进了牛群,霎时间掀起冲天波澜,将一个个黑衣人彻底击倒。其中一个赤裸上身的重步兵就像疯了一样,两把比旁人长上一大截的长刀不时将一个个黑衣人拦腰斩断,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只剩半截身体的黑衣人发出鬼一般的哀嚎,不断挣扎着向前爬,在身体后面拖出一道血印,直到血快流尽了,才在无边的绝望中彻底死去。黑衣人至少牺牲十条人命,才将疯了一样的重步兵杀死。

  剩下的黑衣人围成一个圈,将杨凌和胡成围在垓心,勉力支撑着。真谁都能看出他们已经油尽灯枯,所以刚才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奚人士兵们现在一蹦三尺高,任谁都想在大战最后捞上一笔功劳,要不然那帮重步兵们往上头一汇报,自己不死都得掉层皮。

  胡成已经到了最危机的关头,这个圈子并不牢靠。他明白,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像地上那些残肢断臂的主人一样,奔赴黄泉。

  突然,混杂在奚人士兵中杀人最狠的几个重步兵脖子上喷出血雾,细细看去,竟是有几支箭矢射穿他们的脖子。其他更多的箭矢或是射在墙上,或是没入人群中,射死射伤了几个士兵。

  “大刀门公则在此,纳命来!”

  “燕岭夏华,胡兄弟莫怕!”

  几声大喝,街道两侧的房屋上出现数十个身影,每一个人都拿着不一样的武器、穿着不一样的衣服,但几乎同时跳下房子,冲进奚人士兵之中,千奇百怪的武器杀人速度绝对不比职业士兵差,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又被唤起士气的士兵们再也绷不住心里的弦,四散而去。几个重步兵想靠铁血手段震慑住士兵们,可在他们砍翻几个士兵之后,士兵们的逃跑速度反而更快。几个重步兵对视一眼,都互相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只好掺杂在普通士兵们之中,四散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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