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数风流帝国 > 第四章 事出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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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孩手撩开马车帘子,俏生生地立在马车之上,露出一张精致脸蛋,让晋礼一阵呼吸困难,这丫头什么时候竟然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了?这也难怪,常玉蘅虽则大家闺秀,也好那女工绣红,平常里却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人。

  常家这一代没有男丁,常有为心里难免有些纵容了这女儿,不仅许她经常出门,甚至在常家的私塾里也给她预留了位置。玉蘅同男同学出出入入,难免占了些男子的豁达之气,平日里外出又喜欢作男子打扮,徒惹得她父亲长吁短叹,要是玉蘅是男儿身就好了。

  这回玉蘅着了女装,一袭白中透粉的长裙更显她玲珑身材,掀起帘子的玉手粉白柔嫩,好似那从池塘里新挖莲藕一样的嫩白,隐约中这女子竟然有了岳珏一般的妩媚,虽则年纪轻了点,但身段没有一样不伸展开来,大有一副盼君采撷的姿态。这突然的变化,还真叫晋礼一时反应不过来。

  玉蘅心里也是大囧,她这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快用完,羞得就要转过头去,手里的帘子却没有放下。贴身的丫鬟翠儿有些看不过眼去了,这平素里都不看拿正眼看小姐一样的斯文人,这回竟似那呆头鹅一样,跟那有些无赖也没甚区别,她倒想着要啐他一口,心里暗自腹诽,亏得小姐还说他知书达礼呢。

  扶小姐下马车这种差事,本就是她贴身丫鬟的要务,这会看晋礼在场,她倒是偷起懒来,“公子你也真是的,就不知道去扶一下小姐,小姐等急了要下马车了呢。”翠儿也没直说他看得傻眼,但这娇嗔还有谁听不出的,那赵三木听了,身子都酥了半边的,这小姐的声音好听,怎地连着丫鬟说话也是这般的好听。

  晋礼总算回过神来,心里纳闷归纳闷,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在那里久等,走近了马车,伸出右手就让玉蘅撑着下车,“大小姐,你小心点。”

  玉蘅听得他这称呼,浑身一颤,脸色倏地苍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兴许是他刚回来还不知道这近来的一些安排,只是刚才她的称呼已经明白表示出那心意,就是翠儿也贴心地说出来了,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玉蘅的心有些沉重起来,看晋礼的眼神里也有了些复杂。

  晋礼扶着她下了车,纤纤柔夷在手,都害他紧张得手心出汗。定了定神,他才欠身向常玉蘅施了一礼,“大小姐好,晋礼在临安一番遭遇,幸蒙这几位英雄在海上出手相救。”他一一给玉蘅介绍陆不同等人,当然是按之前约定好的说辞。陆不同等人都是那山东济南府的渔民,常年在北海捕鱼为业,北方胡人作乱的时候,他们也举家南下,在舟山的岛上定居,干的还是捕鱼的行当。”

  常玉蘅趁他介绍的当口,也定了定神,美目随着晋礼的介绍看向众人,这许多人都是面黑沧桑,跟她印象里的渔民倒也一致,只是这几人的身材较之常人分外高大了些,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正常,济南府在那北方,北人以面食为主,地处寒冷地带,身材比竹堑本地人要高出不少。

  他每介绍一位,玉蘅都是微微颔首,之后又施一大礼,“小女子常玉蘅谢谢各位搭救公子,各位的恩情小女子没齿不忘,还请各位随公子一起去见过家父,也好谢谢诸位大恩。”玉蘅这一表述,更加坐实了她晋礼未婚妻的身份,众人哪敢受她如此大礼,慌不迭地还礼。

  晋礼内心凄苦,这是怎么回事,也不至于他中了举人,还没真正入仕为官,婚事就给别人内定了,再说这事也得他自己做主啊。当世进士中榜被人抢着结亲倒也不是新闻,但举人可抢着还不算多见,晋礼估摸着也有可能是在这夷洲岛上,十万人里才出了他这一号举人,这才给常家的老爷急急定了婚事。

  这事他也不好说得太透,怕伤了人家女孩子的心,看玉蘅那欢天喜地的样子,就是那丫鬟翠儿也一同的喜气洋洋,他委实开不了这口。他一个劲地给陆不同他们使眼色,可是那些家伙都忙着还礼去了,竟然不明白他们尊敬的公子这会内心是如何地煎熬。特别是赵大鼻子那臭嘴,差点要把晋礼气得当场吐血三升,“夫人,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要不是公子,我们怕还要困死荒岛呢。”

  赵大鼻子说得也是实情,晋礼那般地舍得功名冒着性命去救下他们,也带着他们来着夷洲给他们未来以希望,只是他了解实情太少,看到眼前的女子如此作态,只当了他就是晋礼未过门的妻子,向他行此大礼,尊称一声夫人,也不为过。

  常玉蘅粉脸微红,她只是听得父亲许了他这门亲事,她心里也有那意思,只是还得等晋礼答应,可这会他身边的人竟然把她称作了夫人,内心里花儿绽放一样,只是脸面终究有些薄了,又听得晋礼竟然救下这些人,她眼里也是一丝诧异。

  事已至此,晋礼也不能再将错就错了,哪怕此会怎么地伤了女孩的心,他也要明明白白地表露心意,不然他这一成婚,就等于主动放弃了与宰相孙女的婚约,别人倒巴不得他能主动毁约,只是岳珏与月月的事情就再无办法,“赵大鼻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常府的大小姐。”

  “知道,知道,现在还只是大小姐,早晚都是夫人,早不如晚嘛,我这早些叫,兆头也好。”赵大鼻子只当晋礼是读书人,没有经过那六礼的手续,就不敢违了礼节,把未婚妻当成了夫人。他虽知道晋礼对岳珏的心意,只是当世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如公子这般英武人物,身边多几个眼前这般靓丽美女才是正常,“我醒的,醒的,不就是还差几道手续嘛,我们这粗人才不管那些劳什子,公子你也不要嫌我心急了。”

  当世文人治国,最讲究仪式,成婚那六道手续虽然繁文缛节,但世人都是刻意的遵循着。晋礼这等举子文人,更是要遵循了那程序,才显得心诚意尽,更要为世人做一典范。那六礼分别是纳彩,向名,纳吉,那征,请期和亲迎,完全地沿着流程走下来,到最后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直至入洞房,怕也要折腾个半年。

  晋礼没敢生硬的当着众人拒了玉蘅,先前已有所表示,只是这会赵大鼻子胡搅蛮缠,只怕人家姑娘会错了意,只得假装生气地瞪他一眼,“如今我已中举,更应遵循先贤所订立的礼节,若要成婚,六礼必不可少,一则视为尊重先贤,二则也是看重女方,三则也是为世人表率。夷洲化外之地,更需我等宣扬礼节。”

  晋礼想着既然手续繁琐,他正好趁着时间悠长,做些什么水磨工夫,顺便找些借口,最终将这意外来的婚事化为无形。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只是常玉蘅显然是会错意了,晋礼如此看重礼节,特别是看重女方,听得她心头一阵含羞,急忙引了众人进了府内,丫鬟翠儿一脸笑嘻嘻地,就连那车夫也仿佛沾了喜气。

  常府墙高院深,从屹立的牌坊大门沿着石子路往里,不知要过几进才能进到常有为平常待客议事的地方。玉蘅心里欢喜得紧,脚步一阵轻快,远远地走在了前头,留下身后一阵好闻的香味。

  晋礼没有心情去思考这味儿究竟是玉蘅的体香,还是她搽了些什么花粉,他这心里异常的复杂,却又十分的警醒,知道自己该拒绝什么,又该争取什么,用了那坚定不容质疑的语气,轻声的吩咐众人,“事急从权,我也不能详细告诉你们,只是你们要帮我拒了这婚事,千万不要像刚才那样反而坏了事情。”

  听到晋礼吩咐时的严肃语气,众人放下心头的诧异,忙应承了下来,只是那赵大鼻子这会很是后悔,“公子都怪我,我这乌鸦嘴又给你惹事了。”晋礼也不怪他,只是告诉他们一言难尽,要他们相机行事,不可坏事。

  到议事厅还有一段距离,晋礼这才有空去好好思考这突然婚约,心里好大一个疙瘩不得解开。虽说现在中了举人,然入仕为官之路并不顺畅,朝中有宰相秦如茂作梗,又有吏部尚书呼应,他要摊上一个职位,并不是容易之事。即使有了机会,也不过是个九品小官,又不知猴年马才能升个县令主政一方。按常家如今财力,倘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也得是一地之长的父母官家。夷洲若有州府,那就是州府之家。没有州府,若也该有县令,那至少也是县令之家。可惜夷洲就没有官府。如今常有为竟然看上了他这孤儿之家,虽则有良田几十顷,也不过是新进举子,这实在是厚爱有加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晋礼暗自揣摩,只是这妖一时还没出现,他也只得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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